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辛卯说完那句话,玉昭影就找了个由头下了个逐客令,把方以寒和辛卯两个人赶出去了。
在被彻底推出这块医疗区域之前,方以寒扯住了帘子,微微皱起眉,有些着急地对着将他们往外赶的玉昭影说了一句:“玉医生!——虽然我对你从来都不是……从来都没抱有过那种感情,但是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一名非常优秀、非常伟大的女性了。”
玉昭影大概是没想到方以寒居然会这样直接地称赞自己,瞪大了双眼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往外推:“……我知道了。谢谢你,方月使。”
辛卯看着重新有伤员走进帘子内,而面前的遮光帘又再一次在面前拉上后,拿出怀里玉昭影不久前给她的处方看了一眼,随后又折好收进胸前的口袋里,抬脚准备要走的时候,却见方以寒低着头,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像是在沉思。
她转过头,微微仰起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旋即轻声地问道:“以寒,在想什么?”
方以寒闻声稍稍一顿,随后回过头看向她,眼神里显然是有些茫然。
辛卯没料到,他居然露出了这样的眼神,愣了一下,旋而闭了闭眼,买内容平静地问道:“是对自己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而觉得迷茫吗?”
闻言,方以寒的茫然表情一滞,随后转为惊讶的神情。
他知道辛卯非常了解他的心思,也明白她对他人心中想法的洞察力究竟有多敏锐。
可是尽管如此,方以寒却还是会惊讶于她偶尔在这方面的语出惊人。
他提出这一办法的时候,的确是经过深思熟虑,考虑过很多办法后才想到这一种,以最高的效率,来获得最大的胜算。
他也很清楚,如果玉昭影真的答应下来,她可能会面临怎样的处境,但他还是向她提出了这个请求。
然而……真正地说出口,并请求玉昭影帮忙后,对方也答应下来,方以寒却犹豫了。
他本以为玉昭影会拒绝的,所以诉之于口的时候,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然而玉昭影却点了头。
他不知道现在这股始终环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是对玉昭影的愧疚也好,对于并肩作战多时的同伴的不舍也好,总之不怎么好受。
辛卯看着他越皱越深的眉心,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拉住他的手,手指灵活地钻入他的掌心,牢牢地牵住他,微一用力便将人牵走了:“唉……我们先别站在这里吧?免得影响到其他人的检查。”
方以寒抬头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随后很是乖巧顺从地跟在辛卯身后离开。
由于先前为了暂时封印住方淮,江云邈小队的营帐已经完全没法用了,而以他们的营帐为中心,方圆大约几百米的范围内,几乎所有的营帐都已经被破坏了,而在从特区内撤离前,没有去处的人们不得不搭建起临时营帐来应对住宿。
在两人去往临时搭建的营帐的路上,辛卯也不再牵着方以寒往前走。反倒是后者,一边走,一边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松开又握紧,若有所思。
辛卯也没有着急走在他前面,而是和他并肩而行,也没有转头看他,只是非常平和地问道:“你一开始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昭影会拒绝的?”
方以寒愣了一下,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然而转念一想,既然辛卯都这么问了,那一定是确定了他的想法。这种时候否认或是沉默,其实都没有太大意义。
他抿了抿唇角,点头道:“是,我确实以为她会拒绝的……”
辛卯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我可得说你了。”
“?”没想到辛卯会这么说,方以寒诧异地转过脸。
她毫不留情地对着方以寒没有伤的一边肩膀一巴掌拍了上去,拍得他朝前踉跄了几步。
“额……”方以寒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的耳朵被扯住。
而因为两人的身高差摆设在那儿,辛卯又把扯着他耳朵的那只手放得很低,方以寒吃痛,只能龇牙咧嘴地跟随着她的动作整个人都弯下去。
“疼疼……疼啊!”方以寒也顾不得自己的脸面了。
辛卯这下手根本就是毫不留情,手指拧他耳朵用的力气,几乎要把他整个耳朵都给扯下来。
“知道疼了?!”辛卯气得松了手之后都狠狠地一拍他的后脑勺,“认识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只是一开始那种嘴脸最可气,今天才看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差劲的人……”
“……啊?”方以寒愣了一下,然而还是受不了耳根处传来的剧痛,忍不住抬手去揉了几下。
辛卯看他还是一脸的迷茫,气又是不打一出来,咂了咂嘴后,魔爪又向方以寒的脸伸了过去,后者躲闪不及,被逮了个正着,一张俊脸立刻就被扯到变形了。
“你把昭影当成什么了?”辛卯咬牙切齿地问,“以为她会拒绝,把自己放在同伴和那么多人的性命之前,所以才提出了这个方案?你把她看成这样自私的人,还和她说这话,你知道自己这种做法像是什么吗!?”
