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方以寒的话之后,千杼子气得七窍生烟,没等方以寒把自己的计划说完便要冲去方家,想要先把方淮给揪出来揍一顿。
方以寒对此简直是哭笑不得,坐在床上不能动,却又心里焦急,下意识地一动肩膀,直接扯到了那一处贯穿伤,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不过没想到,就这么倒抽一口气,反倒是让千杼子冷静下来了,还让他反过来慌张地问:“哦哟哟……伤口没事吧?”
方以寒笑得无奈:“没事没事……只是师父,我们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指向方淮,所以……您还是冷静一点吧……”
“没有证据?!”千杼子忽然对着终端大吼一声,惊得方以寒龇着牙将绑着终端的手腕拉远,“到底怎么回事!?”
方以寒叹了口气:“因为他全用了假名‘怀隐’。而我之所以会发现这个人是他,完全是因为辛卯去方家暗室救我的时候,被他拦了一下。”
“所以你就看出来,那个人是方淮那死小子了?”
方以寒点了点头,然而猛然意识到现在是语音通话,千杼子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便“嗯”了一声。
而就这么简简单单一个字,就再一次将千杼子的怒火点燃了:“……不行,老子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方以寒听了,抿了抿唇,紧接着叹了口气,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师父,您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遇上事跟个愣头青一样?”
终端那头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咂了一声嘴,说:“……啧,你小子怎么说话呢?师父那还不是——”千杼子一句“心疼你”卡在嗓子眼,想想方以寒刚刚那个态度、那个说法,这老人家就气不打一出来,硬是把关心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转而略显得意地道:“哼,反正你们还在清溪镇那儿,我真要打上门去,你们也管不住我。”
没想到自家师父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能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作出这么幼稚的举动。方以寒叹了不知今天的第几口气,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是越闹越疼。
和师父相处了这么多年了,他当然是知道这个老头的气性。只要他能说出口的,绝不会做不出来。
他刚才说要不顾自己的阻拦打上门去,方以寒信他是真的会干出来。
而从感染特区所在的清溪镇,到亭山坐落的位置,虽然距离不远,路程上所花费的时间也并不长,但是爬个亭山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尤其是在许睿直接将这乾坤罩破解了个彻底之后,恐怕又得是折腾了好些个结界出来,要上去堵人多半是堵不到,而师父他老人家又是岁者级别的存在,一个空间转移术法下去,人就直接在方宅里了。
也不能直接去方宅门口堵,一来堵不到,二来,以感染特区内部人员的身份,不管是谁去,都非常尴尬——因为那与直接向方家宣战别无二致,而现在无论是谁,都还没有足以说服世人的事实真相,能用来和方家站在相对的立场上。
这么一想,他老人家要真的上门去揍方淮一顿,他们这几个呆在这儿还真的是鞭长莫及。
方以寒咬起嘴唇,微微瞪大了眼睛,舌尖顶住了腮帮。
在这种时候,方以寒就觉得,这个长辈确确实实是非常棘手的。
正思忖着要怎么做才能及时地在千杼子不管不顾冲到方宅里去之前拦住他的时候,方以寒脑子里忽而灵光一现,随即很是不在意地对终端另一边还在怒意上头的师父说道:“行啊,那您去呗。”
“???你说什么?”千杼子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正直到有些不可理喻的徒弟,在这种时候竟然也学会了阴阳怪气。
“我说,让您去呗,”方以寒很有耐性地重复了一遍,随后语气扭曲而奇怪地道,“就是记得要找个好一点儿的理由。出气可以,但不能说是为了我出气,也不能说是为了辛卯出气,不然您为了包庇自己的徒弟把一个无辜的人给暴打一顿,这话传出去也不好听,对吧?”
千杼子:“???”这小子说这话的语气怎么这么诡异又这么熟悉?
“但是这样的理由实在是太难找了,毕竟您是我们两人的师父,就算再费力辩解,别人也只会觉得这是狡辩,”方以寒上下嘴皮子不停地翻,忽悠起自己师父来是越来越得心应手,根本就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所以,您还不如挑个好时候,趁着月黑风高的时间,就在他们宅子里,把人套在麻袋里锤一顿,动手的时候最好易容做得周到一点儿,脸上裹得严实一些,别让人看出来,大家再怎么骂,也跟您无关,跟我无关,更是和辛卯也无关了。”
听完方以寒说的这一席话,千杼子还皱起眉头,仔细思索了一下,想着想着还挺有道理。然而不出一秒钟,他就莫名其妙地开始想象辛卯说这话的样子,立刻察觉出了哪里不对劲——这说话语气,活脱脱就是和辛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气人,只是他下意识地觉得,方以寒这么正经的孩子,肯定也是一本正经地在劝诫自己,哪知道……他根本就是有样学样!
