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李成伟的死讯那天,林宇生正带着学生们整理文献资料。
课上到一半,同办公室的王老师突然敲门,他探进半个身子,趴在门口,面色凝重。
林宇生走到门口,问了一句:“有事?”
“出大事了!”王老师的声音急迫而焦躁,“你快到办公室来吧,有人找你,是你学生的事!”
林宇生带了好几届的研究生,硕士加上博士,目前有三十几个学生。王老师没提是他哪个学生,但林宇生却有强烈的预感,出事的可能是李成伟。
“哪个学生,出了什么事?”林宇生压低音量调,尽可能地保持平静。
“哎!”王老师拍拍他的肩膀,惋惜地看着他,说:“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老师先行一步离开,林宇生安排学生们继续学习,他一个人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刚到办公室门口,林宇生看见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个还拿着录音笔,看来是来调查的。
“您是文物鉴定专业的林宇生教授?”其中一个年长的警察走上前来,递给林宇生看了他们的工作证件。
“我是!警察同志发生了什么事?”
“李成伟是你的学生吗?”
“是,他请假了一周没来上课了。小李,他……他怎么了?”
“昨天夜里,我们接到报案,一男子从七楼坠下,当场死亡。死者就是李成伟!”
林宇生眼前发黑,脑子里嗡嗡直响,手脚发虚无力,多亏扶了把椅子,才不至于一头砸向地面。
来的路上,林宇生估算到李成伟可能又惹事了,前一段日子李成伟状态不佳,医生判断,他患了躁郁症。
林宇生能想到最坏的可能就是李成伟又闯了祸,但万万没敢想,他已经死了!
头晕目眩,缓了好一阵,林宇生才敢睁开眼睛,他一把抓住警察的手臂追问,恨不得能立即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察同志,小李,他怎么死的?是自杀还是?”
“暂时还没有定性,所以我们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李成伟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行为?”
“不止是最近,李成伟同学特别不正常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快半年了,最近才算好点。”
林宇生还没等回答,同办公室的王老师已经先替他回答了。
“怎么个怪法?”两名警察一同把注意力投向说话的王老师。
“李成伟同学从第一天报道就和别的学生不太一样,他不爱说话,除了必要交流,整天就是一个人待着。大约几个月前,他和林老师从外地出差回来,人就更不正常了。眼神不聚焦,嘴里还总嘟嘟囔囔的。同寝室和他家里人都不愿意收留他。若不是林老师把他带回到家里去住,他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李成伟曾在你家住过?”问话的警察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林宇生身上。
林宇生还沉浸在李成伟的死讯中没缓过来,脖子像被人掐住,只点头,说不出话来。
“你和李成伟同住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他只是情绪不好,没什么特别的。”林宇生眼睛盯着一个方向,机械地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你知不知道李成伟因为什么原因情绪不好?”
林宇生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李成伟说的关于“奇书”的故事,林宇生不准备和任何人再提起。
那个故事太离奇,也不符合逻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最多怀疑李成伟是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才胡言乱语编出来的。
“最近一段时间,李成伟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但我给他家里打过电话,没有人接。”
“昨天夜里呢?你有没有打电话?”
“没有!”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真的没打过电话?”
林宇生把目光瞥向询问的警察,他们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难道李成伟死前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没有!”林宇生再次摇了摇头,试探着问,“小李出事前,有人打电话找过他?”
“是的,据李成伟妻子回忆,昨天晚上有人给家里打了电话,响了三声,电话就挂断了。随后李成伟就出了门,接着就出了事。你们知道他是否还有其他的朋友?”
“小李性格不开朗,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他在外面结交了什么朋友,我就不清楚了。”
两个警察又问了林宇生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离开前,留给他一个电话,让他想到什么能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警察走后,林宇生像是虚脱一般瘫到椅子上。事情来得太突然,完全超出了他能释然的程度。
“老林,我早就告诉过你,少管李成伟的事吧。惹麻烦了吧!”警察前脚刚走,王老师就给林宇生吃上了后悔药。
“李成伟那学生我从一开始就看他不太对劲,也就你还愿意把他带在身边。我看刚走的两个警察明显就是怀疑你啊?你这又是给他地方住,又是帮他治病的,到头来怎么样?什么好处没得到还惹了一身骚……”
王老师继续在林宇生耳边念叨着,他本就心烦,这么唠叨,让他更烦躁。
“行了,你还嫌我不够烦啊!”
林宇生一向好脾气,难得对同事发了一次。
王老师撇撇嘴,不再多嘴,悄悄地离开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林宇生一个人,他有大把的时间空间用来思考,可脑袋里却像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通了。
李成伟突然死亡,是林宇生始料未及的。
他为什么会从楼上坠下?自杀还是他杀?最后给李成伟打电话的是什么人?
种种解不开的谜团在林宇生脑子里转来转去,但这些还不是他最为发愁的事。
李成伟的那本书怎么办?
盼星星盼月亮般希望李成伟快点回学校,可以把“书”物归原主。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李成伟死了,书砸在林宇生的手里。
李成伟的死太过蹊跷,难道真如他所说的,受到了“诅咒”?
还是,他是自杀的?如果真是自杀,李成伟就是预谋已久,故意把这本“烫手山芋”转手给了他。
林宇生好心帮李成伟解决困难,却成了农夫与蛇的故事。
林宇生和李成伟师生这两年,他自问对李成伟问心无愧,他真的会如此算计他吗?
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林宇生越想越怕,那本书现在看来就是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它”何时在他手里爆炸?
“书”现在轮换到林宇生手里,不能销毁不能扔掉,只能由他保存。最可怕的是他如果不能处理掉,就要一代代传下去?!
后来,警察又来学校调查几次,因为找不到嫌疑人,最后李成伟的死因被定性为自杀。
几个月后,大家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渐渐把李成伟这个人淡忘。
只有林宇生始终忘不掉他,不是惋惜追忆他们俩的情谊,而是李成伟留给他的“大麻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当年没考虑后果替他保留下那本奇书,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林宇生没敢看书里的内容,李成伟去世后,他就把书压到箱底,再也没拿出来过。
可麻烦的事还是不断找来,最让林宇生痛心的,就是女儿林婕。
李成伟死后的第二年,林婕就经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说她自己能进入循环。
林婕遇到的“事”,林宇生和老伴从未经历过,也无法理解这“循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林婕的症状,和当年的李成伟是一模一样,神神叨叨,像是中邪,旁人完全理解不了。
为了治好林婕的“病”,他们夫妻俩走遍全国的各大医院,老伴也从外科医生退下来转做老师,留下更多的时间能陪伴女儿。
可林婕的情况并没有大的好转,“循环”的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林宇生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认定林婕的病一定和那本书有关,那本书开始发挥“威力”,女儿替他受到了“诅咒”!
林婕变化后,林宇生整夜整夜地失眠,熬夜加上压力大,他患上了严重的心脏病,高血压。
那时的林宇生实在是生无可恋,不吃药不治疗,他甚至盼望着自己快点死掉。
死后,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下去问问李成伟,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为什么要把书留下就这么走了,破坏他平静的生活?
熬了一年多,林宇生对生活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身体状况不佳,学校也让他提前退了休。
林宇生一天天混日子,转机却出现了,这一年,女儿林婕突然好了起来。
她不再提循环的事,笑容也多了起来,终于可以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生活了。他们一家三口又过上平静正常的生活。
林宇生本以为“奇书”对他的诅咒已经消失,没想到多年之后,噩梦重来,林婕再次提起“循环”的事,她的“问题”又开始了。
原来一切都没结束,黑暗再次向林宇生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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