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套上了缰绳,千里马和劣等马跑起来就没什么区别。———斯塔尼斯瓦夫·莱姆

    艺术之伟大,在于它描摹刻画地人性带着深刻的共情,美丑善恶触碰着世间不同的灵魂,无论是谁都能找到与之相契合的解读,这一切的解读都无法去定义作品本身,却又能折射出不同的心灵层面。

    这尊神秘的雕像,那面纱下的面容,竟是乔木的自画像。容昱此刻心中有股悲悯,他不得不承认乔木是个天才,然而这天才的心早已夭折。

    此刻漆黑阴影处,正深藏着一双眼睛,那眼睛正邪魔地窥视着容昱。

    容昱的脚步稍作移动,还来不及回头,头部已被重器疯狂撞击,他眼前刹那人影憧憧,鲜血从脖颈间淌下,指尖温度骤凉,他厚实的手掌捂着伤处,晕眩让他意识涣散,他用力地挤压伤口,疼痛将他敲醒。

    顷刻之间,眼里的人影就重合鲜明,乔木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

    乔木周身气质异样,手里还握着撞击容昱的石膏像,石膏像的边沿染着狰狞的鲜血,他的脸部神经质的抽动着,带着兴奋和狂躁,嘴角却是畸形的苦笑。

    容昱一看清乔木,压抑多时地愤怒瞬间暴走,他飞身一跃而起,反身一计凶悍地飞踢横扫乔木的脸颊,乔木瞬间倒地。

    容昱的侧颈鲜血淋漓,他早已忘却痛感,俯身靠近乔木,沾染鲜血的手倒拽拉扯着乔木衣领,冷冽威赫道:“隽筱在哪?!”

    乔木用拇指擦拭着嘴角的血迹,看到指缝间渗透地残血,他颠笑起来,齿间露出斑驳可怖的血迹,铁锈血腥的味道让他兴奋。

    他像是被下了一剂猛药,容昱的暴戾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心底的魔鬼在肆虐叫嚣,他如烂泥一般任由容昱拉拽,眼里的邪祟之气在发酵,他幻想将容昱驯化成像菩奈一样的魔鬼。

    容昱见乔木颠笑不语,眼神诡怪,他完全没了耐心,他眼前最重要的是找到隽筱。

    就听一阵凄厉的惨叫,容昱干脆利落地卸了乔木胳膊。

    “原来你不是哑巴!”他彪悍地将乔木摔到墙上,乔木的身体同壁画猛烈撞击发出一声巨响,他顺着墙壁滑落慢慢闭上了眼睛。

    而此刻同样潜伏在無二美术馆的警员们,以刘音为组长的一队在馆内寻找隽筱和容昱。在听到巨响之后,林州赫则带着数名警员闻声而行,他们敏捷地顺着旋梯滑行而下。

    容昱把地下画室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他焦急地情绪不断攻击着残存的理智,隽筱在哪!

    他的眼睛已熬不住地湿润迷朦。他咬牙咽下心中那股难熬的气焰,抹了把脸,凝视着墙上斑驳陆离的颜料,四下搜寻蛛丝马迹。

    墙角那幅被红色颜料沾染的画作,突兀的出现在这个诡异的画室内,容昱心中生起疑云,他细致地看着画作,那画里临摹的是拉菲罗·蒙蒂祥的雕像《蒙着面纱的处女》,拉菲罗·蒙蒂祥的蒙纱少女都是为死去的处女所做。

    画作的影像落在容昱的瞳孔里,那处女的面容竟是隽筱,容昱突然幡然醒悟,他飞快地的从暗格返回雕像前,焦急地拍打着基石,手指沿着雕像的线条摩挲寻找着。

    他脚底慌乱间,踩到了硬物,他俯身拾起那硬物,正是他送给隽筱的戒指。

    容昱更加笃定,隽筱一定被藏在这面纱之下。

    这一切都是对乔木的献祭,这不是雕像更像是精心雕刻的石棺。

    容昱的身子抵住基石,用尽全力推着石壁,石壁果然动了,露出微不可察的缝隙。

    而不知何时闪现的黑影,突然从背后凶残地锁住了容昱的咽喉,一根细针滑落到菩奈指尖,他嗜血般插进容昱的脖子,刺痛感麻痹着头皮,容昱脖颈青筋暴起,他猛地抓住菩奈的手臂回身过肩,菩奈被翻起狠狠地砸在了基石上,滚落地面。

    顷刻之间,像是某种药效发作,容昱眼前缭乱天旋地转,他四肢无力瘫靠在基石边,菩奈恐怖的声音在耳边回旋:“乔木这个蠢货,只会让我的身体受伤!”

