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诗槐定定地看着谢屿。
他又一次说自己不是谢祁舟。
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铁证如山面前还试图狡辩,温诗槐绝对拉黑绝交再不往来。
如果谢屿是那种油嘴滑舌不着调的性格,温诗槐只会觉得他还在负隅顽抗,简直是无可救药。
可是,他是谢屿。
温诗槐从没见过谢屿因为什么而弯腰。
他似乎从来没有放弃过原则。
如果真的要说有,那也只是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放下过他的骄傲。
温诗槐不可自控地,发生了动摇。
“那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
说这些话的都是谢屿的家人,如果谢屿和谢祁舟真的是兄弟二人,他们没必要撒这样的谎。
谢屿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活生生地生活在世上,就会有他的生存轨迹,怎么可能被家人的几句话就颠倒黑白呢?
再说,还有小酒那么个证据在那里杵着。
谢屿虽然否认自己是谢祁舟,可没否认过他和小酒的亲子关系。
……总不至于,是谢屿跟当时还是他嫂子的黎心烟,生下了小酒。
那就更无可原谅了。
谢屿替温诗槐挽了挽鬓边的头发,“因为他们都希望我是谢祁舟。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认真地把我当成谢屿。”
剩下的其他人,就算爱的不是他作为谢祁舟的影子,就是爱他的身份和地位。
也就是眼前这个一头撞进他怀里的女人,第一次见面后就提出要跟他结婚的女人,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不在乎他曾经的辉煌,只是纯粹爱他这个人。
这让谢屿怎么舍得松开手。
温诗槐被他说得脸上发烫,撇开脸最硬道:“也就是我没见过谢祁舟,他既然这么大魅力,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因为他而动摇?”
谢屿脸上的神色先是僵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温诗槐只是在不好意思。
但光从他僵的那一瞬神色,温诗槐就知道,谢屿有多么在意被人当成谢祁舟这件事。
温诗槐的心脏酸了一下。
但她立马垂下眼睫,不让谢屿看到自己眼底的心疼。
现在真相还不清楚,她心疼谢屿的遭遇是一回事,但如果等谢屿给出的“交代”并不能让她满意,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爱情一开始如果就掺杂上了谎言,怎么让人相信他对她的爱没有杂质?
……
等李卿的状态稳定下来后,母女二人跟着谢屿出了地下室。
路过客厅时,钟柔和温妤明明看到他们了,却躲得远远的,不敢走近。
想必是看到了温正平的下场。
温诗槐有一瞬担心李卿看到钟柔,会不会刺激到她的神经。
不过她似乎多虑了。
李卿木然地把目光从钟柔和温妤扫过,就像看两个陌生人。
她们对李卿的吸引力,还不如客厅里那盏夸张华美的水晶吊灯——
这盏吊灯当年是温正平花费近百万购置的,已经是这幢老朽的别墅里为数不多值钱的东西。
当然,因为没钱保养,这盏蒙尘的贵价水晶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价值,泯然沦为三流批发市场的劣质灯具。
它出现在这里是不合时宜的。
温诗槐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虽然面色如常,但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踏足这里。
这幢房子承载了温诗槐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和回忆,但割舍掉也没什么可惜。
朝前看,前面有更多更好的回忆等着她创造。
屋子里只有钟柔和温妤,温诗槐就知道,向九把温正平提到了花园里。
大概是考虑到李卿,向九没有让温正平出现在出门的大道上,但往外走的时候,能隐隐约约听到后院传来的惨叫声。
李卿脚步一顿,温诗槐跟着心脏紧了一下。
“小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温诗槐强自镇定,“没有啊,妈妈,你听到什么了?”
李卿摇摇头,“可能是风声吧,我听错了。”
“嗯。”温诗槐要上前去扶着她,走快点,能尽快离开这里。
没想到李卿却微笑着拒绝了,“妈还没老呢,不用你扶。”
温诗槐对上李卿鲜少露出的清明笑容,忍不住心底发酸,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看着李卿,目光一瞬不瞬,想要记住她现在正常的模样。
“怎么一直看着妈妈?”李卿的下句话让温诗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
温诗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李卿看着她,再看一眼身处的花园,带着点不确定问道:“难道是我记错了?我记得这个花园——只不过以前我种了很多的蔷薇和月季,很漂亮的,现在都没了。”
温诗槐没想到李卿居然能想到这些。
她苦涩道:“是……以前是咱们的家。”
李卿没有问为什么现在不是了。
她好像是清醒的,又仿佛仍然糊涂。
“不是就不是吧,只要咱们母女待在一起,哪里都是家。”李卿收回目光,“再说现在这里我也不太喜欢。”
“小诗啊……”
温诗槐强忍着心底的彷徨和酸涩,应道:“嗯,妈妈。”
“我好像住过很多地方,有的地方像标准件,有的地方像七星级套房,但你都不在。我们现在的家在哪里?”
温诗槐这下再也忍不住了。
用力撇开脸,眼泪刷刷就下来了。
谢屿不动声色地站到这对母女中间,没让李卿发现温诗槐在哭。
谢屿代替她回答,“妈,这些年你身体不好,小诗找了很多地方医治你,所以一直都住在疗养院里。不过,这次接你出来就不回去了,我们先带你去龙城看病,等你好了,我们一家人待在一起。”
“好、好啊!”李卿无限欣慰地应道。
谢屿话说得熨帖,作为女婿的角度,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已经是无可挑剔。
但温诗槐一边落泪,一边还是伸手去掐了一把谢屿的胳膊。
谢屿吃痛,但面色不改,只是偏头看向她,面有询问。
温诗槐有话不能说,只能瞪他一眼。
谢屿知不知道他自己许诺的话说出来,到底是什么分量?
别说李卿的病能不能好转是未知数,就说温诗槐自己跟谢屿之间的问题都还没解决,随时都有可能分开。
他凭什么说出“一家人永远在一起”这样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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