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空间内,时染缩站在角落里,紧紧贴着身后的铁皮,头低着,长发垂在两侧,看不清脸。

    时间仿佛被放慢,每一秒都像是被拆开一帧帧般漫长。

    整个电梯内,只有她极力压制的呼吸声。

    安静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刚才的那一幕似乎都是梦。

    可是地上那西装裤下一双高定皮鞋映在眼里,她紧握双拳,指甲重重掐进血肉里,疼得眼泪直打转,这真的不是梦。

    但是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她微微抬头,与那双锐利的双眼对上,那一秒,感觉呼吸都要骤停。

    “跑什么?”清冷嗓音在狭窄空间里尤为清晰。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看他的眼神也尽量不让自己躲闪,要自然,要自然。

    他跟记忆中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眉眼更冷了,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没变。

    催眠、忘记。

    他现在看她的眼神复杂莫测,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没有三年前那种看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欲。

    而且,他不应该会问她跑什么。

    “有事。”她只能赌,赌他真的被催眠了。

    右上方的数字一个个往下降,她只能祈求时间快点过去。

    叮咚门被打开,陆北宴站在门口处,双眼依然看着她,时染被看得直发毛,眼看着电梯门重新合上,她脚趾都蜷缩起来。

    往前走,经过他,出了电梯门,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一直走。

    没走两步。

    “慢着。”

    随着他的声音,另一部电梯也适时开门,阿飞走出来,看着这一幕,场面有些诡谲。

    时染顿住,没回头,她极力让自己声音不要颤抖,“怎么了?”

    后面没有声音,她回头,比起电梯里,走廊里灯光亮堂堂的,他穿着熨帖挺括的黑色西服,比起三年前,手腕处多了一块银质手表。

    看起来矜贵自持,又清冷禁欲。

    可时染知道他一丝不苟的西装下是怎样的一副真面目。

    他突然微弓着腰捂着心脏处,眼睛骤缩,黑色西服变得褶皱,偏偏双眼带着猩红还抬眸紧锁住她。

    “我们见过吗?”他一字一句问她。

    这一刻,时染相信他是真的被催眠忘记自己了。

    她没有那么怕了。

    “没有。”她极轻回答,但是却没有半点犹豫。

    突然,走廊里的声控灯灭掉,周围彻底陷入漆黑。

    陆北宴瞳孔轻颤,漆黑的眸里尽是她的倒影,浓郁的情绪在眼底翻涌,拎着袋子的手紧握,手臂线条凌厉,最终还是将那些汹涌压了回去。

    “你的东西。”他伸出拎着袋子的手悬在半空中。

    声音也很轻,声控灯没被唤醒。

    在黑暗里,时染看到他静静站在那里,像是收起了所有利爪的幼兽,满身的孤寂。

    “嘿。”

    ……

    阿飞突兀的一声,声控灯突然亮了。

    他眉眼依旧清冷,仿佛方才的孤寂感是她的错觉。

    她往前两步,伸出葱白的手,去接那袋日用品,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指尖,触感冰凉。

    好凉。

    “谢谢。”她微微颔首,转身往长廊外走,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眼神里没了焦点,他双眸暗下来,心脏像是被藤蔓盘踞缠绕,骨髓都像是被尖牙利嘴的虫子啃噬,密密麻麻的针扎着每一处。

    撕心裂肺的疼。

    想大喊,咆哮,痛哭……

    他得多么克制,才没有冲上去。

    直到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耳边只有阿飞的呐喊。

    “陆总!”

    -

    西山别墅。

    赵卿瑶沈郁一行人站在门外焦急等待。

    有赵卿瑶啜泣的声音,其他人的哀叹声。

    白祁看着背靠在墙上慵懒站着的沈郁,他修长的指腹里夹着一抹猩红,灰白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沈郁只有在极为棘手的事情时才会抽烟。

    “郁哥,宴爷这次不会真挺不过去了吧?”

    沈郁低着头,闻言猛吸了下烟,手指掸了掸,一截灰白落下,没说话。

    两个小时后,南宫绵从里面出来,脸上虽然疲惫但一如既往挂着自信的笑,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没出什么岔子。

    纷纷都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沈郁啧啧摇了摇头,一如既往的讽刺:“沈大公子,你又败了哟。”

    闻言,其他人纷纷笑。

    这两人真是欢喜冤家,这三年打了不少赌,一开始赌谁能治好陆北宴,后面赌陆北宴会死在谁手上。

    沈郁提倡保守治疗,稳步前进,而南宫绵喜欢剑走偏锋,不成功便成仁。

    成败论英雄,他们两个各自在自己的领域大展身手,但都没用,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北宴的眼里慢慢没有了生的希望,开始轻生自残。

    最后还是南宫绵成功了。

    用的是家族危险的催眠术让他忘了那个让他痛苦的源头,才让他这三个月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不再痛苦到寻死,只是麻木活着。

    这个方法,要么成功,要么发疯。

    以南宫绵的专业程度,必然是前者。不过,她也用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才得以成功。

    一旦成功,犹如忘情水,就像是被生生抹去了对于这个人的记忆。

    “他已经醒了,进去看看吧。”

    一行人纷纷进去,像是排着队般,阵仗挺大。

    他还是那副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气氛有些尴尬带着一丝诡谲,自从忘了那个女人之后,这三个月里,没有再出现过自残以及情绪丧到地狱的情况。

    这是第一次。

    听阿飞说,是那女人回来了。

    “看都看了,出去吧。”

    还是白祁这个吊儿郎当的开口:“宴爷,咋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

    明显的试探,在场所有人都深深抵着一口气,翘首以盼他的回答。

    “没什么,看到了一个跟梦里背影很像的女人,仅此而已。”

    他没什么表情开口,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看起来确实没出什么大事情。

    白祁默默给南宫绵点了个赞。

    绝呀。

    他们也都纷纷将那口悬着的气舒了下来,无欲则刚,没有想起就好,那女人对他来说是瘾,有毒,碰不得。

    “好了,都出去吧,我的病人需要休息了。”这话看似是大家说的,南宫绵却是看着沈郁说的,还特意加重了“我的”两个字音节,明晃晃的炫耀。

    又一次被她高超的术法稳住了,确实可以得意很久。

    “阿飞留下,说点公司的事情。”

    其他人都退出后,门被关上,陆北宴垂着的头倏忽抬起,双眼瞬间染上极致的猩红。

    “查。”

    “把这三年染染的所有事情给我查清楚,还有她回来的目的。”

    “我的染染终于舍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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