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辛卯这一通分析,江云邈简直惊呆了。
他记得自己似乎只给了她那个患者从哪里来的信息,又告诉了她一个并不怎么清晰的情报,而且后者是地图上都找不到的三虹湾实验室,这位小师妹找到了方以寒的任务地点不提,还分析出了这么一大堆的信息,甚至连背后推手的想法都能揣测出来。
相比之下,自己掌握的情报要比她多得多得多,然而她却能在信息差极大的情况下,获得了比他所掌握的更有价值的信息。
江云邈不免好奇多问了一句:“小师妹,容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先前在人间界是做什么的?”
这头的辛卯刚连上蓝牙耳机,听见他这个问题不由得一顿,虽然诚实回答但还是向他表示了疑问:“画画的,确切来说,是原画师,还是比较底层的那种。干嘛突然问这个?”
“真不是搞金融的?”江云邈问得试探,一对桃花眼也被扯成了大小眼,“又或者是做审计之类的?”
辛卯闻言,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因为有趣,她笑了起来,说:“金融和审计?那你还真是抬举我。我这脑袋可干不了这个。”
“这么好用一脑瓜不去这些行业混,感觉有些屈才啊。”
江云邈随口感叹一句,辛卯于是没好气地道:“有那闲情逸致关心我之前在人间界是做什么的,二师兄,你倒不如赶紧来这儿帮忙。”
“……我正在来的路上呢。”这语气听着,显然是底气不足,“还有,二师兄的称号是以寒专属的,我不能夺人所爱啊。”
不过那飞行器的面板操作声,辛卯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这边抿了抿唇,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行,我在岑河上游的眠霖谷里等你。要是我采集完水源样本了你还不到,别怪我放你鸽子啊二师兄。”
虽然江云邈拐弯抹角地表示了抗议,辛卯却依然这么喊了。
没等他再次提出反对,辛卯就立刻挂断了电话,开始查看这里的环境。
她选择的探查地点,是眠霖谷唯一有水流流经的地方。这一侧有树林遮蔽,而另一边则全是低矮的灌木丛,于是她就在树林间找寻先前方以寒和“蚀”打斗时留下的痕迹。
看来这替他善后的人处理得很干净,没有一处脚印,也找不到任何血迹。但也正因为如此,辛卯发现了某个地方的泥土被翻新后,和四周的土块看上去有明显的不同。
而且,应该是有几棵树被移走了,根部的土质和这里的土壤有着细微的差别,经过的人若是不细看根本不会被发现。
辛卯直起身,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取出了工具,一边坐着穿上套鞋,一边吩咐一旁把手套交给她的千小甲替她搜寻某处地点。
“就查附近最为人迹罕至的地方,然后整理成路线,”她戴手套的动作顿了顿,沉吟了一会儿道,“唔……就先看看方圆——五公里吧。”
经过上一次的检索,千小甲这回没再多问,而是非常信任辛卯,直接答应了:“好的卯哥!”
见他答应了,辛卯“嗯”了一声,背着工具便下了河,开始采集水源样本。
眠霖谷内一时之间十分静谧祥和,只剩下微风轻拂树叶而过留下的沙沙声,塑胶鞋面踢起流水的水花声,以及人工智能在进行智能检索时的提示声。
而此时此刻,在这一片和谐中响起的手机铃就显得十分的突兀。
辛卯正弯着腰采集第四管水样,仔细地瞧着水流将透明试管灌满后直起身,盖上密封的管盖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摘下手套,敲了敲右耳的蓝牙耳机接听了通话。
“喂……”
她只吐出一个字,“哪位”二字还没跟上,对面就紧张地拔高声调问:“辛卯,我看到新闻了,现在网上正在请愿,说是要让方以寒辞去寰塔的职务,还要让塔主给个交代。”
是霍思慎。
辛卯重新戴上手套,手指贴着手腕的袖口与手套的交接处来回转了两圈,好让橡胶与皮肤更加贴合一些,紧接着又从包里取出空试管,继续进行采集:“现在外面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
看来对面动作挺快啊。
“是真的很严重。”霍思慎重重地咬字,强调了一番,然而仔细回味,又觉得辛卯的语气太过平淡,不太对劲,“你这反应……怎么这么淡定?是不是有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是没有,”说话间,辛卯又采集完一支样本,“但是我猜,应该还是有办法能扭转局面。”
“什么意思?”非常冷静的声音,是许睿。
辛卯低头数了数目前采集完的样本,已经有五支,剩下的空试管还有很多,她决定再用上几支。
