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七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瞬,身形便出现在殿门口。
翼圣君笑容不减,只等庄七消失在殿门口,才优雅地对劫万生行礼:“圣尊,只须一刻,您就能看见他的尸体。”
劫万生淡淡扫了他一眼:“去吧。”
翼圣君微笑站起,下一刻,羽翼大张,只是眨眼,在殿外化作一点残影。
修罗王晃了晃张扬的银发,“和翼人族比速度,自寻死路。”
一语落下,其他族王跟着发出低笑。
只有融荒没有笑,沉默地站在最前。
不过片刻,殿门口再次出现翼圣君的身影。
这次所有人都止了笑容。
一向优雅的翼人族王,此刻脸上阴沉的可怕,束在背后的金色长发松散而开,脸庞上还沾着泥土,整个人狼狈至极。
一时都闭上了嘴。
唯独修罗王,扬着眉梢,张狂地质问:“翼人族躲在领地五百年没吭声,本王以为你们是养精蓄锐,没想戟都生了锈!”
翼圣君忍着一口气,快步走至王座下跪下:“请圣尊责罚。”
劫万生淡淡道:“你现在该前往燕洲边境与你的部下会和,三日内,本座要听到翼人族胜利的消息。”
“是!”
翼圣君沉喝一声,猛然站起,猛地张开翅膀,竟从大殿直飞而出,像是迫不及待地去证明。
修罗王嗤了一声,“第一战交给翼人族简直浪费时间!圣尊,让我们修罗族出战,一天之内,所有凡人都会是您的俘虏!”
劫万生勾着唇道:“你是要本座将所有安排告诉你吗。”
修罗王露出张扬的笑容,“有何不可!我是您最得力的战将,告诉我,只会让您的计划更完美!”
放肆之词在前,劫万生反而大笑。
“若说这话的是你父亲,本座无任何异议。而你,却是大放厥词。”
修罗王眼里露出狂热,“我会证明给您看,我会比父亲做的更好!”
劫万生打量他一眼,勾着笑道:“本座拭目以待,但现在,你该去整顿你的族人。”
修罗王没再反驳,恭敬地单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待人退下后,劫万生看向一旁,“魇,你可以出发了,鬼女会在夷洲接应你。”
魇族王是四王里最从容的一个,被点到名后,五官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虽说不太可能,但还是想请示一下,若遇上那名凡人,杀还是留。”
劫万生淡淡道:“杀。”
“是。”
待三将退下后,劫万生目光才转向沉默寡言的融荒:“行了,人都下去了,想说什么说罢。”
融荒沉闷开口:“王为何不直接将庄七杀了。给他生路,是放虎归山,”
劫万生淡淡道:“拿他敲打敲打翼人族也是好事,况且,本座既能留他,亦能杀他。”
融荒犹犹豫豫。
劫万生睨了他一眼:“我和你相识近千年,你性子什么时候变得扭扭捏捏。”
融荒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王可是因为紫涵大人。”
即便再迟钝,数次见面下来,融荒也感应到庄七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眼看说都说了,融荒索性一股气说完。
“您不杀他,是因为他身上有紫涵大人的一部分血。”
在这名字被提及的瞬间,睥睨万物的魔尊,陡然陷入沉默。
融荒也随之沉默,在遥远的记忆中,并肩作战的一男一女俨然成为他心中炙热的信仰,只可惜到最后一刻,他奉命驻守幽州驻地,并未赶上紫涵魔君殉葬一幕。
片刻,劫万生眸光恢复清明,“不全是因此。”
“魔瞳与本座灵魂相连,若将其毁去,本座亦会受重创。大好机会在眼前,他却没有这样做。”
融荒闷声道:“尊上就不该将魔瞳交给他!”
劫万生闻言大笑出声,丝毫不为责怪的语气感到恼怒,反而笑道:“你这是质疑本座看人的眼光。”
“不敢。”融荒忙道一句,但忍不住又说:“只是这样做,实在太过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他用了,必定成魔。”
劫万生道了句,眼神忽然沉了下来,“只是本座没想到,他竟没用。但他归来代表厉濯仙已经死了。”
说罢,劫万生沉声令道:“派人联络白象观,本座要知道当日所有事。”
“是!”
待所有人退下后,劫万生的目光掠过长长的红毯,穿过大敞的殿门。
外面银月渐沉,银光寥寥。
“自你离开,本座再无知己。”
燕洲长城,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挥舞的羽翼。
翼人大军凌于高空,遮天蔽日。
羽翼挥出尖锐的风刃,如暴雨砸向地面,而下面,百道攻击阵法一一尽显,上万弟子立于其中,用着灵力维持阵法。
“琴仙,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撑不到掌门他们回来!”
询问的是一个门派长老,这一个月以来,各门各派沿着长城结界,在外又设置了重重阵法。
此时境界深厚的前辈皆去了中州,他们只能依照不久前的传音,听从琴仙指示,将结界开启权利交给这名女子。
沈观初的面纱早就被风吹走,一张秀丽的脸庞苍白无比,原似秋水的眼眸此刻全是坚毅,“长城结界是最后的退路,非万不得已,不能退!诸位道友再坚持片刻,会有援军赶到!”
“援军”
问话的那名长老喃喃一句,脸色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从中州过来,最快也须三日,今日也不过第二日,所以援军不可能是还在中州的掌门派首。
而此,他再一次想到昨日,传音阵发来一道众掌门联合的命令。
“所有边境修士弟子,必须听从守渊人,九亥剑君号令。”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大惊茫然:掌门师兄去九岳山分明是为了讨伐他们,如今怎么要听从他们指挥?
