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次两位婶娘一起上门,不是询问她日后打算,就是觉得她被奇怪东西惊到来打听情况。
这次再看到这二人一同前来,唐若星以为有什么大事。
两位婶娘进门落座,铁柱娘扶着茶碗让着说不用麻烦姑娘,何婶倒是开门见山,也不寒暄,直接表明来意: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俩看你去找老李也没说上话,就在门口干坐着,没多久姑娘又回来,来瞧瞧姑娘是不是和老李有什么误会。”
唐若星看何婶一眼,惊奇她怎么知道。这寨子是人来人往,自己也坐在屋子外头,但何婶的屋子挨着水房,门对着老李的后墙,怎么也看不着后面老李门前啊。
“小星姑娘别误会,老李后头住着二狗,你在那儿坐着没多久,二狗就跑去问你何婶咋回事。”铁柱娘眉眼带笑,“你也知道,二狗那小子,一惊一乍,之前就想拜老李为师,看你过去,那不就急了。你何婶过去看正好看见你拎东西回屋,想问问你怎么回事,又怕说错话,这才拉我过来。”
“对对对,我就是好奇,好好的,你怎么就坐地上了?老李欺负你不让你进门了?你是被老李赶走的不是?”何婶急切地问,“唐姑娘,你要是受委屈心里有气,就跟我们说,我们去说老李,可别冲着老李发火啊。他一把年纪,万一气出个好歹,那可不是小事。”
原来是怕自己欺负老人。
唐若星哭笑不得:“没什么事,李师傅没不让我进门,也没赶我走。我就是拿着竹子想上门请教,又怕把那边弄脏,才坐在门口的。我走是因为拿去的竹子分完了。”
“他没赶你走?”何婶眼睛微睁,一脸不信,“他那个性子,还能让你在他那儿就这么坐着?”
唐若星想也不想,直接摇头:“没啊,就说一声不收徒弟,让我多多练习,就没再说别的话。”
至于是回去多练练还是多练练,那不重要。反正老李没打没骂的,在哪儿练不一样。
“你在那儿小半个时辰也有,居然没说别的话。”铁柱娘犹豫片刻,问,“你既然分完了回屋,一会儿还去吗?”
“今天不去了。”
都收拾好了回屋,还去做什么,她要是想多待在那儿,也不会带那么点儿竹片。
铁柱娘却是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姑娘准备明日再去?”
唐若星点头应是,就被何婶劝道:“要我说,唐姑娘还是别去了。”
“那老李油盐不进,二狗当孙子似的伺候三天,他都不松口,你这只去一会儿,去了也是坐门口做活,一口水都喝不上,说不定还被惹的一肚子火,不如姑娘自己在屋里琢磨。”
何婶想起之前唐若星为了喝一杯合适的茶就骂人的样子,劝得更起劲:“咱在自己屋里,有阴凉,有茶水,还有椅子可坐,不比老李门前舒服的多?再说,老李上岁数了,还是个男人,那衣服还是我们几个轮着洗的,可没那么干净,你还是个姑娘家,跟他待在一起,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为了老李日后的安危,何婶连男女大防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是胡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跟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敞敞亮亮坐在门口,这能有什么事?
只是,这个唐姑娘这两日看起来性子是平和懂事了许多,那之前可劣迹斑斑,谁知道会不会装几日就又开始折腾。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在自己屋里席地而坐没事,你要让她坐你门口,回头气性起来,直接就手砸你一脸,老李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闹。
铁柱娘也附和着:“是啊小星姑娘,老李性子古怪,说难听点,就是目中无人,有时候三杆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我们和他相处有时候也来气。咱就别去了,日子还长,咱在屋里慢慢摸索,早晚都能会。”
“没事儿,我看李师傅性子挺好的呀。”唐若星笑眯眯的,“人也不凶,说话也温温和和,我坐在门外面练手,他又不赶我。没事儿婶娘,我就在那儿待小半个时辰,不会生气的。”
这话说的,像是半点不在乎老李对人的无视。
可她们担心的哪儿是老李气她,是怕她发脾气折腾老李啊。
只是这话不能直说,万一唐若星恼羞成怒,直接发火怎么办。
两位婶娘对视一眼,何婶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铁柱娘反应快:“要不,小星姑娘早上去的时候,再找个人陪你一块儿过去,一起学,老李不理人,多个人也有个伴儿。”
“不用不用。”唐若星摆手拒绝,“我是个半吊子,李师傅又不教徒,闷头做活小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哪里就用人陪。”
做手艺最重要的就是专心致志,哪里还需要别人来分心。
行吧。
仔细看看唐若星认真的表情,看看那清亮的黑眼睛,两位婶娘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劝下去,寒暄几句便起身离开。
出门之后,两位已经打定主意多留意一下老李那边的动静。
唐若星站在门前目送人离开,听着系统感叹这两位婶娘真是心疼她,不置可否地笑笑,揉揉酸疼的手臂,又埋头苦干起来。
认真刷熟练度的唐若星认真努力,除了吃饭休息,几乎都把时间花在竹子身上。
甚至在傍晚,她还交代一声独自去后山砍一根新竹子回来。
看到的众人窃窃私语,不过唐若星已经没一点心思去关注别人的看法。
她把竹子拖回屋,用墙角抵住一端固定,再慢慢劈开,刮去内部节疤,一一截断。
这一系列动作让她气喘吁吁,关注着她的二狗和老李也放下了心,以为她就算睡醒,也没力气再去老李门前。
结果,隔日这个唐家小姐吃过早饭就又带着东西过来了。
笑眯眯跟凌乱的老李打招呼,唐若星旁若无人地铺好布开工,也不管老李还拎不拎着椅子坐在门口,分完手里的五六片竹片,像之前一样把布角一系,说一句明天见拎着东西再回去。
如此这般,接连几日。
做好劝架准备的两位婶娘放下了心,寨子里的人感叹她的坚持,二狗神色复杂不知如何开口,老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个姑娘家,日日带着东西来他门前,说有她知礼,就地一坐也不理人,说她不知礼,人家一个小姑娘来去也都打招呼。
除了做的活一塌糊涂,除了是个陌生的小丫头片子,她在自己门前做活做了五六日,他居然有些习惯?!
