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强势的透进来,日头随着时间越爬越高,没了清晨的舒爽,渐渐有些蒸人。

    宋祈言伸手从床头扯了两张纸巾,胡乱擦了把汗,然后翻身下床,带着平板和笔,圾着拖鞋,溜进了郁琛房里,把空调打开,盘腿坐在茶几旁的毛地毯上,接着画没完成的图。

    他心里乱糟糟的,填色的时候总是觉得不好,撤了又画,画了又撤。

    好烦。

    宋祈言自己也没发现,原来很在意这个。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公司里乱说话?!搞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郁琛和那个流言。

    宋祈言愤愤的点了一下平板,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淡蓝色的点。

    王八蛋祁明轩在拍摄现场打了个喷嚏,助理递过来保温杯,担忧道:“明轩哥,你生病了?热感冒?”

    “什么乱七八糟的,”祁明轩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然后风流倜傥的抬眼挑眉,“有人想我也说不定呢。”

    “……算了吧,”助理扁扁嘴,吐槽道,“没人骂你就算好的了。”

    “欸,我说你……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小孩子计较。”祁明轩摆摆手,又重新瘫坐在椅子上。

    工作人员过来提醒一句:“祁老师久等,这边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祁明轩起身。比了个“ok”的手势,说:“好,来了。”

    今天要拍一组写真,但设备临时出了一点小问题,祁明轩做好了装造在一旁等待,现在已经可以开始了。

    是个新的摄影老师,有些面生,又有些面熟,说不上来,很奇怪的感觉。

    拍摄时该看镜头的,但祁明轩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越过相机去看那个摄影师。

    他在下一秒知道了为何感觉面熟。

    目光转向设备一侧的时候,才发现角落里站着一个人,前段时间刚见过面的——齐落帆。

    祁明轩借着转身动作不动声色的观察齐落帆,又转向目光到摄影师,在心里说道:“这父子俩真挺像的。”

    拍摄很顺利,祁明轩趁着众人看照片的时机,挪到齐落帆身侧,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小朋友,好久不见。”

    齐落帆侧头,把注意力从照片移到祁明轩的脸上,呆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小声打招呼:“祁老师好。”

    祁明轩也愣了一下,没想到齐落帆会这么乖巧的喊他“祁老师”。

    他还没来得及回一句,齐落帆又说道:“不过,‘好久不见’是什么意思?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

    虽然不是什么很值得记住的人物,但之前也是刚见过面没多久,他这么快就忘记了。

    祁明轩笑了一下,说:“我是……宋祈言的朋友,我们上次一起去的摄影展。”

    齐落帆安静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像是在思索。

    他的侧脸也好看,鼻梁上架着眼镜,平添一种清冷。

    “啊,”齐落帆小声说,“想起来了。”

    祁明轩有模有样的整了整衣领,站直了些。下一秒就听到齐落帆对他的评价——“让人不怎么高兴的家伙。”

    “……”

    他们对话的音量不大,但还是有人听到了,几双眼睛看向祁明轩,让祁明轩还有些尴尬,讪笑着解释:“……这我朋友,开个玩笑。”

    他怀疑齐落帆带着报复心理。

    果然“乖巧”什么的,不能随便下定论。

    “不好意思,”齐落帆说,“让一让,我们要收工。”

    “……”

    祁明轩往后撤了几步,把空间让出来,齐落帆收了相机和其他附件设备,然后无视祁明轩盯着他打量的目光,越过他去和其他人告别。

    祁明轩不服气,半路截住齐落帆伸向他人的手,把人拉近一点,强行告别,“下次见,小朋友。”

    齐落帆:“……”

    他觉得自己的手都收不回来了,莫名其妙的抬眼看向祁明轩,“松开。”

    “告个别而已。”祁明轩说。

    齐落帆不想再跟他废话,老爸已经在等他了。

    他稍微用了点劲儿,挣脱了祁明轩的手掌,不管祁明轩的反应,背着器材包回身对老爸说:“来了。”

    祁明轩盯着自己的手看半天,齐落帆掌心的温热还有些残留,一直到助理过来提醒换衣服,他才转身离开原地。

    祁明轩的手机振动,他拿起来看了一下,是郁琛的消息。

    ——晚上有空吗?

    祁明轩打字:有啊。

    郁琛:请你喝酒。

    祁明轩:???

    郁琛:来不来?

    祁明轩:我之前顺我爸几瓶好酒,还是我请你吧。

    郁琛:都行。

    -

    要不是祁明轩知道郁琛还没把宋祈言追到手,他都要以为郁琛是失恋了。

    打开酒瓶就没停过,祁明轩在旁边像个透明人,拦都不知道怎么拦。

    祁明轩:“我说,你别光喝啊,好歹说两句。”

    郁琛不说话。

    祁明轩:“大哥,你借酒消愁呢?”

    郁琛把杯子放下,看着一旁的空瓶,说:“酒壮怂人胆,你说我要不要今天晚上表白?”

