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林白沙是一个卧底。
一个梦想只搞事业的潜伏在魔域的正道卧底。
卧底第二年,她发现一件有可能影响她工作生涯的大事——正道仙尊竟然和魔域尊主谈恋爱了!
这件事她不敢和魔域的人说,毕竟她是修真界第一仙门——缥缈宗——的卧底,但她更不敢和缥缈宗的人说,因为知道她是卧底的只有缥缈宗宗主一个人。
林白沙心里藏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几天几夜都没睡好,眼底累出个硕大的黑眼圈。
隔壁露露问她要不要擦点粉遮遮,她义正辞严地表示:“不,这是我为尊主早日统一三界而日夜奋斗的证明!我为尊主抛头颅洒热血!我生是魔域人,死是魔域鬼!”
露露:“……”魔域有你了不起。
隔天一早林白沙晕乎乎地爬起来浇花,听见对过的走廊里传来魔尊和左护法的对话声。
“老左你认为如何?时机到了没?”
“尊主,属下认为还需再等等……”
“等等等,我都等了两年!两年又两年!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左护法迟疑了:“那尊主,要不咱们再问问少主的意见吧?”
林白沙觉得左护法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委婉地否定尊主的提议,魔宫上下谁不知道少主最喜欢给魔尊添堵,越是魔尊想干的事,少主越是喜欢去捣乱。
有时候就连魔尊给她一个苹果,那位少主殿下都会恶劣地从她嘴里抢走。
想至此,林白沙幽幽地叹了口气。
大概有的人真不能多想,一想他就来。
林白沙意识到自己手里的浇水壶被人抢走时,走廊里的魔尊和左护法已经离开不知道多久。
她警觉地抬头,看见身姿挺拔的少主殿下正举着她的破烂浇水壶在研究什么。
一只破水壶你能看出个什么门道。林白沙在心里吐槽。
少主似乎是察觉到她不满的小情绪,微微抬了抬下颌,狭长眼眸轻飘飘睨了过来:“笨白,你是娇滴滴的小白花么?”
林白沙迟钝:“啊?”
“太阳多晒会就给你晒蔫了,还不是娇滴滴的小白花?”
林白沙望着他手里的浇水壶,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水壶头头对准她脑袋,浇水。
果然,这位人美心黑的少主殿下拎着浇水壶就要凑近她:“过来,本少主给你浇点水看看你能不能现场开个花,也能让本少主长长眼。”
你才开花,你全家都开花。
林白沙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迟钝终于稍微好转,睁大眼睛连连后退,而后又严肃着脸纠正:“不是笨白,是花白。”
花白是她假名,宗主说卧底不能用真名,她得取个假名,但林白沙是个取名废,给小狗小猫取名时她都是“小白”“小黑”“小花”地叫唤,于是她稍一琢磨,干脆就给自己起了个“花白”的假名。
宗主第一次听说这个假名时凝噎了许久,最后沉重地摸了摸她脑袋:“为了为娘的幸福,乖女你真是付出了许多。”
少主很嫌弃林白沙的假名,从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假名时就开始嫌弃,两年里他给她起了好几十个名字,林白沙却坚持“花白”不为所动,并且暗自决定以后见到少主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省的他又因为名字而纠缠她一整天。
但今天她犹豫了,迟疑了,踟蹰了。
她心里憋了个秘密,实在找不到人吐槽,这几日都快憋疯了,想来想去整个魔域就数少主和她说的话最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少主他嘴巴严。
更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涉及到的两位主要人物,一个是她娘,一个是他爹。
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因为这件事失眠睡不着觉,要死大家一起死!
于是林白沙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上前一步拽住少主的衣角,满脸郑重道:“少主,有件事藏在我心里很久了。”
少主动作一顿,垂眸盯着她的脸看了会,漆黑如墨的眼底映出她苍白如鬼的脸。
“什么事?”他慢吞吞问。
“此地不宜详谈,我们换个地方聊。”
林白沙说一不二,揪着他的袖子就把人给拽进了自己的房间,临进门前还把他手里忘了放下的浇水壶拿了下来,靠在墙角。
等她回过身发现自家少主已经熟门熟路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张凳子,又从她暗藏的抽屉里翻出半包没嗑完的瓜子和一把花生米,姿态熟稔,仿佛回到他自己的屋子。
林白沙:“……”
02
“少主,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林白沙开始思考该如何委婉地表达“你爹貌似正在和我娘谈地下恋情”。
这可不兴直说啊,魔域里的人不知道她是卧底,她还没想过这么早暴露自己的身份。
想了半天,她才憋出一句:“你对谈恋爱这件事怎么看?”
话是说出来了,但主语忘了加。
于是理所当然的就会让人产生误会。
少主手肘支在桌面上,单手撑着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谈恋爱?谁?你?”
三连问直接把她问傻了:“不可能!不是我!我没有!”
少主点头,顺手摸了摸她脑袋:“嗯,谅你也不敢。”
什么叫谅我也不敢?要不是为了我娘统一魔域的大业我早就后宫美男一大堆了好吗?
林白沙在心里愤怒咆哮。
然后她又萎了。
修真界统一魔域的大业怕是遥遥无期了,娘啊,你倒是起来搞事业啊,咱们缥缈宗都快穷疯了!
林白沙表情悲怆,总觉得自己离失业不远了,花白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恋爱果然耽误她搞事业——即使谈恋爱的不是她。
大约是觉得刚精神起来的小白花再次变得蔫不拉几的不太好看,黑心少主总算找回了点良心,勉强做出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顺便给她倒了杯茶。
“行了,说吧,谁跟谁在一起了你这么不高兴?”他回忆了一下她的交友圈,“总是给你开小灶的厨房张大娘?”
