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离开幽深的小镇直接往郊区开,车窗外成排的树木往后倒退,直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
他们打开车门下车,狂风呼啸,时染伸手扶住黑色鸭舌帽,整个人还像是飘着一样,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连腿都有些打抖。
在她的眼前停着一辆直升飞机,犹如一只鸥鸟,能带着她打破层层障碍冲向蓝天,飞向自由。
她不停向后张望,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又惊又喜。
害怕下一秒陆北宴又追上来,喜是逃跑的希望就在眼前了。
风将唐纪额前的碎发吹得飞起来,他双手插兜,褪去脸上的余惊,得意地笑:“怎么样?大小姐,这下放心了吧?”
时染给他竖起大拇指,一开口发现喉咙早已干得不像话,“挺厉害。”
风簌簌吹着,唐纪穿着黑色冲锋衣站得笔直,像是折不断的劲松,给人一种很足的安全感。
时染觉得自己的人生算是够倒霉的,有从小宠爱自己却在利益面前丝毫不犹豫卖了自己的父亲,遇到一个只会强迫她的偏执狂,连最疼爱她的外婆也离她而去。
但是这一刻,她却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能有唐纪这个好朋友。
她跟着唐纪上了直升飞机,唐纪坐上驾驶位置,侧脸轮廓清晰,透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坐好了,大小姐,纪爷带你飞。”
时染:“……”
刚还自称哥,这会得意直接称爷了。
这很唐纪。
飞机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开始缓缓起飞,慢慢的离开地面,冲上云层。
明明现在人是飘在空中的,时染却觉得很自在,悬着的那口气终于缓了下来。
飞机很快钻到云层里,周遭白茫茫的一片,她往窗外开,蓝色的天空就在脚下,云彩一会像朵雪白的棉花,一会像是翻滚的浪,它们都自由自在飘荡在这片天空。
就像是她。
她窝在副驾驶位置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拦腰,突然,脑子叮咚一下,她想到了自己逃跑了除了小团子倒是无牵无挂的,但是唐纪……
她偏过头看他,他视线紧盯着前方,双手熟练操作着方向盘,手臂线条凌厉清晰。
“怎么样?开飞机的哥很帅吧!”唐纪注意到时染的视线,薄唇启动,嘴角带着肆意的笑。
时染:“……”
空气安静了下来,时染指节不自觉蜷缩又松开。
十几分钟后,她开口:“唐纪,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闻言,唐纪一愣,看到时染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他收起脸上的漫不经心,“为什么?你发现自己喜欢上陆北宴了?不想离开他了?”
时染摇头,眼泪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却被她强忍着逼退。
“唐纪,我们都想得太简单了。你逃走了,你家族企业怎么办?你爸爸怎么办?陆北宴不会放过他们的。”
时染几乎是用力所有的力气说出这几句话,这些她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
一门心思的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
她不能那么自私。
闻言,唐纪扬了扬眉,一只手操控着方向盘,另只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方向盘,外面的光线照进来,将他切割成一个浪荡的、散漫不羁的少年。
“害,你当我家老头是水做的?放心吧,他没那么好欺负。”
突然他嘴角扯出一个笑,“老头子那么爱讲大道理,就让他给陆北宴多讲点道理,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唐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不得不说,唐纪的话有成功安慰到时染,在他这样的乐天派面前,时染突然觉得这些都不是事。
唐纪转头,看向她,“那回头是岸?”
唐氏确实在a市的企业数一数二,家族根基深厚,和陆氏可谓是不相上下,这两家企业一向没什么业务往来,各自占着行业龙头位置,在各自的领域混得风生水起。
而唐氏掌权人,唐老爷子,确实那也是猛虎野兽下九子夺权过来的,手段狠厉,商场上曾经也是独领风骚响当当的大人物。
“唐纪,谢谢你。”他们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到现在快二十年的时间,谢谢这个词在他们之间显得实在太过矫情。
但是时染觉得此刻只有这么矫情的词能表达出她当下的心情。
“你是得谢谢哥,哥本来可以好好坐飞机走的,现在得坐在这开十几个小时,一会到了,哥允许你给我按摩半个小时谢罪。”唐纪打岔道。
他就时染这么一个铁子,兄弟有难,必须两肋插刀啊。
何况,他觉得今天真的超刺激的,兴奋值爆棚,有一种人生要从此开挂的快感。
“呜呜呜,唐纪你好好啊!但是能不能别老是自称哥了,很傻。”
唐纪:“……”
“还有,你就比我大了一天,按年龄来看,我们同龄。”
两人又切换回以前的那种互怼模式。
唐纪得意地挑了挑眉:“大一天也是大!”
他们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时染见他的第一面,还以为是个女孩子,每天都穿着不同的娃娃裙,白白净净的,跟个公主一样。
刚入学的时候幼儿园里小朋友都很喜欢围绕着他小公主小公主的喊,后来,都知道了他是男孩子之后,就开始嘲笑他,见他不反抗不顶嘴,便开始欺负他。
说他是娘娘腔,还掀起他的裙子看……
那个时候的他胆小,不爱说话,不敢告诉家长和老师,半年的黑暗时光,每一天都是煎熬。
小朋友能有多坏,或许现在看来他们确实算不上坏,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好玩,但是对他当时幼小的心灵确实是很漫长而沉重的打击。
直到班上转来一个小女孩,她为他挺身而出,凶凶的,吓跑了所有欺负他的坏小孩。
他们也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一直到现在。
在黑暗的沼泽里被人拉一把重获新生的那种感觉是让人永远也忘不了的。
回忆起这些,唐纪微微勾唇,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坚定站在时染这边的原因。
落日的余晖像一颗橙红的橘子,万千缕光洒进来,窗外的夕阳缓缓下降,天色不自觉变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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