听到熟悉的明天见,老李察觉到自己的心软,再对上帮自己刷恭桶的二狗哀怨的目光,摸起门后的拐杖,老李的步伐都快起来。
他要找寨主!这个唐姑娘不能再来了!
林明舒作为寨主,除了打猎换粮食,抄抄书捡捡人,平日是不怎么管事,寨里的事务多是秀才负责。
他的日常,就是有活干活,没活或者不想干活的时候,就在歪在太师椅上,翻一两页秀才拿回来的书。
毕竟寨子里的人见到他多多少少会不自在。
老李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进门时,他正叼着茅草根,从书架上拽出一本志怪小说,准备看书。
“明舒啊明舒——”
老李拖长了音,拐杖落在地上发出闷响,听见动静的林明舒连忙放下书吐了茅草根过来搀他。
“李伯,大热的天,你怎么来了。”
搀着老头在太师椅上坐下,林明舒用手背试着茶壶的水温,给人倒了杯温水。
“明舒啊,你得空,快帮你李伯劝劝唐姑娘,别让她再往我那边跑了啊。”
老李单手接过水也不喝,拄着拐杖的右手还没松开,甚至还想攥着敲两下地。
“那姑娘是不是个死心眼子,我说了不收徒弟,还日日在我门口分篾层。拿着把破柴刀,分得歪七杂八,比公鸡打鸣还准时得来。可把你李伯愁死了啊。”
虽说不怎么管事,但林明舒还是知道唐若星的举动。
二狗嗓门大,还爱跟翠玲说闲话,这几日帮翠玲看女儿的时候把唐若星的动向都说的差不多了,自然,林明舒也知道是翠玲让她去找老李的。
“唐姑娘好像不吵不闹,动作也毫无逾矩,比起二狗乖巧太多,李伯你愁什么。”林明舒觉得好笑,“她过去你就让她在门前坐着,你不乐意教把门关上,她多碰几次壁自然就回去了。”
“我关什么门?好好的,我做什么为了这个丫头片子关门?”老李吹胡子瞪眼,“我又不是没关过,她没事人一样来来去去,苦了老头子一把年纪,还得躲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李做了亏心事!”
“小丫头倔的要死,学篾匠,还夸下海口教大家一起,做手艺那是简单的事吗?就她那三五十天就想做出样子,哼!你知不知道一个手艺人多久才能出师?”老李的拐杖敲得笃笃响。
林明舒配合地问:“多久?”
“三年!”
老李憋了好几天的话总算找到人能说了,“要真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学会了,我们手艺人还怎么吃这碗饭?你赶紧劝劝她,别来找我,要是真想学,自己踏踏实实找个篾匠师傅好好当学徒,我是教不了。我也就编个破背筐的水平,要真是把那些教给她,那是打我老李的脸!”
一口气说完,老李这才仰头把茶碗里的水喝完,不等林明舒表态,这小老头就已经哼一声拄着拐杖起身要走。
一把抚开想要搀扶自己的手,老李横了林明舒一眼:“老头子还没这么不中用!你记得交代给唐丫头,让她别找我了。”
老李明显也是知道这个寨主的性子:“不说手艺不好学,她这一个姑娘家,天天找我一个糟老头子,说出去好听吗?啊?名声要不要了?她要实在无聊,找翠玲去,翠玲也帮我编过背筐。行了,大当家的让秀才说也行,你说也行,我不想再见到唐丫头坐我门前了啊。”
林明舒伸手虚扶着老人,连连点头,保证会和唐姑娘说清楚。
老李得了承诺,脚步也不似之前那般急促,拄着拐气定神闲回去了。只留下林明舒一人,在门前摸着鼻子,不知如何找唐姑娘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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