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一瞬间,江云邈没站稳,差点没脸朝地摔个狗啃屎。
他想尽力站起身,然而他的头却始终晕得跟晃了一脑袋的浆糊似的。
好家伙……这臭老头还说什么……新研发的宝贝阵法。
江云邈一边尽力维持着平衡,一边在心里头暗暗骂道。
这哪是新研发的“宝贝”阵法?这他妈分明就是新研发的,“报备”阵法。
什么叫“报备”,还没正式投入使用,就等着逮个人来做他老头子的小白鼠呢。
江云邈骂骂咧咧间,依然是晕晕乎乎,这脚下的步伐虚浮得都在打飘。
……他真是信了臭老头的邪。
先前也不知道被师父坑了几回了,今天这一趟要不是为了节省时间,他江云邈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一回被坑大发了。
“……我下次绝对不会再信您的鬼话了。呕……”江云邈忍住在大路边就要呕吐的冲动,语气略带嫌弃地对着另一边已经趴在地上,一双眼睛几乎要成了两个蚊香眼的千杼子说道。
这老眼虽然是昏花着,可千杼子这头可不昏啊。
“哼……你个臭小子,呕……话次次都是这么说,那还不是每个下一次都被我老头子说动?”
不仅如此,千杼子还思路清晰,说不上有理有据吧,但也是字字珠玑地反驳,说得江云邈只觉得有股热量沿着脖颈,直直往脑门上冲。
闻言,江云邈踉踉跄跄地直起身子,脚下还在打着圆圈,手指跟着他振振有词的发言一下又一下地在空气中点来点去:“这可是——您说的啊!我这每次都答应,那还不是看您年纪大了……想着要尊老爱幼吗?既然您不领情,那、呕……那您之后再搞什么离谱的阵法呀武器呀测试啥的,可别想着我在答应了啊。”
没想到这大徒弟会这么说,千杼子撑着地板,可疑地沉默了。
脑袋还在发晕的江云邈此时此刻也顾不上察言观色了,直白地继续说道:“您下次啊,找以寒和辛卯试试去,看他俩会不会上您的破当。”
念这个“破”字的爆破音的时候,他都险些爆了一嘴的口水出来,听起来实在是满满的怨念。
“嗐哟……怎么能说是‘破当’呢,呵呵……”
听江云邈这么说以后,千杼子心知肚明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慌张。
方以寒和辛卯这俩,虽然说是他手里辈分最小的两名弟子,但是这俩可真不是好忽悠的。
倒也不是说江云邈就好骗,其实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和前两者相比之下,江大少爷对上他这么个老头就显得很好说话——因为这孩子明明清楚自己每次都有忽悠的嫌疑,可是显然这小年轻不怎么在意,也乐得陪他这么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胡闹。
可是方以寒和辛卯不一样啊。
前者自然也是尊老爱幼,但他绝不给他千杼子忽悠自己的机会。
后者啊。
后者……千杼子想着想着,便心情复杂地咽了口唾沫。
后面的这位,不反过来把他这么个老爷子忽悠瘸了就已经不错了,还想着忽悠她?
老头子想着想着就欲要甩甩头,然而转念一想,刚刚才通过这新研发的传送阵,这脑袋的晕乎劲儿还没过,这要再晃上几下,今天怕是回不到清溪镇的特区范围内了。
于是千杼子硬生生忍住了摇头的冲动,在身上摸索了一阵,随后取出了怀里藏着的一只颜色特殊的收纳匣,从其中的一个格子里抠出了一颗药丸拿在手里,又用拳头碰了碰身边的大徒弟,说:“喏,老夫特制的抗晕药,就是为了这个阵法准备的。”
江云邈闭了闭眼,又皱起眉头,接着才睁开眼看向身侧已然翻了个身,仰面朝天躺着的师父。
毕竟还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江云邈现在眩晕感是已经消退了,然而依然有些不适。
他看着递到他面前的药丸,视野已经恢复到甚至能清晰辨认出千杼子手掌中的纹路,还有药丸上在压制时留下的压痕。
他思忖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撇撇嘴:“……敢情我不是您第一个‘小白鼠’啊?算是二次测试人员了?”
千杼子嘿嘿一笑,一边给自己再从这药盒里头抠出另一颗药丸来,一边说道:“那是,怎么能让老夫的爱徒受这委屈?”
这语气听起来还显得有那么一点儿狗腿。
江云邈:“……”
……他堂堂江家大少爷,这委屈都已经受了,师父他老人家事到如今才掏出这药来,还说这话。
臭老头这抗晕药要是再拿得慢一点儿,他恐怕都能当场表演个肩肘倒立加后空翻了。
不过虽然是这么腹诽,这个药还是要吃的——毕竟还得进屋搜查,要是还是维持着这种不适的、恶心上头的症状那可不行。
江云邈看着千杼子手心里静静躺着的药丸,略有些嫌弃地抿了抿唇,又抬眸看了老者一眼,略显无奈地拿走了后者手里的抗晕药。
……但愿这颗药丸不是他在自己师父那儿踩中的下一个坑。
他抱着略显纠结,甚至还有些慌张的心情,把这颗其貌不扬的小药丸吞咽下去,发现不仅没什么副作用,还恢复得很快之后,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
这不仅没坑他,这吃完以后啊,他的精神好像比先前还要好。
江云邈挑了挑眉,动作利索地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灰,垂首瞥了一眼还在嚼自己这所谓的“抗晕药”的千杼子,一本正经地夸奖道:“嗯,这个‘抗晕丸’做得不错,看得出来确实用心了。”
这一口嚼碎了的药丸还没咽下去的千杼子,差一点被这句话给呛死。
……到底谁是谁师父???