    容昱手脚乏力意识却是清晰的,眼前的这个人冷血残暴,和乔木一样的外表,刚刚被容昱重挫的伤还在,菩奈却对伤口和疼痛没有知觉,他活动着被卸掉的胳膊,骨头嘎吱作响,他无痛感的掰扯着下一秒就接好了胳膊,像个残暴的末日煞神。

    菩奈抽出皮绳飞速套住容昱的脖子,皮绳越收越紧,他像玩闹一样疯狂拖拽着,菩奈沉浸在拿捏人的快感里,疯魔地忘乎所以。

    容昱的手紧紧握着皮绳痛苦的挣扎。而此刻顺梯而下的警员早已將菩奈团团包围,林州赫举着枪对准菩奈的脑袋,厉声道:“举起你的手!”

    菩奈像是听不见看不见,他全然不为所动,手上的力气不断加大,那皮绳像是长在他手心,他完全不受任何威胁,即使被枪抵着头都要杀死容昱。

    林州赫一枪打在菩奈身侧,他仍旧不躲不闪,林州赫果断发号施令,警员刘音从一侧敏捷窜了出来,她如同一只矫健地羚羊一跃而起,敏捷地朝菩奈飞扑而上,将自己牢牢地锁在菩奈背上。

    菩奈突然意识回魂疯狂挣扎,刘音如长在菩奈身上一般,她的手死死地锁住菩奈的脖子要害,精准地将一剂镇定剂插入菩奈身体,菩奈一声暴躁地嘶吼,渐渐疲软失去知觉,缓缓倒下。

    林州赫快速上前掏出手铐将菩奈制服。容昱终于得到了喘息,胸腔爆炸瞬间咳了出来,他的手掌不断拍打着雕塑,虚弱无力地呼喊着:“开……快……快…”

    雕塑被推开的时候,隽筱脸上正蒙着面纱静静躺着,和画像里的神韵一模一样,神圣纯洁。

    隽筱做了一个漫长又可怕的梦,梦里容昱浑身是血,被乔木和菩奈残忍的杀害,容昱倒在血泊里,她失声痛哭,感觉世界都已毁灭,突然四周变得一片黑暗,隽筱像是被困在一个密闭的黑匣子里,她惊恐地拍打着,尖叫着都无人回应。

    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死神正悄然逼近。而此时容昱的声音像是从缥缈的远处传来,他一遍遍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隽筱艰难抵抗着噩梦吞噬,黑暗中终于撕裂出一道柔光,她意识涣散间看到容昱迷朦的轮廓,很快又昏迷了过去。

    容昱轻声呼唤着隽筱,他手指孱弱无力,却用最后地力气将戒指重新戴到她手上。

    急救人员早已赶到现场,容昱被抬上了急救担架,他的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隽筱,急救人员对隽筱进行了胸外心脏按压,又当机立断地注射药剂治疗。

    隽筱渐渐有了微弱意识,嘴里念着容昱的名字,而此刻的容昱,意识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晕了过去。

    jinglebells,jinglebel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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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inglebells,jinglebells

    雪花纷飞,圣诞的钟声响起,这痛苦又漫长的平安夜终于过渡到了圣诞节,圣诞节开始的这一天,欢乐的气氛无处不再,人们都在为节日庆祝,而这欢快的圣诞歌里夹杂着急促的警鸣声,警车救护车陆续从绿岛一中驶出,朝着光明驶去。

    -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月,丰源医院内。

    隽筱和容昱的病房从一墙之隔的隔壁,变成了同一个屋檐的双人间。

    不仅是为了方便家长们照顾,还因为隽筱曾经被关在幽闭空间里,短期内她无法走出恐惧,特别是夜里她常常噩梦连连,无助又害怕。而容昱在经历过隽筱突然消失之后,出现了应激反应,隽筱一旦离开容昱的视线他就会焦虑不安,他被送进医院的那天,一醒来就疯狂地寻找隽筱,他完全无法从紧绷的神经里抽离,更无法好好地配合治疗。

    在医生的观察建议下,隽筱和容昱住在了一个病房,只有看到彼此他们的心才能安定下来,确定彼此一直都在身边,比任何药剂都管用。

    而一群来探病的朋友里,除了苏晚舟像个正常人,留下几份珍贵的复习资料,其他几个不是废话连篇,就是精分晚期!