“我和江云邈都觉得这件事有人在背后操控,但是对方似乎还是给我们留有余地了,所以目前的状况并不是进了死胡同。”辛卯说,“说来话长,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能够证明这个病毒并不是通过水源传播,那么对方以寒的指控就会成为无稽之谈。而这件事,我们必须赶在对方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尽快得出结果,然后公布。”
许睿没有多问,但是反应极快地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我现在正在岑河上游采集水样,但我不清楚,时空域有没有什么机构是能够避开某些耳目进行检测的?”她将最后采集到的样本放进试管盒里,合上盒盖问,“最好是……所有人都公认非常公正,不会有偏颇,很中立的机构。”
辛卯说完便上了岸,而电话那头的许睿和霍思慎对视了一眼,脑海里同时蹦出了一个地方。
霍思慎说:“我有办法,样本采集完之后你寄给我,这件事我替你去做。”
辛卯听了一愣,想了想,然后应下了:“行,那就拜托给你了。”
这时候,千小甲跑了过来:“卯哥,我好了。”
辛卯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一会儿。
“对了,方遥现在怎么样?听见她表哥的事,是不是担心坏了?”
说到这个,对面两人笑了起来,许睿说:“确实担心坏了,还在网上和人对骂,被人骂回来了又气得半死。”
辛卯也笑了:“那她精神还不错啊。行,我还有些东西要查,水源样本我会尽快送过来的。方遥爱吃零食,我再买些土特产寄给她,就先这样。”
看辛卯挂了电话,千小甲立刻将结果投影到她面前。
不同于上一次的检索,这回得出了好几个结果。辛卯摩挲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将符合条件的坐标地点一一点开,最终选择了一地处开阔,但周围都有隐蔽物的地点。
“这里,小甲,”辛卯点了点自己选中的这一处,“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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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辛卯的消息,江云邈火急火燎地从中心城区赶回了亭山,结果发现——
“水源样本?”接过辛卯递过来的蓝身白盖的塑料盒后,江云邈很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辛卯点头,两只眼睛死盯着他看,微微凑近了几分,一字一句着重语气对他说:“对,水源样本,拜托你带给我的室友霍思慎。亭山火车站人很多,你得保管好。”
说着她拍了拍盒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江云邈愣了一下,随后把盒子抱在怀里,又着急忙慌地跑出去,驾驶着飞行器离开了。
辛卯目送着那架飞行器消失在环山公路的拐弯处,转身回到卧室里,拿了一些纸质资料下了楼,直奔地下室。
目击了全过程的千杼子对她继续进行自己的武器研究的淡定作派十分诧异,于是忍不住走到辛卯旁边坐下,半倾身想要开口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半天也只头疼地“嘶”了一声,抬手挠了挠头皮,叹了口气。
辛卯装模作样地摆弄着枪支零件,听见一旁的千杼子叹气,连专注地观察武器部件的伪装都维持不下去了,也跟着叹了口气:“师父……您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老者颇为激动地又要往前凑,却一眼瞥见这小姑娘的手指不安分地蜷在掌心划来划去,又竭力张开手掌。像这样的动作,辛卯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千杼子便不再说话了。
这丫头看起来胸有成竹得很,其实自己也在紧张,甚至都出了手汗,但是嘴上却对他说用不着担心,恐怕是为了安抚他一个老人家的情绪。
到底还是个年轻人。
“好好好,我信你。”千杼子连连点头,嘴角挂着无奈的笑容。
辛卯笑笑,没作声,只是放下了手里的零部件站起身,说:“我得去买点土特产,说好了给我室友寄去的,我这承诺到现在都还没兑现呢。”
闻言,千杼子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脚边的千小甲和千二乙,像是在面面相觑。千杼子求证一般地问道:“你现在就要去买?”
辛卯“嗯”了一声,也没多解释就离开了地下室武器库。
留下的这一人两机实在是弄不明白了——方以寒正处于令人着急的状况之下,这辛卯到底是担心还是不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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