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在辛氏的暗室里得到了什么。
看辛卯露出那样令他不爽得牙痒痒的表情,方呈易立即在心中下了如此结论。
而他思绪及此,思路又忽然转了个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方以寒那小子……也有可能已经获得了堪比岁者的术法,更有甚者,是比岁者级别更高的力量。
原本还考虑到这小子是家主的儿子。现在家主刚刚去世,如果自己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其关入了禁闭室,恐怕方家的其他人会对此颇有微词,现在看来……如果不把他严格看管起来,恐怕是个极大的隐患。
他正要开口,下令让人去盯着方以寒,把他也关进禁闭室里,却听见辛卯像是对他的想法早有预料,很是不屑地开口说道:“呈易长老,你不会以为……这个是以寒布下的术法吧?”
方呈易狠狠一愣。
……这黄毛丫头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老祖宗虽然有点天真吧,但是……”辛卯顿了顿,言语带笑,然而听着却并不像是嘲笑辛从安,而是在嘲讽面前这个被“锁识钥”反弹了能量的老头,“但是,咱们的家主还不至于傻到,会把自己家族的秘宝传承给外人吧?”
他们的家主没这么傻,换句话说,也就是会这么想的人才是比较傻。
方呈易被辛卯这么话里话外都阴阳怪气的一句话噎了一下,差点又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在出发前,方以寒和辛卯要求刘冀封印住他们二人在辛家暗室中所得知的一部分内容的记忆,其实只包括了辛从安的影像中提到的,那些与方家有关的秘密,而至于辛卯在辛家暗室所得到的秘籍的内容,原本方以寒也让刘冀帮着一起给辛卯封印上,却被辛卯拒绝了。
既然想要拖延时间,那就得用尽手段,要让方家人相信,他们确实在辛家暗室获得了一些和方家的过去相关的某些东西。
他们想要隐藏起来的是有关于方家过去肮脏的秘密,那么为了让方家人毫不怀疑地相信,在把真正想要掩藏的东西埋起来的同时,就得把那些看起来与它有一部分相关的内容一起透露给对方。
半真半假,就会看起来和真的一样。同理,半有半无,那在方家人眼里,绝对是两个人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秘密。
所以在辛卯发现,方呈易是个十分容易纠结,又极其多疑的家伙之后,她简直是欣喜若狂——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被利用来误导幕后之人的视线了。
不管方呈易究竟是不是和那位叫“怀隐”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辛卯断定,怀隐一定会通过他获得一部分的消息。
毕竟这个老不死的,也算得上是掌管了方家半边天的角色。
能对着去世家主的遗体露出那样不敬神色的家伙,一定是在这个家族中,能和家主分庭抗礼的存在。
这种人,对辛卯来说简直是最完美的人选。
而不出辛卯所料,他信了自己的话,甚至还按照辛卯事先所撰写的剧本走向自行脑补了所有事。
方呈易半跪在地,表情平静地仰起头注视了她一会儿,接着便发出一连串骇人的笑声,跌跌撞撞地站起身,略微嘶哑着嗓音说道:“看来……所有的秘密都在你身上了?”
辛卯又是无所谓地一耸肩:“谁知道你们可亲可爱的小少爷在当时,有没有趁我这个辛家后人一个不注意,偷偷看了咱们家族暗室里摆放着的秘籍呢?”
方呈易闻言,更是怒火中烧,直接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开始缓缓用力:“看来你果然知道所有的秘密……只是在到达方宅前给自己的这一部分记忆施加了‘锁识钥’,是不是?”
他虽然手上用力,却也注意着下手的力气,不至让她脆弱的脖颈直接在手里折断,甚至还留有余力能让她说话。
辛卯被掐得痛苦万分,然而却只是笑。由于被掐住了脖子,她苍白的脸逐渐不正常地涨红,甚至有渐渐转乌青的迹象。
只是辛卯……仍旧固执地保持沉默。
这样一来方呈易就会认为,她是为了保护方以寒才这么做。而“锁识钥”是辛卯布下的封印,只要杀了她,那么记忆的封禁自然就会解开。
而辛卯这样的行为确实让方呈易愣了一下。
他不出意外地依照辛卯设想的那样以为,从一开始,她就是想要保住方以寒,所以才这么一步步引导,引导自己误以为只有辛卯一个人知道辛家暗室里保存的所有秘密。
“好你个辛卯……”方呈易咬牙切齿,又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不愧是这最为可恶的家族的后人,哼哼……阴谋诡计当真是多得很啊!”
