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音色柔和浑厚、圆润深沉,加上巴雅尔精湛的吹奏技巧,引人入胜。
月清音只觉得自己仿佛并非在五月盛夏的江南,而是随着她悠扬而哀婉的异域乐声中,来到了八月北宁的牧场。
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青草,而耳畔,吹过干冽而清爽的微风,远处仿佛可以听见牛羊的叫声。
不得不说,巴雅尔所言也不算差,放眼诸国地大物博,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而北宁的乐器以及乐曲,悠扬大气程度,远非中原可比。
“不过,中原乐器也有中原乐器的好,中原曲子也有中原独有的婉转悠扬。”
迎着巴雅尔期待的目光,只见月清音笑了笑,伸手取过一旁放在架子上的琵琶,抱在怀中。
“巴雅尔若是想听,本王妃也可让你领略一番。”
……
悠扬的胡笳声缓缓落幕,紧随而至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的叮铃乐声,听得循声归来的众人皆是一愣!
与此同时,脸上微微浮现出愕然之色的人,还有月清音。
她不由得瞪大了眸子,略显愕然的看着怀中的琵琶。
虽然质地做工都算不上精良,可原以为这个琵琶不过是什么小商户家的小姐们闲来无事随意弹奏的乐器。
可是音律竟被矫正的如此准确,实在是超出了月清音的预料。
毕竟弦乐这一类的乐器,若是平时不用需要松弦,难得用一次,又要重新校正。
从音色上看来,这琵琶竟然是时常有人使用的,着实是令人意外。
月清音自幼体弱,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样样不行,但体弱也有体弱的好处。
比如这样近乎不必耗费什么身体的乐器,月清音算得上是精通。
她脸上浮现出几分疑惑之色,似乎不明白此处看起来无人看管,乐器怎会保养的如此完善之际。
随着指尖扫动,只听另一道清冷弦音竟从不远处豁然响起,与她掌中的音律水乳相融。
月清音愕然看去,不远处的荷塘之中,荷叶细微波动,隐约可见一人一袭白衣轻纱,随着荷叶摆动间,若隐若现。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
荷塘之中,女子指尖动作不停,隔着荷叶看向琵琶声传来的凉亭,眼底却露出了几分兴味之色。
“柳儿,月姑娘这琵琶恐怕不输于你吧。”
她身旁,一袭柳青色衣裙的青柳儿低下头去,语声清婉。
“柳儿蒲柳之姿,不敢与月姑娘一较高下。”
“呵,我倒真是没想到,放眼辽国精通琵琶之人不过寥寥无几,这月清音,倒也能排上一号。”
殊不知,此刻听着不远处的古筝弦音泠泠,月清音则更觉得惊艳。
筝,素来是温婉清扬的乐器,闻音识人自古以来出不得错。
这女子的弦音虽依旧是平准悠扬,弦音中暗藏的玄机,却令她觉得心惊。
这抚琴之人,似乎在隐隐克制着什么。
是蓬勃的野心,还是……刻意的接近。
两个人各怀心事间,指尖的动作却半分不停!
随着一曲渐渐来到了尾声,只见荷叶波动间,那一星小舟也已经行至了面前。
四目相对的一刻,两人都觉得心惊!
商姮娥内心心潮涌动,设想过无初次两人再见的场景,却不料再见到她的一刻,仍旧是令人心惊。
随着荷叶随风摇荡,隐约露出她一角湖绿色衣裙,也宛如这夏日拂过荷叶的清凉长风直直灌进了心里。
见她随风扬起的长发轻覆于她纤弱肩头,黑亮的双眸中倒映着这荷塘盛景,这一刻的风华,比耀阳更盛。
而月清音居高临下看向白衣女子的一刻,却同样是眉间轻蹙……
此人,容貌绝美身段袅娜。
但从辽国风俗来看,抛头露面的多为妇人,可此人看起来年纪与她相近,看人的眼光更是带着半分不加掩饰的张扬。
可不论怎么看,月清音都觉得这姑娘应该是未出阁的女子。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比如……
风月之地。
然而,正当月清音心潮涌动之间,不加掩饰的掌声却从不远处忽然响起!
月清音愕然一愣,扭过头去,竟发现凉亭之后竟有大波人马从不远处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老皇帝,皇后,和皇太后一行人!
皇太后看向她的眼光,是不加掩饰的欣赏,颇有几分‘看看,这是哀家孙媳妇’得意之色。
而皇后看向她的眼光,则是充满了几分令人看不清道不明的阴沉。
皇帝的目光,却是单纯的赞赏。
更甚者皇帝带头鼓掌,身后更是一片热烈掌声传来,远远超出月清音的意料之外。
“老爷。”
月清音连忙碎步来到凉亭前,微微福身行礼,却正将皇帝拦在了凉亭之外。
那女人来历不明,若是因她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难免会牵扯到夜北冥身上去。
就夜景焕那张嘴,什么话说不出来?
若是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指不定还要说她今日在此弹奏,便是与那女刺客的暗号!
有了前世的前车之鉴,为了夜北冥的安危,月清音越发的谨小慎微。
“朕……”
皇帝露出赞赏之色,看样子刚想夸赞两句,然而夜北冥适时地咳嗽一声,却让皇帝成功意识到了这湖上,还有一名外人。
只见他脸色一僵,话锋却不着痕迹的一转。
“真没想到,月丫头这琵琶也奏的出神入化。”
“之前宣京盛传你是月家教养的小废物,依我之见,还是那些姑娘们目光短浅了些。”
毕竟女人们的主要职责便是相夫教子,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也衍生出了女人要贤良淑德这样的品质来。
在外比自家老爷,回了后院便只能比琴棋书画女红造诣,却似乎没人想过,琴棋书画也需底蕴支撑。
若不曾见过广袤的世界,连带着乐曲也有形无神,少了几分豁达心境。
而月清音闻言,只是低眉浅笑,露出一副受宠若惊之色。
“老爷谬赞了,清儿常年体弱,足不出户,关在家里,也就琢磨琢磨这些玩意儿了。”
听她这样说,却似乎勾起了商姮娥的一些更久远的记忆。
比如当时初见她之际,确实是小脸惨白,连带着比同龄少爷小姐的身子都要羸弱几分。
出门更是一呼百应跟着无数的下人仆从,原来其中还蕴含着这样的背景。
“姑娘如此谦虚实在难得,依奴家之见,倒觉姑娘心性豁达远非常人能比。”
商姮娥的适时出口,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
众人愕然看去,只见那只小舟竟已经靠了岸。
而来者一袭轻纱白衣,随风扶动间荡漾出几分如薄雾似水波般的轻盈。
她折腰福身,婉转的嗓音轻柔的语声,也宛如话本中最温婉的江南儿女一般。
“奴家姮娥,见过各位老爷,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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