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紧闭,江云邈咬紧了牙关,等待那蒙面人对他施加最后置于死地的一击。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病房的门被猛地踹开,门板和门把手,全都狠狠地撞到了墙面上,摇摇欲坠之际,门轴还委屈地嘎吱作响了几声。
下一秒,江云邈便察觉到死死压迫着自己的人手上的劲忽的一松,似乎是被门口处的动静吓到了。
趁着对方愣神松劲的间隙,江云邈拼命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
男人的注意力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就被开门的声响给吸引过去,而这下子,原本他制住江云邈各个关节的手和膝盖也因为他的挣动而移了位,这回是彻底压不住江云邈了。
没过多久,他就眼看着某个世家大少爷跟条蛆似的,从自己手里钻了半节出去,正要再次把人扯回来钳制住,门口处冲进来一人,直接朝他面门上来了一脚。
为了躲开对方的袭击,男人不得不放开了江云邈,转而向后倒去,压低了身子,单手撑地一个翻身躲过了那记飞踹,在墙角处停稳。
江云邈都没顾上看清进来的人是谁,狼狈地用额头顶着地面,十分艰难地站起身,踉跄了几步跑到他身侧,才松了口气,一抬头就看见,方以寒正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瞧着他。
“……干什么,你这什么眼神。”江云邈翻着死鱼眼,两眼瞪着他。
方以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呵,我是没想到,居然还有拿脸作支撑的办法站起来。”
江云邈可疑地沉默了一秒,随即豪横地一扬下巴:“你有这时间就不能干点正事?帮我松开手或者制服那家伙都行,非得搁这儿戳我一两句。”
方以寒看也不看他,随手从后腰抽出一把短刀,把江云邈整个人都转过去,动作干净利落地一划,困住他双手的那根施了术的绳子立刻便断了。
“因为能戳你一两句的时候着实不太多,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了。”方以寒收回短刀,语气平静。
“我去……这裂锁刀可真尼玛好用啊。”江云邈揉了揉手腕,瞥了一眼方以寒别回腰间的短刀,啧啧称赞了几句,旋即又痛心疾首道,“我看你就不该跟着辛卯一起混。原本多乖巧的师弟啊,现在弄得……我多没地位啊。”
方以寒闻言,很是难得地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地位?可以啊,那我们喊你‘江老爷’的时候别推脱就行。还有,有这时间纠结这些,不如干点正事,比如——”他对着角落里浑身紧绷的蒙面人扬了扬下巴:“那边那个,抓活的。”
“抓活的?”江云邈神色锐利地望向角落里,正朝着他俩看来看去的男人,嘴角忽而勾起一个恶劣的微笑,“你现在使唤你师兄,可是越来越顺手了啊。”
话虽如此,江云邈却已然摆开了战斗姿态,和方以寒十分默契地一人站在一侧,截断了对方的所有退路。
当然,如果能够忽视他扯下头上那顶黑色长假发的话,可能看起来会更潇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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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柔地推门而入时,屋内虽然仍然开着灯,整个空间都十分明亮,然而躺在床上的人却睡得很熟。
方遥看见辛卯双眼紧闭,睡得十分安稳,不由得愣了一下。
站在她身边的许睿则笑了笑说:“还说没什么事,能撑得住呢。”
霍思慎也笑了:“怎么可能没事?在这儿的日子也算不上轻松,之后又是受伤又是失血过多,这会儿就算是铁打的人,那也该累了。”
见到这样的辛卯,方遥一时有点傻眼。
当时听说辛卯受伤她就被吓坏了——毕竟辛卯是她们四个人中最厉害的存在。
毫不夸张地讲,辛卯甚至能算得上是她们601的支柱和标杆。
而如今这个标杆突然发生了一些意外,其实方遥心里可以说是产生了些许动摇的。因为在她眼里,真正有资格和能力来到感染特区,与正式的辰侍、医护人员并肩作战的,她们四个人中,可能只有辛卯一人。
而剩下的三人里,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就是她自己。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三个人里面,最会拖后腿的人就是她。
见到原本很是容易惊醒的辛卯在这样明亮的环境里,竟然还能够呼呼大睡,方遥很清楚,从她的表哥方以寒出事以来,一直到现在,辛卯根本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看似每天都得到了充足的睡眠,其实辛卯的大脑始终在运转,从未真正地停下来过。
而这次的受伤以及失血过多,卧床休养,实则是给了她一个能够得到真正休息的机会,所以她才会这样。
方遥见状,脑袋里又是一通思虑,胡思乱想得根本没法自己往回走。
见她神色越发动摇,许睿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抬手握住方遥的手肘,神情显得有些无奈,轻声道:“我们让你来看看她,不是为了让你的想法更多更乱的。”
闻言,方遥怔了一下,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愣愣地看着许睿:“什么……意思?”