    “嚯,”祁明轩不敢相信,感叹了一声,“这么勇?时机成熟了?”

    “没有,”郁琛说,“一鼓作气,不是你说的吗?”

    “啊?”

    郁琛语气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我想让他知道。”

    他要让宋祈言知道,然后把选择权交到他手上。

    他不光要做宋祈言的哥哥,还要以后一辈子都挨在一起,他要以后的每一天都有宋祈言在身边的痕迹。

    宋祈言还在学校上高中的时候,郁琛就总是不经意间向林紫杉打听,千防万防,工作之余还要想想宋祈言会不会在学校谈恋爱。

    和宋祈言聊天的时候,每提起一个以前没听过的名字就让他很关注,后来发现齐落帆的名字出现次数过于多,虽然宋祈言只是觉得齐落帆作为班长很会照顾同学,但还是让郁琛心里不舒坦。

    祁明轩在旁边看着酒瓶空了大半,强行阻止郁琛继续倒酒的行为,祁明轩说:“行了大哥,胆子够大了,别喝了,再喝就神志不清了,还怎么表白?”

    郁琛顿住,往后靠着沙发,缓了劲儿,然后撑着沙发站起来,说:“送我回去,要不然酒劲儿要过了。”

    祁明轩拿上郁琛的外套,带着人的往车库去。

    宋祈言还坐在地上,看了眼平板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郁琛还没回来。

    刚发布的图还有粉丝在点赞留言,宋祈言挑了几个回复,然后拿起手机,在纠结要不要给郁琛打个电话问问。

    他还记着今天郁琛不高兴的事儿,所以在想要不要打电话。

    不回来就算了,连消息也不发一个,这算什么?冷战吗?

    宋祈言攥着手机愤然的想,然后独自憋闷的锤了下地板。

    门铃突兀的响起,宋祈言踩着拖鞋下楼,客厅角落里有小灯应声亮起,下一秒就被宋祈言打开的顶灯压下了亮度。

    宋祈言从显示屏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两人,祁明轩架着郁琛,正附耳说些什么。

    宋祈言拉开门,被两人身上的酒气扑了一脸,郁琛胳膊搭在祁明轩肩上,垂首皱着眉头,瞧着不大舒服。

    宋祈言下意识伸手去接人,“这……怎么喝酒了?”

    祁明轩没急着说话,先把人直接撂沙发上了,臂弯上搭着的外套朝郁琛身上随便一扔,看着一脸懵的宋祈言说:“喝多了也挺糟心的,你就辛苦一下,交给你了,哥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郁琛在朦胧中睁眼,嘟囔一句:“什么哥哥,快滚……”

    祁明轩无奈的看他一眼,临走前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宋祈言说:“对了,回头把你那个班长的联系方式推给我一下。”

    宋祈言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怎么回事,祁明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像多待一秒钟都是在耽搁郁琛的幸福。

    祁明轩出了小别墅,坐在驾驶座深深吐了口气,然后看着别墅昏黄的灯光,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兄弟,看你造化了。”

    回来的路上郁琛一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把祁明轩烦的够呛,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郁琛,如今见着了,反倒想找个耳塞用用。

    “他居然说要避嫌?!我不明白,有什么好避的?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要让他知道!”郁琛坐在副驾驶,分不清是激动还是紧张,也有可能是借着酒劲儿耍酒疯。

    祁明轩安抚道:“他是怕对你有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我又不是你,混娱乐圈,谈个恋爱都费劲。”

    “……”

    祁明轩无话可说,郁琛也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轻声细语地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他没那个意思。”

    声音很落寞,让祁明轩不由得转头看他一眼,车厢顶灯柔和的打下来,照在郁琛的侧脸上,抿着唇,微微仰头靠在座椅上,眼睛闭起来,倒是安静了。

    祁明轩反应过来,忙道:“喂,你别睡过去了,这可是人生大事。”

    见鬼,简直是操碎了心。

    祁明轩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操,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

    祁明轩扶着郁琛站在门口,附耳说话:“你没忘记要干嘛吧?别忘了一鼓作气,一鼓作气啊。”

    宋祈言开门接了人,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一转头,祁明轩已经不见人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没有照顾喝醉的人的经验,平常老爸喝点小酒,也都是老妈照顾,边数落边收拾。

    那件外套随意搭在郁琛腰间,被宋祈言轻轻拿起来了。

    宋祈言蹲下来看他,然后凑过去闻了闻郁琛身上的酒味儿,原本身上清清凉凉的味道都被冲的一干二净。

    宋祈言正想着怎么办呢,郁琛缓缓的睁了眼,四目相对,宋祈言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现在是不是清醒的,于是两厢无言,互相干看着。