辛卯的大脑逐渐陷入缺氧状态,脸色也是愈来愈难看。
然而她没有分毫的反抗与挣扎。
从一开始辛卯就料到了,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结果。
她在迈入方家大宅前就已经打算好了。如果对方把她和方以寒分开审问,那么就将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身上,方家人也一定会因此对自己起了杀心。而自己死后,他们就会发现,给方以寒的记忆布下封印的人不是她,自然也是不能随意处置方以寒。
这是她考虑过的无数个结局中最坏的结果,没想到……
看来……她这碌碌无为的一生,要到此为止了。
遮盖在黑纱下的双眼早就已经看不见了。辛卯慢慢闭上双眼,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然而下一秒,漆黑一片的屋里突然出现一阵刺眼的光亮,紧接着便传出一连串的打击声,接连的惨叫声过后,围在辛卯和方呈易周围的私人军列全部在一瞬间倒地不起。
方呈易还未彻底反应过来,就听见耳边沉闷的一声骨骼断裂声,下一刻,他紧扣着辛卯脖颈的手无力地松开,眼见着自己重重地倒在地上。脖子处传来极度钻心的疼痛后,方呈易仍然瞪大着眼睛,呼吸却彻底泯灭了。
喉口处的重压突然消失,新鲜空气忽然从口腔处涌入全身,辛卯一下没法习惯,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还没等她调整完呼吸,她就听见来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冰凉而黏腻着不明液体的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双颊,又温柔地替她解开了蒙住双眼的黑纱。
尽管漆黑一片,然而辛卯能从对方在黑暗中隐约的轮廓辨别出他的身份——
是方以寒。
一定是他。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一呼一吸间都在颤动,鼻尖也渐渐萦绕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辛卯愣了一下,随后抬手附上他的手背,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他轻笑一声,熟悉的声线在辛卯面前响起,却让她吊起的一颗心落了地:“短时间内的空间传送术法、需要用施术者自身的血液才能够成功施展。放心吧,我没事。”
“你的手……”辛卯想起来他那只受了伤的手臂,现在却像是撤掉了左手的绷带。
于是她边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想去检查他的左手臂,却被他下一句话惊得愣在了原地。
“辛卯,”方以寒打断她的话,突然开口,“我真的……”
他顿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很久的决心:“我真的、很喜欢你。”
……啊?现在告白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辛卯愣了一下,虽然看不太清方以寒的脸,但她还是面对着他,只不过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方以寒托着她的脸,神情有些哀伤,磨蹭着她脸颊的拇指指腹似乎有些不舍。
“啊我说方老师啊……那个——”辛卯略带尴尬地开口,却没想到这句话也还没说完,又再一次被方以寒打断。
他突然抱了一下辛卯,像是在拥抱一个极易破碎的珍宝,随即放开她,用左手的食指点在了她的额头。
漆黑的空间里蓦地绽开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辛卯这下终于能够看到方以寒的脸,却讶异地发现,他虽然在笑,却笑得很让人难过。
她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见方以寒缓缓放下了点在她额头的手指,用意味不明的语气说道:“谢谢你,再见了。”
“谢谢”?辛卯彻底怔住了。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谢谢”?还有……这句“再见”,他不会真的打算——
他依然维持着那样令人难过的笑容,左手缓缓地遮住她的双眼。
下一秒,辛卯就感觉到嘴唇上柔软却冰凉的触感,又有温热的液体沿着唇角淌入了她的唇缝,在舌尖蔓延开一片咸涩的滋味。
她立刻便知道方以寒究竟要做什么了。
她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傻子……总是变成那个游离在她计划边缘的危险分子。
脑海中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地消融,过去的很多回忆,发生的啼笑皆非的事逐渐在辛卯的认知中被消除。
然而那个苦涩的吻还没有结束。
辛卯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抬手,摸索着触及方以寒的脸颊,缓慢而轻柔地将他脸上的水痕都擦拭干净。
“之前答应你的事,最终只能以这种方式实现,我很抱歉……”
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辛卯最终只听见了这句话,看清了方以寒那张血泪模糊成一团,却只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冶的脸,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纯白中。
迷迷糊糊又头疼欲裂地再度睁开眼时,辛卯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
她揉了揉额头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穿戴整齐。
摇了摇脑袋,却发现依然不能减轻头部的疼痛后,辛卯终于放弃了。
她翻身下床,却没找到以往一直放在床头的手机。于是她皱着眉头去找放在书桌上的平板电脑,摁亮了屏幕后,发现只有下午两点半。
她一头雾水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确实是自己家。
可是这个点……她为什么会在自己家?
“我不是应该……在华彬上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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