方以寒刚才还觉得脸颊好痛,这会儿听见辛卯这么生气地骂他,不由得顿住了。
辛卯见他这个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是摆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于是掐他脸掐得更狠了:“就跟那种,想要求证自己看不顺眼的是自己臆想中那样讨厌的家伙的人一样!”
方以寒眼底闪过诧异的光,随后露出了歉疚的神色:“……刚才确实,是我的做法太低劣了。而且我以为,大多数人都是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先的,尤其是身处世家大族中的人,所以……是我想法太糟糕了,也是我对玉医生有偏见。”
见他这么承认了自己对玉昭影有偏见,辛卯的气已经消了大半。
她叹了口气,松开了捏着他脸颊的手,旋即两手叉腰,语气缓和了许多,问道:“那江云邈呢?”
“啊?”方以寒才因为自惭形秽而低下去的脑袋,被辛卯突如其来的发问引得再度抬起来,双眼又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他突然没反应过来。这又和江云邈有什么关系?
辛卯无可奈何地撇撇嘴:“……江云邈不也是世家大族出身?你为什么不觉得他也是以自己利益为先的人?”
方以寒闻言,不好意思地将眼神瞥向一边,挠了挠头,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我和他接触时间久了,也知道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辛卯听了,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啊……那最近和昭影接触的时间也不短吧?更何况你和她认识的时间相比于和江云邈认识的时间,要更久才对吧?”
这回轮到方以寒叹气了:“唉……我和你说过吧?她过去喜欢我,或者说……她自己以为,是喜欢我的。”
没想到他会旧事重提,辛卯一怔。
何止是他跟自己说过,就连玉昭影本人都和辛卯说起过这件事,也告诉她,到后面连玉昭影自己都分不清这份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辛卯唇角轻轻一抿,眉头也微微皱起。她仰起头,依然是那副无奈的表情:“不仅是你,就连昭影自己都和我说过这件事。她最终决定放弃对你的感情,正是因为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方以寒怔住了。
原来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吗……
辛卯见他这副模样,于是继续说道:“她觉得自己对你的感情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了。好像更多的……只是因为你不喜欢她,而产生的征服欲罢了,所以她选择不再执着于此,决定放弃这段变了味的单恋,并且拒绝父亲为自己订下的她不愿意答应的婚约,就是为了能够先把自己活明白了,再去考虑旁的事情。”
“哦……哦。”方以寒难得露出傻乎乎的呆愣表情。
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辛卯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警告道:“所以啊,以后你——不准再——胡乱试探——身边的人了——”
每说几个字,辛卯都用力地戳一下方以寒的额头,一字一句都说得咬牙切齿,明明是警告,可看起来倒更像是恋人间的打情骂俏。
方以寒被戳得闭了闭眼,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呆呆地抬手摸了摸被戳得泛红的额头,随后却垂下眼帘笑了起来。
辛卯却被他这么一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两手叉腰着问道:“你笑什么?”
听她这么问,方以寒原本想憋住笑得,却摁不住自己的嘴角,也压不住心里一股又一股冒上来的喜悦,只是嘴上下意识地否认道:“没……没什么。”
这话一出口,辛卯显然是不信的。
只是她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再跟他计较,于是道:“今天我们得先跟着老江他们,去把所有人员从特区疏散。之后要是有机会,你必须去和昭影道歉。知道了吗?”
方以寒两眼含笑,点了点头:“好,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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