这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此时分明是一副亲密如斯的模样,漫山灵气之间的俊秀少年认真地在小童的指点下挖取药材,时不时与他笑着交谈几句,甚至还互相擦去各自鬓角流下的薄汗。

    我蹙眉打量了他们许久,始终觉得这看起来和谐的画面有些说不出的糟心。虽说南卿和北卿都是我弟弟,可南卿的心思明显比北卿难猜多了,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移情别恋,还是纯粹想要气气北卿。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虽然仍是对**之事持微妙态度,却也不想看到南卿被这么个小崽子掳了去,这般想来果然还是北卿和他比较相配。

    于是我沉吟良久,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千里传音符,扬手拍在了面前的空中。“……南南,你在干吗?”当南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向浮在空中的传音符时,我清咳了一声严肃地问道。

    他并不知道我正在千里之外通过定云的神识感应看着他,淡淡地丢下手中的药锄,道:“还能干吗?修炼呗。”

    我看得出他脸上原本愉悦的情绪全在听到我的声音时低落了下来,也没有理会身边的阿松,于是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道他果然是在和北卿怄气。“二哥有事?没事的话就不要打扰我修炼了,这几日正是小瓶颈的时候,我不便在此时分心。”他说着抬指朝空中符箓的金影戳去,有些不耐地想要结束谈话。

    骗人,明明在有说有笑地挖药,哪里像是要修炼的样子。我嘴角一歪,懒得在此时说教他,气定神闲地道:“大哥晌午的时候没有告知于你么?他已经起身去了青鸟观家为我向世叔提亲,修炼不必急于一时,快回来和二哥一起筹备亲事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分明感到南卿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他随手翻弄着自己面前的药材,半晌幽幽地道:“二哥还真是死心塌地要跟着那个老妖精了呀……”

    我愣了许久,才听出这话里的酸意来。“南南,二哥作为凡人是已到了娶妻的年纪,成亲是早晚的事;况且世叔是嫁人的那一方,我又没有吃亏,日后也会一直住在令狐家,不会丢下你的。”见画面上的他神色有一丝松动,我又趁热打铁道,“再说,你不是还有北北吗?”

    南卿沉默许久,冷着脸道:“我和令狐北卿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面色阴沉,竟让远在千里之外的我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唉,连全名都叫上了,看来这次是真的被气得不清。“好了,你们俩的事等你回来再说,二哥找你还有更重要的正事。”我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阿松,那小童和当初遇见我时一般模样,头顶的山羊角晃眼得很。“南卿,定云宗是不是有个叫阿松的炼气期弟子?”话音刚落,我便看到南卿愣了一下。

    “有是有,”他犹豫着看了身边的阿松一眼,道,“二哥找他做什么?”

    我道:“如今八仙中大多数的元神之书残页已被找到,转世也都一一有了眉目,我找他自然是为八仙的事。他是八仙中行医成仙的蓝采和,也是现今唯一能救司徒筱雨的人,你且将我的话转达给静虚真人,然后带着阿松一起回来。”见南卿似在恍惚,我又道:“此事耽搁不得,就算你对司徒筱雨有所怨怼,也得先将她体内的龙羽冲煞之血解决再说。”

    “嘁,谁怨怼司徒筱雨了?”南卿顿时不满起来,嘟囔道,“我知道了,这就带着阿松回去。二哥你和二嫂就等着吧。”

    他似乎生怕我从那略显慌乱的语气中听出什么来,下一刻就戳破了传音符的虚影。收回定云的神识,我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也没有再去凝神感应,坐在地上打了个呵欠,走出笼罩着自己的法阵朝卧房走去。

    路上我思索了一会儿,又给远在东海的觉元子传了话。

    当初在紫箫巢穴时静虚子使我觉醒的那张残页似是凝聚了五仙之力,因此那早早被紫箫夺去残页的五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全觉醒,半觉醒的蓝采和若想以医仙之力救司徒筱雨,还得指望定云老祖。

    此时定云老祖的仙气还没有和东海融合完全,我若是贸然前去东海,恐怕正在寻主的它们便会不依不饶地纠缠着我不放了。我吩咐觉元子把司徒筱雨送来,又将方才定云的神识探到的八仙方位告知于他,自认为一切已差不多妥当,便吁了口气,在夜色中轻手轻脚地探入观莲音小憩的卧房。

    一支红烛在角落里幽幽地亮着,比窗外山路边的照明符多了几分暖意。轻薄暧昧的纱帐间,男子修长结实的**正倚在榻上,湿润的墨色长发带着些许水意,正低头读着手中一本厚厚的书册,看上去端的是比真正的仙人还要俊逸几分。

    我自以为将气息隐藏得很好,谁知当我离床帐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还是被他轻易地发现了。“……阿西。”极具磁性的男音低低地响起,一双凤眼也朝我柔柔地瞥过来,轻笑着道,“如何?世叔可没那么容易被你吓到。”