林白沙:“不是!”
“那就是你隔壁出任务回来就给你塞一堆乱七八糟凡间话本的露露?”
“也不是!”林白沙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露露每次回来都给我塞话本?”
里面还有很多孤本话本呢,露露说为了找这些话本她费了不少劲儿。
少主嗤了声:“买话本的银子都是我的。”
林白沙:“……”
林白沙喝了杯茶压压惊,而后悄咪咪地抬眼偷看他,欲言又止。
桌子上就这么一个杯子,林白沙有点抠门,两年来在魔域搞事业攒的银子都寄回去给缥缈宗那些穷剑修了,屋子里能用一个杯子她绝不添第二个,就剩下这么个杯子也是用了足足两年的。
少主找不到第二个杯子,索性抽了她手里那只,重新倒了杯茶慢悠悠喝了两口:“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
被这么一搭话林白沙也忘了提醒他“你用的杯子是我用过的”。
“少主啊,我方才突然发现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是到现在还没个知心人呢。”她趴在桌子上往前凑,眼底亮晶晶的,显然不怀好意。
少主放下茶杯,居高临下睇着她。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哪怕是坐着也比同龄女子高,更别说林白沙此时还有点软软趴着的姿势。
“你如何知道我没有知心人?”少主反问。
林白沙眨眨眼,一脸我懂的表情:“莫非真是露露?你都把银子交给露露了,我娘说主动上交小金库的男人才是好夫君。”
啪地一声,屋子里唯一一只杯子被捏碎了。
林白沙吓了一跳,明明是烈日,她却觉得屋子里好冷。
“少……”少主你控制一下你爆发的魔息!
没等她说完,对面的黑衣少年兀自站起身,冷笑一声,抬脚踢开旁边碍事的凳子,拂袖而去。
“蠢死你算了!”
林白沙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被他一脚踢得四分五裂的凳子,内心开始流眼泪。
这屋子里就俩凳子,还被他给踢碎了一只,他肯定是故意的。
少主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难。
03
晚间,林白沙将这件事掐头去尾地跟露露抱怨了整整十三遍,露露听得昏昏欲睡,抱着被子恨不得马上把人给踢下去。
“所以你说的那个捏碎你杯子还踢坏你凳子的人到底是谁?”露露说,“你说出来,我马上去给你报仇。”
林白沙:“我觉得你可能打不过他。”
露露豪气万丈:“整个魔域除了尊主和少主,还有我露大人打不过的人?!”
林白沙沉默。
露露:“……又是少主?”
什么叫又是?什么叫!又是!
露露拍拍她肩膀,语重心长:“那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被露露赶出来的林白沙满心忧愁,她的凳子修不好了,杯子也没了,就连她亲娘可能也快要嫁给别人了。
最最可怕的是,假如她娘真的嫁给魔尊,那她往后千百年都得对着少主那张臭脸喊“哥哥”。
哥哥!千百年!
搞不好少主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还会拎着浇花水壶,整天琢磨着怎么给她浇花才能快点长个子!
林白沙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浑身哆嗦,这太可怕了。
但她又不能棒打鸳鸯拆散自家亲娘和魔尊的好亲事……话说回来这么大个事娘怎么也不跟她说?
04
林白沙接下来半个月都没见着阴晴不定的少主,露露也去出任务了,魔宫上下该忙碌的忙碌,该摸鱼的摸鱼,一片和谐美好。
林白沙已经打不起劲去搞事业了,干脆每天摸摸鱼浇浇花,倒是又遇见几次魔尊和左护法说悄悄话。
“还不行吗?”
“不行呢。”
“周不倦这个龟儿子!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
“尊主,少主是您儿子,他是龟儿子那您……”
“……滚!”
每次都能听见魔尊骂少主,不知道少主又干了些什么叛逆事儿,总不会是棒打鸳鸯之类的吧?
应该不会吧?
林白沙思考了一下,总觉得按照少主的性格,棒打鸳鸯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
林白沙慌了,这可不行,虽然她也不太看好娘亲和魔尊的婚事,但是棒打鸳鸯这事儿可不能干,太缺德了!话本子里多少有情人都是因为棒打鸳鸯而含恨而死的?
林白沙丢了浇花水壶,开始找教中人打听少主这几日的行程。
“少主?应该是去人界买花去了吧。”
“买花?”
“对啊,少主每个月都会去人界挑一些花草和种子带回来,哦对了,你院子里那些花都是少主买的,精挑细选的呢。”
自从知道自己院子里的花都出自少主的手笔,林白沙现在每天浇花都浇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花浇死了然后被少主回来之后找麻烦。
但是少主是爱花的人吗?
林白沙想,我得想个办法把这些花供起来……
少主真是爱花的人吗?
接连几次思绪都会飘到少主身上之后,林白沙深深悟了,这个事儿无解,还是得去找少主,不然她天天在心里念着少主算怎么回事?
于是林白沙收拾收拾东西就去找魔尊说是要去人界。
魔尊急了:“你去人界做什么?是魔宫有人待你不好?还是吃得不好?睡的地方也不舒服?”
林白沙毕恭毕敬答道:“都不是,尊主,我打算去找少主。”
魔尊眼睛一亮:“找、找不倦啊,行,去吧去吧,银子够不够啊?包袱带够了没啊?需不需要给你安排几个护卫?”
林白沙:“……谢谢魔尊,不过都不用了。”
如果不是知道我是卧底,现在都该怀疑我才是您亲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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