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婵漪定睛一瞧,背影确实很像顾玉娇。
曹婉见状,继续咬耳朵,“我和顾玉娇同在女学整日见着,定然是她,却不知那位公子是何人。”
顾婵漪颔首,曹婉与顾玉娇朝夕相处,很难认错人。
况且,旁边还有瑞王殿下,前世舒云清被长乐侯夫人带回长乐侯府后,平邺城中便有流言,瑞王与侧妃在崇莲寺的后山一见钟情。
顾婵漪眯了眯眼,仔细瞧不远处的两人,所以今日便是他们二人初次相见,且情根深种的日子?
顾婵漪的视线微偏,落在顾玉娇的背影上。
她在崇莲寺多年,从未在寺中见到顾玉娇,无他,只因王氏与王蕴更喜欢去护国寺,逢年过节、初一十五,皆是去护国寺上香礼佛。
顾玉娇是王蕴的心尖肉,且护国寺多达官显贵,王蕴每次去护国寺皆带着顾玉娇。
然而,素日去护国寺的人,此时却出现在崇莲寺中。
顾婵漪看了看身穿锦袍的瑞王,所以,顾玉娇这是有备而来,这一场相见并非偶然与意外,而是顾玉娇的故意为之。
眼下顾家大房与二房已经分家的消息还未传入世人耳中,顾玉娇此举并非万无一失,如若不然,前世怎会有那种流言传出。
顾玉娇一人行事有违礼数,却有损整个顾家女孩儿们的闺誉。
顾婵漪犹豫片刻,还是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直直地朝着他们二人走去。
曹婉愣了一瞬,连忙抬脚跟上去,后面的丫鬟婆子亦是稳稳跟上。
顾玉娇抽抽噎噎,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二姐姐。”
顾玉娇抬眸看去,一张面生却极好看的脸,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顾婵漪走到顾玉娇的身边,朝着小荷使了个眼色,小荷立即走上前。
主仆二人,一人扶一边,直接将顾玉娇搀扶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开。
“二姐姐,二婶正到处找你呢,你怎的躲在这儿了?”
顾婵漪的动作太快,顾玉娇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听见“二姐姐”、“二婶”,她才反应过来面前之人是谁。
顾玉娇脸色微变,立即转头看向身后的瑞王,果不其然,瑞王的视线落在顾婵漪的身上,眼里已经完全没有她了。
顾玉娇咬了咬后槽牙,惊呼出声,“好疼!”
这一声惊呼,直接将出神的瑞王唤清醒了,脱口而出道:“且慢。”
顾婵漪垂眸,掩去面上的不耐,恭敬且疏离,“公子还有何事?”
面前的佳人垂眸敛目,只能看到乌黑的秀发,窈窕的身姿。
刚刚惊鸿一瞥,却知她是平邺城中难见的殊色。
瑞王反应极快,端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是在下唐突了,刚刚不小心撞伤了这位姑娘,正巧今日有女大夫随行,不如二位姑娘在此处稍等片刻,我这便让人将女大夫请来。”
正中顾玉娇下怀,面露喜色,当即便要出声答应,然而,手腕上却传来一阵剧痛,让她无暇开口。
顾婵漪带着顾玉娇往后退了半步,屈膝行礼,“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家中长辈还在客堂,我们不宜在外逗留。”
说罢,顾婵漪带着顾玉娇转身便走,瑞王见状,绕到二人前方,拦住去路。
“今日之事,本是在下的错,不知二位是哪家姑娘,在下定登门告罪。”
此人如此不依不饶,即便是曹婉都看出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快走两步,示意身后的婆子上前。
大庭广众,朗朗乾坤,还有这么多人,晾他不敢胡作非为。
不远处的瑞王亲卫,瞧见一群仆妇围着自家王爷,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跑上前来。
狭小的长廊,眨眼间便挤满了乌泱泱的人。
瑞王亲卫皆带刀,瞧着甚是凶神恶煞。
曹婉与顾玉娇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身子微颤,脸色发白。
唯有顾婵漪面不改色,她曾去过北疆,真正的两军对垒,战场厮杀。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流成河,尸首成山。
在她眼中,瑞王的亲兵皆是假把式,无需惧怕。
她抿了抿唇,平淡无波地扫过瑞王身后的亲卫,平静道:“不知公子这是何意?”
遇事稳重,波澜不惊,不卑不亢,亭亭玉立宛若盛夏清荷。
瑞王眼含赞赏地看向顾婵漪,心底越加想要知道她的身份。
亲卫自作主张,唐突佳人,瑞王的面色也不好看。
他斜睨亲卫一眼,亲卫当即双手抱剑,单膝跪下,“王爷,属下知错。”
曹婉惊愕,脱口而出,“王爷?!”
顾玉娇咬唇,气急败坏,顾婵漪简直是她的克星,坏她的好事!
既然瑞王已经道出身份,顾婵漪等三人自然不能像之前那般怠慢,只好纷纷屈膝行礼。
瑞王嘴角微弯,带着浅浅笑意,“刚刚是本王之错,不知现在本王能否有幸知道三位是……”
话未说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咳咳,沈谦。”嗓音低沉有力,短短几个字,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满京城能直呼他名字的人,没有几个。
瑞王的身子微僵,他回过身去,却见长廊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月白绣竹纹锦袍的少年。
剑眉星目,容貌俊美,身姿颀长。面若冠玉,目若朗星,却面色苍白,透着一丝难掩的病气。
瑞王整容肃穆,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小皇叔。”
整个平邺城,能让王爷称一声“小皇叔”的,也只有那个人。
顾婵漪最先回过神来,屈膝行礼,“见过礼亲王。”
若仔细听,甚至能听到顾婵漪话音中的一丝欢喜。
曹婉与顾玉娇见状,急急蹲身行礼。沈嵘只略略抬了抬手,宛若并未将她们放在心上。
他偏头看向瑞王,极其漫不经心的模样,“你来,我有话与你说。”
说罢,沈嵘转身便走。
瑞王看了看沈嵘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顾婵漪,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抬脚跟上了沈嵘。
他们二人虽年岁相当,但差着辈分,连他父皇在明面上都对沈嵘和颜悦色,他更不敢不听沈嵘的话。
目送亲王与瑞王走远,曹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着胸口直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顾玉娇也不再佯装柔弱,直接在长廊边坐下,一边按揉脚踝,一边嘶嘶吸气。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每年都跟着你娘去护国寺吗?”
曹婉拧眉,没好气地看向顾玉娇,“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倒霉。”
若不提此事便罢,偏偏曹婉不仅搅了她的好事,还倒打一耙。
顾玉娇气急,直接将世家贵女的风范暂时抛至一旁,对着曹婉便翻了个白眼。
“我还未问你,你好端端的怎会出现在这里?!
平日在女学,也不见你往小树林里钻,怎的偏偏今日便从假山后面钻出来了?!”
“曹婉,你是偏要和我作对?”顾玉娇语带质问,甚是咄咄逼人。
曹婉也不是柔弱可欺的性子,当即反驳,“若不是阿媛过来,我会管你的死活?!”
直至这时,二人才发现顾婵漪独自坐在长廊另一端,拧眉陷入沉思,面容严肃。
曹婉也顾不上与顾玉娇争辩,快步走到顾婵漪身边,推推她的手臂,轻声唤她,“阿媛,怎么了,被吓着了?”
顾婵漪回神,对着曹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刚刚,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沈嵘离去前,状若无意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含笑,并不像初次见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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