站在两人身后的霍思慎实在是哭笑不得,说:“我们是想告诉你,就算是我们一致认为实力过硬的辛卯,她也会受伤流血,甚至是累到睁不开眼,在这么难以入睡的环境中也会毫无防备地进入沉眠。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总是样样都做不好,和她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也是有短板的?更何况从一开始,我们和她所接受的教学内容就不一样。我们需要学几个学期的东西,你表哥只用了几个月就全都灌输给她了,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许睿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脑,又拍拍她的背:“你知道,上回我去亭山上看她,给她带书,她在学什么吗?”
方遥老实巴交地摇头:“不知道。”
“千杼子前辈在教她武器学方面的知识的同时,还在教她之后会学习的脉冲有关的内容,而在这之前,我听说方副队又事先给她开了小灶,教了她几个术法。她让我们借书的时候你也在场,也知道她看的是什么教材吧?”
方遥抿了抿唇:“我知道,是以我们的级别没法借到的高阶书籍。”
许睿“嗯”了一声,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教授她所有知识的老师都和我们不同。因为有塔主的授意,所以她的所有学科的入门,老师是方以寒,而体术进阶是让江少训练的,武器学上,她又是千杼子的弟子,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塔主授意……冯静白又是个目的性极强的人……方遥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等想明白了许睿的意思,心头猛地一震。
她诧异地抬头看向许睿,轻声呢喃着惊人之语:“他培养辛卯……难道是之后为了让她替自己完成什么事情?”
“恐怕是这样。”许睿点了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而冯塔主又有什么目的,但是我总觉得……这估计并不是什么好事。”
方遥沉吟一阵,随后神色凝重地抬头问许睿:“那……辛卯她,自己知道吗?”
许睿微微闭了闭眼,无奈摇头:“这我不清楚。”
听方遥这么问,霍思慎反倒轻笑起来:“遥儿,你觉得,以辛卯的心思和脑袋,她自己真的能不知道这些吗?”
被霍思慎这样一反问,方遥怔了一秒,随即皱起眉头咬起了大拇指的指甲。
然而许睿却说:“其实我们也没必要替她担心。”
此言一出,另外两人纷纷抬头看她。
许睿神色平静地接受她们二人目光的洗礼,镇定地道:“人各有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如果她的确清楚这一切,那么这就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无权干涉。”
所以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和选择,没必要去盲目地去羡慕别人,或是将对方当成是自己的目标,因为她要走的路,不是自己要走的,而她经历过的和即将经历的,也不是自己能够想象抑或是理解的。
方遥望着辛卯恬静的睡颜,又看着她闲适地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思索着许睿和霍思慎方才所说的话,忽然就明白了许多。
许睿顿了顿,忽而笑道:“你表哥只告诉你,辛卯在体术方面拥有致命的短板,但是……也许你还不知道吧?她在你的短板武器学上的确天赋异禀,学习速度可以说是达到了惊人的程度。然而在你的强项——体能和体术上,她花了大部分的时间去学,现在却依然及不上你的二分之一。”
“二分之一?”方遥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是真的。”霍思慎立即点头,神色认真,“千真万确。”
许睿说:“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辛卯再厉害,她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平凡人。也许在她擅长的领域的确十分出色,但也会有自己不擅长的地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或许比你更努力。”
霍思慎温柔地摸了摸方遥的头。
“就像你表哥说的那样,你没必要妄自菲薄。”
方遥呆怔了一秒,旋即眨了眨眼,终于绽开了极为灿烂的笑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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