千杼子好不容易把那口气顺下去,正想着要说他两句,正一正自己在徒弟面前本就为数不多的威风。
然而还没开口,他就见到江云邈已经走到李二柱家门口,开始朝里张望了。
见状,千杼子微微一愣,随后询问自己已然皱起眉头的大徒弟道:“怎么?人已经不见了?”
江云邈眉头始终紧锁着没有松开。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随后动作轻巧而谨慎地推开了门,却没有立刻踏进去,而是站在外面仔细地往里观察。
屋里空无一人,但是灯光非常明亮,一切都摆放整齐,不像是有过战斗的痕迹。
除此以外,他也没有看见千小甲的机械体。
江云邈眉头皱得更深。
警惕性极高的他依然没有往里走,仍然站在屋外,回过头问千杼子道:“师父,您有没有什么办法,用终端或者其他设备,检测到小甲的机械体的信号?”
千杼子闻言,立刻低下头开始摆弄自己的终端,动作极快地在终端界面上操作:“有,他们七个,每个人的机械体上我都留下了信号跟踪仪,我查看一下。”
信号检测的界面转动了一会儿,屏幕上显示“无法检测到指定对象”,而剩下的六个机械体信号却清晰得离谱。
千杼子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眉头也跟着皱紧了。
“……二乙他们的信号都能够被清楚地检测到,唯独小甲的,显示‘无法检测到指定对象’,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出事了。”
听千杼子这么说,江云邈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这看上去……似乎像是千小甲莫名其妙失踪了,而且还有自己脱离了师父监控的嫌疑。
但是越是如此,江云邈越是觉得可疑。
而且……不管是他和留在特区里的各位,还是千杼子,现在都没法联系上到李二柱家来盯梢的千小甲,这一点其实最为可疑。
更何况,以千小甲为首的“千氏七子”,向来对师父他老人家最是尊敬崇拜,要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一声不吭地玩失踪,又或者是想要脱离师父获得“自由”,还不如相信方以寒和冯静白决裂之后会跟着辛卯私奔去人间界。
江云邈又扫了一眼屋子,随后取出制服内侧袋里的收纳匣,从里面取了一个体积极小的物体出来。
这是寰塔特制的球形探测器,专门用来检测环境中的各种术法或机械陷阱。
一旦打开了这种探测器的开关,几乎没有任何陷阱能够逃脱其中暗藏的检测术法,和红外线传感器对其的探测,无论是术法还是机械陷阱。
江云邈的手指十分灵巧地摁下了球形探测器顶部的微小开关,随后又迅速地将其抛到了屋子的中央。
三下“嘀”声过后,球形探测器亮起的红灯转变为了绿灯。
见状,江云邈松了口气,随后便放心地迈了进去。
千杼子见他往里走,也跟在他身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里面没问题?”
虽然探测器的检测结果显示屋子里没有设置陷阱,但是江云邈还是放慢了动作。
“陷阱探测的结果说是没有问题,不过还是小心为妙。”江云邈说。
“哦……”千杼子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倒也是。”
一走进去,千杼子“咦”了一声,接着便奇道:“今天这屋子怎么这么亮堂……”
江云邈听了,不由得笑了一下,随口问道:“怎么?李大爷这屋子平时采光不好吗?”
“啊,”千杼子应道,“这平时他为了省钱,可不会把灯开这么亮。”
听千杼子这么说,江云邈便愣住了。
是啊,一般而言,如果是独居老人,那么家里没人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随手便把灯给关了。
而家里空荡荡的,屋子里的灯却开着,这根本不合常理。
而且听师父说的,李二柱原本就是节约着过日子的,平时在家都不乐意开灯,更别提人不在家的时候,还把灯开着了。
江云邈眉心一跳,立刻懊恼起来。
这本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之处,他先前在观察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
他“啧”了一声,当即便开始在屋子里仔细搜查起来。
他现在终于能够确定,先前在这间屋子里,一定发生过什么。
而且……如果说是在混战与挣扎之后,对方刻意将屋子内的所有物品恢复原状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先前留下过十分紧要的线索,甚至是直接指向他们,一旦被人发现,就能够把人送进寰塔监管室的程度。
然而他们遗漏了一点——那样关键的证据,越是想要遮掩,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
江云邈微微眯起眼,目光往木制地板上一扫,便发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眼神再往四周略微一瞟,他便把事发的过程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他抬头看向身后还在东张西望的千杼子。
“师父,过来帮个忙。”
千杼子:“……啊?”
他指了指角落里,靠死墙角的储物柜,说:“和我一起,把这个柜子往外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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