    我幽怨地看着他那张得意的俊脸,半晌撩开纱帐扑进去,搂住他的腰身在床榻间打了个滚。

    抚摸着掌心下柔韧有力的肌肤,方才在南卿那里的憋闷顿时一扫而光,果然还是世叔好。我陶醉地想着,正欲撑起昨夜才被蹂躏过的小腰与他亲热一番,抬眼却看到他仍是专心地读着手中的书册;待看清封皮上的墨色大字时,我先前的蠢蠢欲动顿时冷却了下来。“《八仙姻缘传》?”我瘪着嘴道,“想不到世叔竟也看这个……”

    观莲音笑着放下书,见我斜眼瞥他,便顺从地枕到我的肩前,悠悠地道:“少时读它,只觉得那满目的风花雪月索然无味;如今我有了阿西,已然能领悟到情爱滋味,如此看来倒也有几分有趣。”我听得有些飘飘然,拿过书随意地翻了几页,又撇嘴道:“定云老祖这个无所事事的神仙,也只有编故事的能力强些,不过是随意杜撰的艳i情小说而已,能有什么看头。”

    观莲音这席话,倒是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期。《八仙姻缘传》在如今的我看来是荒诞滑稽了些,可在当时却是所有血气方刚的少年为之津津乐道的读物,我虽然总说定云老祖不靠谱,却也真的打心底对他崇敬佩服。

    可到头来,这个不靠谱、却又被我所崇敬的神仙竟是我的前世。

    “看头自然是在这**之事上。”观莲音没有察觉到我隐隐流露出的怅然,目光落在我翻开的那一页上,意味深长地笑道,“姿势倒是齐全。”

    我一愣,登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低头朝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文字上看去,无奈地把书合了起来。当年的定云老祖虽然自始至终都只有青莲一个仙侣,可毕竟是寿命没有尽头的神仙,多少年来在青莲身上钻研出的姿势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在《八仙姻缘传》中将它们描写得淋漓尽致,给了后世的房中术很大启发。

    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蛮腰又隐隐作痛起来。粗略地回忆了一下,这些姿势里骑乘的体位似乎并不少,于是略有凄凉地看向观莲音,哽咽道:“世叔,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这些姿势……还是省着些用比较好……”

    观莲音听罢清眉一挑,似是觉得有些好笑,凑过来悠然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眯着眼睛道:“阿西不必担忧,世叔不会索求无度的。”

    我想到自己昨夜被他蹂躏得有气无力的小兄弟,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那双盈盈凤眸很是无辜地和我对视着,稍稍敞开的亵衣露出大半光洁的胸膛,秀色可餐的模样令我鼻间一热,连忙佯装正经地背过身去。“阿西……”观莲音的声音紧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柔软的手掌也搭上了我的腰间,“成亲之后,阿西可就不能再唤我世叔了。”

    闻言,我转过身去盯着他,沉思了片刻后便试探着道:“莲音?”

    他扬眉,似乎并不受用这个称呼。于是我想了想,又道:“莲儿?”见他仍是不语,我在一阵苦思冥想后恍然大悟道:“小莲花?”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是叫世叔吧。”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称呼,抱着他的腰神游半晌,嘿嘿笑道:“世叔如此英挺的男儿,若是叫娘子的话,未免也太奇怪了些,还是世叔听起来亲昵,我也唤得习惯。”观莲音沉吟良久,也伸手揽住我,拂了拂我落在肩前的发,若有所思道:“阿西说的在理。不过如此一来令狐兄的其他友人,你可不准再唤他们世叔了。”

    我笑道:“这是自然。”这凡间还有谁够资格做定云老祖的长辈。

    看到观莲音的那一双凤眸再次变得幽深起来,我隐约察觉到了里面跳跃的光芒,心下微动之余,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淡红的薄唇亲了上去。

    ……

    两日后,观莲音下山去迎从东海回来的鸳鸯和司徒筱雨,而我则坐在水灵之气弥漫的湖边,依照定云的记忆修着当初酿成大错的《溪客真经》。即将完工之时,我面前的几只仙鹤忽然隐隐有了骚动,放出神识仔细一探,我发现令狐家仙洲外的禁制竟被人破了。

    外人的气息若有似无地从远处飘来,我有些疑惑,正欲御上剑去探察一番,便看到一只巨大的青鸟从头顶的云层中飞出,不多时便落在了湖边。待我定睛朝它看去时,那青鸟已然变成了一个稚气的女童。

    眼见那羽族女童茫然地立在仙鹤群中发呆,好似全然不知道自己闯入了别人家的府邸,我走过去停到她面前,和蔼地问道:“小妹妹,你可是迷路了?”闻言,那女童抬起头来打量了我许久,用软糯的童音问道:“这里是冰人令狐的府邸么?”

    “正是。”想到她方才的青鸟形态,我问道,“莫非你是青鸟观家的人?”

    女童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定是来与我们共拟礼书的吧?”我放下心来,见她长得着实有几分可爱,便套近乎道,“我便是即将与你们观家结亲的令狐西卿,你呢?”

    她听罢神色微微一变,蹙眉道:“荷韵。”

    我赞许道:“荷韵,真是个好名字。”只不过听上去略耳熟了些。

    正纳闷地思索着,我身后忽然传来了观莲音的声音:

    “娘,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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