    郁琛有些恍惚,和宋祈言对视半晌,突然伸手压下对方的脖颈,不由分说的吻了他。

    宋祈言重心不稳,下意识抬手,抓住了郁琛衬衫的前襟,下一秒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仿佛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郁琛不管不顾,趁着宋祈言愣神儿的功夫,已经加深了这个吻,舌尖轻轻勾一下,碰到了对方的舌尖,蜻蜓点水一样。

    宋祈言没有主导权,也压根不会接吻,全程被郁琛带着走,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呼吸有些困难,又因为离得太近被酒气冲得厉害,他才反应过来,手里攥紧了郁琛的衬衫,挣扎了一下,想躲开这个强势的吻。

    郁琛忽然“嘶”了一声,微微蹙着眉头,摸了摸唇角,然后看向惊慌的宋祈言,压着闷笑低语道:“小虎牙果然会伤到我。”

    宋祈言像只受惊的兔子,都忘了自己还蹲着,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睁大着眼睛与郁琛对视,心跳乱的厉害,怎么都找不着规律。

    郁琛撑着坐起来,看他无措的表情,伸手把人拉过来,跨坐在腿上。

    宋祈言小小的惊呼一声,逐渐恢复理智,推拒着要站起来,“你……你喝多了,放我下去。”

    郁琛环着他的腰不让动,酒劲儿没过,头还是晕的,晃了晃脑袋,然后轻声喊他:“言言。”

    宋祈言忘了动作,手里还抓着郁琛的胳膊,越抓越紧,不确定郁琛下一句会说什么。

    郁琛明明就是醉了,但仍然很认真的看着他,腾出一只手摸宋祈言的脸,明知故问,却又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他说:“言言,你怎么脸红了?”

    宋祈言不止脸红,连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他没来得及解释,又听郁琛调笑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宋祈言气他颠倒黑白,想推开他,急道:“明明是你亲我,该是你喜欢我才对。”

    郁琛毫无征兆的低声说:“啊,被你说对了,我喜欢你。”

    宋祈言喉头发紧,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的紧张。

    “你……你说什么?”

    “我说,宋祈言,我喜欢你。”郁琛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把对宋祈言的感情全部嵌在里头。

    ——这句话的分量好像也因此变重了。

    客厅里一时静的不像话,宋祈言消化不了郁琛的言语,许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喝多了,别这样,别乱说话……”

    然而他心里清楚,郁琛认真郑重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开玩笑。

    郁琛揉了揉宋祈言通红的耳朵,从耳尖揉到耳垂,指腹清楚的感受到热度,烧的人心痒。

    郁琛贴着他的耳边说话,酒气夹杂着热气喷洒到宋祈言的耳侧:“是第一次接吻吗?”

    宋祈言不敢说话,只想着平日里温柔体贴的哥哥怎么变了样。

    宋祈言不出声,郁琛就自我坦白:“你来的那天晚上,我从你那里,偷了一个吻。”

    他如愿看到宋祈言又惊又呆的表情,然后又续道:“你和阿晋去喝酒的那天晚上,我也亲了你。”他说着笑了一下,不知原因。

    宋祈言的脸红了又红,烧了又烧,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不知所以,乱成一团。

    他恨不得现在就睡过去,期待一觉醒来恢复平常的样子,郁琛笑着跟他说话——宋祈言喜欢看郁琛笑,他觉得很好看。

    郁琛现在仍是带着笑意的,却让宋祈言不敢看他,他像是要把自己的心意摊开来给宋祈言看,让宋祈言觉得那双眼睛里原本是藏着爱意的,现在全部都涌出来了,怎么也藏不回去。

    宋祈言呆的不像话,脸颊连着脖颈一起红透了,把头越埋越低,心里绷着一根弦。

    他被这种感觉折磨的没法子,憋着难受,埋着头不出声。

    郁琛慌起来,以为他要哭,很轻易就心软了,抬起他的脸哄他:“别哭。”

    他不说还好,一说宋祈言就委屈的憋不住泪,但仍旧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没哭……”

    郁琛从小就对他很好,也许一开始是在照顾弟弟,后来不知不觉就变了,照顾他成了习惯,也让宋祈言习惯了被他护着,没有想过郁琛宠着自己会是因为这个。

    宋祈言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骂完自己又骂郁琛,把他为数不多的能算得上骂人的话全都用上了,还觉得不解气。

    哪有人被表白之后哭鼻子的?

    好逊。

    郁琛以为自己还是太莽撞,把人吓坏了,只顾柔着声音哄,什么都管不上。

    宋祈言压着声音,憋得心里发闷,红着眼睛趴在郁琛肩头,甚至想狠狠的咬他一口。

    他于是张嘴,将咬的时候堪堪停住,因为突然想到郁琛说自己的小虎牙伤到他,就改为虚虚的衔着。

    郁琛感受到了,轻笑出声,说:“咬吧,别舍不得。”

    宋祈言犟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谁舍不得了……”

    郁琛说:“我舍不得。”

    “……”

    “我舍不得,别哭了,惹得我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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