    玄翼离开病房的时候,一脸善解人意的朝容昱丢了一盒安全套!

    容昱敏捷地接住,在看清手里的烫手山芋后,嘴角终于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痞笑。

    因为头部受伤,容昱剃了个大寸头,看起来更加嚣张痞帅,他摆摆手里的盒子,对着隽筱一阵坏笑。隽筱看着那惹眼的包装,羞恼地脸色像红绿灯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把容昱逗得直乐。

    晴杉则完全把病房当避难所,逮到机会就来串门,期间还和隽筱讨论了无数阉割型的防身术,那些大胆的词汇,暴力的语录从晴杉嘴里蹦出来就像家常便饭,这会儿轮到一旁的容昱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绿。

    管悦来得时候,包裹得妈都不认识,要不是后面还跟着卫斯礼,打暗号都未必认得出来。

    管悦没有呆很久,走得时候老母亲习性发作唠叨几句,就回去赶通告了。倒是卫斯礼闲人一个,主动留下来陪隽筱和容昱。

    “你们特么也太节省了!还能住同一间病房了…”卫斯礼把水果篮子往桌上一放,环顾了一圈病房,他支起两条大长腿坐着,自顾自地剥了个橘子吃了起来。

    容昱看着卫斯礼这熟悉的姿势,不由想起之前的那次住院,他靠在病床上,悠哉地说道:“居家过日子,能省则省…”

    卫斯礼把腿翘在茶几上,放松跟在自己家似的,他轻飘飘地说道:“你们早先和我吱一声,乔木落我手里,你们连住院费都省了…”

    收拾乔木这样复杂的人,对于卫斯礼来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卫斯礼不以为然的样子让隽筱有点担忧,思虑片刻,她还是说了出口:“卫斯礼我算是你姐吗?”

    隽筱突然态度认真,卫斯礼一下放下脚,正襟危坐起来,他看着隽筱,说着:“你不废话吗?”

    “不要以伤害别人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你明白吗?…”隽筱严肃地说道。

    隽筱很难忘怀,乔木自我毁灭一样的活着,心灵的极限拉扯让人迷失自我。而那些清醒的走上犯罪的人更是让人唏嘘。

    容昱和隽筱的想法一致。假使容昱控制不住自己,没有把握住分寸,乔木恐怕早就在他面前死了无数次,作为一个成年人该对自己行为负责,而自律守法是最基本的准则,这也是为人该坚守住的责任。

    卫斯礼沉默着没反应,这是隽筱善意的劝诫,她直白地告诉他不能走歪路,不能触及法律底线。而他不知道自己的底线是什么,他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容昱看卫斯礼发呆,一个枕头砸向卫斯礼,威赫道:“哑巴了?!”

    卫斯礼也不纠结别扭了,他抓了抓头发,爽快地回复道:“尽力而为…”

    卫斯礼想着他只能尽力而为,因为想要找死的人那么多,他也没有办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隽筱松了口气,卫斯礼的这个回答,在她对卫斯礼的认知里,算是天大的妥协,让一个讨厌被管束的小朋友学会低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但卫斯礼一向说一不二,只要在他心里种下一粒善意的种子,这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他和乔木不同,乔木是复杂的,而卫斯礼的内心是善良纯粹的,他不会将自己的痛苦迁怒到他人身上,在很多时候他愿意施以援手,报以善意。善恶分明是他最大的优点。而这个优点和隽筱一样。他们比想象的还要像亲兄妹。

    卫斯礼离开病房的时候,丢下一张金卡,嚣张跋扈地说道:“老子的卡拿去刷,把病房升到vvvvvvip。”

    话音未落,隽筱和容昱枕头不约而同地朝卫斯礼砸了过去,他快速敏捷地夺门而出,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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