千杼子气得手抖,骂道:“臭小子!跟着辛卯好的不学,净把她说话气人那套学了个十成十!存心想气死你师父是不是!?”
方以寒听了,无奈地撇撇嘴,语气很是无辜地说:“那我有什么办法?您既然憋不住这口气,那我也不能做这个恶人硬是让您咽下去,万一把身体憋坏了,那不成了我的不是?为了您的身体健康着想,徒弟也只能退一步,换个办法,既能让您出了这口气,又能够撇清咱们三个的关系,不是两全其美么?”
这一段话简直是一气呵成,连方以寒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从辛卯那儿偷师,竟然能学到这种程度,还越怼越顺溜。
而终端那头的千杼子直接被他这番话给干沉默了,缓了老半天都没缓过来。
方以寒见情势不大对,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师父?您还在吗?”
那边又是静默了一会儿,随后猝不及防地给方以寒这儿吼了一嗓子:“……不在!被你这逆徒送走了!——”
这乍一吼完,千杼子就立刻切断了通话。
方以寒没料到这样的结果,愣怔地听着屋子里回荡着挂断了的提示音,表情略有些呆滞地盯着通话界面,随后才慢吞吞地喃喃道:“……这……好像一不留神,怼得太狠了。”
而此时此刻,替方以寒去处理了带血的辰侍制服的江云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给方以寒捎带的病号餐,一进门就见到自家师弟呆怔着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盯着终端一瞬不瞬的模样。
江云邈惊得顿住了脚步,眉毛一挑,再次迈步的同时开口揶揄道:“喔唷,怎么这副面孔?不会是咱可爱的小师妹又给你发了什么消息,所以才露出这种……稍显落寞的表情吧?”
闻言,还在发愣的方以寒立刻换上了嫌弃的神情,一把眼刀就直直朝着江云邈的方向射过去:“我说你那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不能都收一收?”
“哎?”江云邈也没生气,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跟方以寒绕,“只准你自己想,不给别人说是吧?”
“我没想,你更别乱说。”方以寒瞪他一眼,稍作停顿后,又道,“还有,辛卯现在都睡下了,发什么消息?我刚刚是在和师父通话。”
江云邈其实知道他没在和辛卯发消息或者聊天,只是习惯性地想要逗这个经常认真过头的师弟。于是他一边将手里端着的餐盘在方以寒床头柜放下,一边问他说:“师父都说了些什么?”
方以寒心里也明白,这不着调的师兄也就是和他打趣,见他没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于是也顺其自然让其翻篇:“我向师父说明了之前的种种事件,都是方淮一手造就的,师父问了我的计划是什么,他老人家还说,要为了我和辛卯,冲到方家去揍方淮一顿。”
“然后呢?”对于千杼子这暴脾气,江云邈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听见老者扬言要去揍人他也是心情平静,就像是听见方以寒说今天师父他老人家吃了早饭午饭和晚饭一样的平静。
说到这里,方以寒倒是有些窘迫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鼻梁,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放轻了说话的音量:“咳……然后——然后,师父被我气得,直接把通话给掐断了。”
江云邈千猜万猜,却万万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要知道,方以寒可是师父心里最偏爱的弟子啊,而且向来是师父说往东,他绝不往西,唯一打破了这一原则的人只有辛卯,而且江云邈可以断定,就算师父总是一口一个“卯丫头”挂在嘴边,但是最心疼的绝对是方以寒那家伙。
“我去……你怎么做到的,”江云邈诧异地张大了嘴。
于是方以寒将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和江云邈复述了一遍。
屋子里忽而蔓延开诡异的沉默来。
“……你真的变了以寒,你没以前那么乖了。”
方以寒闻言,抬眸白他一眼,随后无奈地垂眸,说道:“但是我觉得,就算我那样说了,师父还是会去做的。”
末了,他又叹了口气。
“唉……只希望他老人家,能把我最后这几句劝听进去,别真的和个愣头青似的,直接正面冲上去对刚。”
江云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那几句话居然还真的是在劝说师父啊……我还当你是认真的在怼人呢。”
方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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