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把所有人的证词都仔细看了一遍,梁江月这才脸色苍白地从殓房走出来。
他在泡了姜片的水里使劲搓手:“胃里有食物,应该是才吃了饭没多久。”
“辛苦梁大夫了。”余音笑眯眯地捧着一杯热茶过去,“那个车夫的尸体也劳烦你再验一下?”
“我是个大夫,府衙有专门的仵作。”梁江月有些无奈地说。
“他们没你厉害啊。”余音立刻一顶高帽子送过去。
“术有专攻,我在验尸上面并不厉害。”梁江月内心不是不挣扎。
“那,那我也是为了我们啊,”余音继续游说,“你看,你对那些没钱的病人免诊金就算了,还送药,手里也没有积蓄,当然,我是不介意的,我呢,刚从永州回来也身无长物的,现在住的院子还是丁家的,总不能一辈子寄人篱下吧?”
她留意着梁江月的脸色:“破了人命案衙门有奖金的,我这不也寻思着赚点钱,我们两个好成家嘛。”
“这,这是男人考虑的事,你就不要多想了。”梁江月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承认自己颇有积蓄,在京中还有两套房,江南有别院和一些田地。
“我没想。”余音笑眯眯地端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过来,“我去审犯人了,你先休息休息。”
梁江月端着碗,凉气顺着指尖浸上来,他看着余音的背影,心里浮现一个古怪的感觉。
朝廷的确有律法,女子十八岁前必须婚配,否则就会由朝廷统一安排,可以他的了解,余音不是这种会把律法当回事的人。
他留在余音身边是有所图,难道余音答应和他成亲也是另有目的?
余音识破了他的身份?
不可能,他在穿上鹰卫衣服的时候,无论是说话的腔调和语速都会刻意的拿捏,为了掩盖身上的草药味还特地在衣服上熏了香,这么多年都没人识破过,余音,有可能吗?
通判升堂,两班衙役分列左右,一干疑犯证人都被带到堂上,包括孙家老仆和孙少爷。
看到孙少爷,孙老三有些慌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去你大姑家。”
余音看着已经年满十四,个子比孙老三高出半个头的孙少爷:“孙少爷可是咱们重要的人证呢。”
她笑眯眯地看着孙少爷:“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爹不是你爹的?”
这句咋一听很是绕口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孙少爷脸色苍白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孙老二,没想到吧,你儿子早就发现你不是他爹了,”余音啧啧两声,看向同样脸色苍白的孙老三,“披上了人皮那也是鬼啊。”
她示意衙役随时注意制住孙少爷:“他杀了你爹,你不是杀他反而去杀刘氏?为什么?”
孙少爷抿着嘴咬紧牙关没说话。
通判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周大安,周大安也是一脸的茫然。
孙老三挡在孙少爷面前:“你别胡说八道,我就是他爹!”
“那我是不是该理解为,当年你就给孙老三戴了绿帽,让孙老三帮你白养了十来年的儿子,可还是被孙老三给发现了,所以他才以孙少爷母子的性命要挟你转让了布店的份额?”余音直视着“孙老三”的眼睛。
她背着手走到“孙老三”面前:“一个多月前你回来,还给孙家娘子买了一盒特别贵的胭脂,可等进了屋你才发现孙家娘子不是你当年那位了,再一打听,原来孙家娘子在你离开后不久就被孙老三逼得上吊自尽了。”
“孙老三”的脸色从苍白变得铁青,咬紧的牙关让他的脸颊拉扯出狰狞的弧度。
“当时你就没离开,而是回到隔壁悄悄住下,偷看跟踪孙老三,发现他布店周转不宁,还伙同丫鬟偷了刘氏的香云纱,去交给孙家大姐抵押换钱,”余音走到孙家大姐面前笑了笑,“拿香云纱去找你的的确是孙老三,可你也的确见过孙老二,对不对?”
她不等孙家大姐回答,转头看向“孙老三”继续说:“你发现孙老三缺钱,就找了个借口把他骗出来杀了,你的同伙就是租你房的那个车夫,我们已经在他车上找到了证据,你就不用狡辩说和他没关系了。”
这句就是实实在在的谎话了。
孙少爷晃了晃,显然心神所受冲击太大,以他的年纪有些绷不住了。
“你胡说!”老仆忙站出来,“这位的确是我们家老爷,我们二老爷好些年没回来了。”
“急什么呢?还没说到你的事呢。”余音撇撇嘴,“你非得让我说你早就知道少爷是孙老二的孩子,也是你酒后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孙老三?”
老仆退了半步,脚步有些虚浮,被厨娘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当:“你,你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余音转头对记录的文吏说:“写下来,犯人拒不承认。”
她笑眯眯地看向“孙老三”:“还要我继续说吗?”
“孙老三”斜走一步挡在孙少爷面前:“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个孩子,请让他跟我大姐走。”
“没他这事可成不了,”余音摇摇头,“你这些年做生意也不太顺吧?杀了孙老三冒充他正好能把布店和儿子顺理成章地拿回来,算盘打得不错,可没想到布店亏损那么严重吧?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又被刘氏发现了你不是孙老三,怎么办?”
她用肯定的表情说:“你打上刘氏嫁妆的主意一点都不意外。”
通判小声问周大安:“她说的都是真的?”
周大安看着堂上众人精彩的脸色:“应该是吧。”
丫鬟嚎啕起来:“官爷,官爷啊,求你为我家夫人做主吧!”
“闹什么呢?你偷拿那么几匹香云纱可值不少钱呢,人证都在堂上,你再闹我就先治你的偷窃之罪。”通判等着听这边的结果,很不耐烦地威胁丫鬟。
一转头对着余音,脸上立刻没了厉色:“余捕快,你继续。”
余音扫了一眼抽噎的丫鬟:“她胁从偷布料是一桩,偷钱又是另一桩了,料谁也没想到刘氏的嫁妆,也就那么几匹香云纱和几十贯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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