但它是十二位掌门共同开口,没人敢怀疑它们的真实性,但等他们还欲追问的时候,翼人大军便来了。
如果援军是指九亥,那他会带着谁来?
想到这里,那名长老不禁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弟子们的大喊:“看,快看那边!”
长老和沈观初同时抬头,北方天际涌出一线金光,金色的符箓像涌泉一样朝向八方,翼人甚至还没有近到来人身边,就被打落在地。
所有人只看见青衣剑仙御空而来,衣不溅血,脚不沾尘,便在战团里开出一路大道。
而他身后,是成群结队的黑袍人。
这些人是老相识。
“魔修,古悲城的魔修!”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不禁睁大了眼。
没有谁会想到,救他们水火的是古悲城的魔修,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一件荒谬绝伦的笑话。
然而笑话成了真实,甚至比笑话更荒诞。
远方的战斗还在持续,九亥将封魔术和渺尘的无踪剑法运用到极致,自诩速度快的翼人,甚至他的看不见人影,便已身首异处。
抓不到九亥,翼人团扑向了后面数千名黑袍人。
然而这群魔修像是蚯蚓一样四散而开,只躲不攻,乘其不意地再放出符箓法器,流氓一样打乱了翼人进攻的节奏。
在嘶鸣声中,越来越多的翼人放弃攻击下方城墙,转而攻向这群突然到来的黑袍人。
翼人族将领脸上露出愤怒,完全没想到九亥会识破他们的去向,就在他再欲发号命令的之时,寒光一闪而过。
翼人迅速用长戟挡住,冰冷的灰眸一瞬入眼。
千军之中,青衣剑者赫然出现。
“将军!”
随着先锋一声错愕的惊叫,九亥已将剑横在翼人将领的颈间,金色符字如长河环绕周遭。
他一手持刃,一手用封魔术逼退着周遭翼人,冷声道:“退兵。”
八千魔军一下陷入僵持。
而在这瞬间,四千名黑袍魔修瞬间往后撤退。
翼人将领横着细长的眼睛,声音尖锐狠绝,“不用管,全力攻城——!”
音落瞬间,一长龙的红光从西边涌现。
“火,那是火——!”
漫天箭雨如火烧天,翼人们挥动翅膀,刮出狂风形成一道风罩。
一点红芒乍现,越过箭雨,领先刺来。
瞬间,风罩骤散,漫天箭雨犹如利刃穿透它们的翅膀,而在西边,红光未灭,无数人影逆着残阳纷至沓来。
“血枪宗!那是枪仙!还有小神枪!”
弟子们心神彭拜,眼都不眨的望着,心里涌出无限希望。
另一头,九亥抵着将领的脖子,眼神冰冷:“还不退么。”
翼人将领眼一闭,牙齿一咬,猛地拍了牌胸脯。
一道黑色的旗帜陡然升起。
还在奋战的翼人军抬头一看后,竟统一的挥了挥翅膀,向后撤退。
翼人首领面色铁青,正欲放狠话,寒光穿胸而过。
鲜血一下染红翅膀。
“你——!”
翼人首领扭了扭头,失了任何力气,原本以为对方或将他俘虏,亦或拿他当人质,未料连话都没说,干脆了当的一剑刺穿。
在一众哀鸣声中,九亥抽剑,一手将人甩向停止后退的翼人大军。
先锋接过重伤的将领,再不迟疑,抱着人叫朝远方疾飞。
浩浩荡荡的八千翼人军如浪潮后退,不过片刻,长城上方空荡荡一片。
一众人目光怔怔,心想:“这就结束了?”
而在他们茫然的功夫,数千魔修跟着血枪宗的弟子,一同落在了地上。
一行人看得不禁更加茫然。
沈观初缓下脸色,莲步踏出,当着所有人面,微微弯下腰,“观初见过九峰主、骁宗主。”
九亥微微颔首,并不言语,骁河淡淡道:“进去再说。”
沈观初刚要答应,便听身旁传来质声:“血枪宗可以进,但这群魔修,恕难从命。”
站出来的,是刚才问话的长老,他拱着手,来到骁从面前:“此番虽是被救,但古悲城惨案在前,正道和魔修更是死敌,我等绝不会打开结界放他们进去。”
沈观初深吸一口气,不等骁从答话,倏忽转身,原本轻柔的声音变得坚定果决。
“昨夜十二派宗主亲口传音,令我等皆听九亥剑君调遣,尔等不从,是想违抗宗门师命吗!”
清亮的声音传至四野。
不知情的人地张开了嘴,知情的人面露尴尬犹豫。
不等他们质问,沈观初的声音再度响起。
“观初心知各位道友疑惑重重,但师命在前,古悲城人相救在后,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放他们进来。况且大敌当前,更该同仇敌忾,共同对敌!”
四野无声,几名长老还在犹豫之际,沈观初侧身一步,对着燕洲城墙注入灵力,强行打开结界。
“道友,请。”
九亥微微颔首,神情一副冷淡,朝着城门走去。
而沈观初举止强硬,理由得当,一众人纵使有千般疑问,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众魔修笑嘻嘻地从他们眼底路过。
燕洲城门缓缓关闭,结界也恢复稳固。
刚进城门,沈观初就行了一礼,将各门掌门长老,以及高阶弟子带到了传音阵面前。
传音阵建在最中心的一座塔楼之上。
而现在本就宽敞的石室,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之前各位前辈担心剑君未到,提前将真相道出,恐会乱及阵脚。如今剑君和枪仙前辈皆已到场,也是时候该说明白。”
随着沈观初话音落下,传音阵骤然亮起。
问了一夜没有音信传来的石柱,不过多久,就传出了白沙洞主苍老的声音。
这一晚也注定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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