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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戏团很大。
大概是参考了拍卖所的创意,马戏团之中也有着全新的空间。
希利尔看到高大的房子,幽深的巷道,有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路边。他的指尖叼着淡蓝色的束管,似乎是名为“永夜欢愉”的成瘾性禁忌药物。
但在这里,在马戏团,他就如此光明正大的享受着药物铸就的天堂。
希利尔从他身边路过,不发一言。
小说里常见的降智反派拦路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在此刻,因为马戏团严苛的审核条件,所以能进入这之中的人,都不是什么傻子。
她穿过人群。
进入了房子。
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后院猫般的养殖基地,铁制的笼子把异族们严密的关在其中,拥挤的面积让他们焦躁而病弱。
但没有。
房子之中是全新的世界。
她看到层层而下的台阶,有光打在中央的舞台上,华丽的就像是古罗马的斗兽场的升级版,戴着面具的主持者用着激动的语言描述着什么,听得出来,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嘘声与欢呼声并起,被抛掷的金银闪光飞向了天空,是赌博人们激烈的情绪。
她看到一只鲜血淋漓的狼气息奄奄地倒在战场上。
它很虚弱。
它就要死了。
希利尔认识这种名为森林灰狼的异族,他们是少见的群居派,会以族群为单位生活在一起。他们重视感情,相互之间会提供必要的扶持。
假如族群之中出现了孤儿,他们也会义务性的将其养大。
因为那同样是他们的族人。
而就算是混血,也很大概率不会抹消这种特性。
——所以这才足够残忍。
希利尔看向了灰狼的对手。
那满怀着痛苦的,绝望的,凝视着爪子上的血的,同样是一只灰狼。
只会从伤害族人的痛苦之中诞生的,名为“哀嚎之爪”的炼金材料,原本是族长的争斗战中,用来维持族长荣光的威慑力。
但人类将其开发出了新的作用。
例如欣赏灰狼的痛苦,再把它们做成材料。
希利尔能想到的事,黑猫同样能想到。
他弓起了背,愤怒像火焰一样几乎要将他燃烧。
就算售卖自己的人生,也要承接拍卖所的工作,承担混血异族们的未来的黑猫,有一种扭曲的责任感与正义感。
他无法对这样残害同胞的行为坐视不管。
但希利尔遮挡住了他的眼睛。
“还不是时候。”
她轻声地说道。
“就算你现在杀死了在场者,救下了那两只灰狼,然后呢?会让灰狼这样重视族人也要相互残杀的掣肘,你该明白那是多么重要的把柄吧?”
她平静的声音在此刻感受起来甚至有点残忍。
“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怎么进入的马戏团。我们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黑猫甩了一下尾巴,安静的用尾巴缠了一下希利尔的脖子。
同时被蹭到了的白银之蛇虚空的抬了抬头,对这种骚扰行为表达了强烈的反抗。但因为它此刻太阳徽章的拟态,所以黑猫完全没感觉到这份来自蛇的抱怨。
他其实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所以就算希利尔不说,他也不会做什么的。
从他售卖自己的那一天起,他就很明白。
他能够救下很多人,但无法救下所有人。
所以他必须做出选择。
一次次的。
从忍痛到麻木。
但当希利尔那样说的时候,他仍然看不住看向了她。
要知道他最初的时候还以为,需要被做情绪安抚的人是她。
毕竟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目睹这种事的时候,总会有情绪的波动。希利尔的懦弱与纯善都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没有。
她的眼中毫无动摇。
她是这样坚定,眼中仿佛燃烧着火焰。
真正让黑猫下意识不再敢看的,是她说到她要做什么的时候,不容人质疑的坚定。仿佛只要她想,就算毁灭这片土地,她也做得到。
这就是洛约德所说的【成年】吗?
黑猫用白白的爪子揉了揉脸。
真可怕啊。
亚特兰。
他如是想道。
大概是因为她当时出示的徽章,希利尔只是抱着黑猫站了一会儿,就有从侍站到了她的面前。
或许是由于她抱着黑猫,所以看起来对绒毛有着偏向,此时来找她的这位侍从同样有着毛茸茸的尾巴和大大的耳朵。
从品种上来看,倒是有些像她从前见过的耳廓狐。
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称呼自己为“翠鸟”。
一只狐狸种起了个鸟名。
这让希利尔没忍住多看了她几眼,然后慎重地思考了一下是否这片大陆存在着长着大尾巴和绒毛的飞鸟。
翠鸟把他们带到了包厢。
斗兽场对于vip的顾客总是有特殊的待遇的。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可不愿意与普通的民众坐在一起。
希利尔对这方面虽然没有特殊需求,但也不会拒绝马戏团的恭维。
翠鸟显然是一只成熟的从侍,将希利尔引到房间后,又送上了一些零食和水果。珍贵的红龙果被切成小片的方便食用的模样。而在气氛沉默了几秒,她意识到希利尔并不需要她伴随左右服侍后,她就恭敬的退下了。
当然在离开之前,她还是留下了话。
“请您在此稍作等待,团长想见您。”
于是他们等待。
透明材质的窗能让他们清楚的看到斗兽台上的混血们的战斗。那两只灰狼已经被拖下了战场。地面上的血痕是他们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痕迹。
森林灰狼除了爪子之外,一身皮毛也能卖出好价。
主持者贩卖它们时的煽动的口吻像是他出售的只是一只可以随意宰杀的鱼,而不是有着灵智的混血异族。
整只?
或是半只?
当他这样征求买家的意见的时候,灰狼的尊严已同性命一起,在这轻描淡写之中逝去了。
正因如此,希利尔才好奇。
如此残忍无情地对待这些混血的团长,是一名人类吗?
几分钟后,门被敲响了。
身形巨大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他戴着狰狞的丑陋面具,遮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但他这几乎要挤破门的体型以及稀疏的毛发,让希利尔合理的揣测,他会不会是一只象?又或者犀牛?
“是你带着徽章?”
他问。
他没有刻意的抬高音量,但太过敦实的体重让他随意的开口也能在狭窄的房间里产生回音。
“是我。”
希利尔摸了摸猫爪子。
团长看着她,像是要找出她表演之中的破绽,“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表演。”她笑眯眯的,“来自马戏团的,盛大的谢幕表演,我难道没有入场的资格吗?”
团长沉默了。
“如果你不做多余的事的话,可以。”
他话中带着警告。
“任何人都不能影响典礼,就算你带着那枚徽章也是一样。”
但显然。
这份情绪并不居高临下。
然后他转而示好。
“这些天,你在马戏团的支出可以挂在我的名下,翠鸟会跟着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可以告诉她。”
这是明晃晃的监视。
但希利尔并不拒绝。
“好呀。那真是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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