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崇嘉没有在外面待太久,很快,他就回到了木屋,身后还跟着村长。
村长把手中的火把递给身旁的人,径直走进了屋子。
他的脸上没有了最初的虚伪假笑:“我想你们很快就要离岛了,相见就是缘分,所以我想来邀请你们参加村子的欢送晚会。”
安一紧盯着村长。
准确的说,是看向他的脖子。
如此细长的脖子,却看不到一点骨头的凸起,更别说男性说话时滚动的喉结。
她的疑虑更重了。
安一瞥了眼江崇嘉的表情,他也正直视着她,黑眸深沉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她没有看懂江崇嘉的意思,试探地问道:“好的,我们可以先准备准备吗……”
不等她说完,村子就猛地转过头,微微歪了歪脑袋:“不需要准备什么,只是吃顿饭而已……姑娘,你难道怕我会害你们吗?”
村子的姿势很怪,他的身体面向着江崇嘉,脖子却可以扭过几乎一百八十度看向身后的安一。
肖齐还想试图拖延些时间:“那我们先换衣服吧,之前的那个花布……”
“我们准备了新的”,村子忽然向肖齐凑近道,“村子里的蜡烛都烧干了,没有灯外面很黑的。你看,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呢。”
他的话逻辑很乱,看得出来,他真的很着急把小队带出去。
江崇嘉揉了揉额角:“村长,我们总得收拾一下再过去,五分钟之后我们就出去。”
村长好像很惧怕江崇嘉,他的脖子弹簧一样地扭了回去,瞟了几眼江崇嘉,这才松口道:“可以,那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们五分钟。”
好不容易把他送出门,安一还懵懵地等待江崇嘉的下一步指令,肖齐和陈迁已经乒乒乓乓地开始往衣服里塞武器了。
肖齐刚往胸前塞了个小形□□,看她呆呆的样子笑道:“妹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收拾装备啊,万一一会儿发生□□,至少手里有反抗的东西。”
江崇嘉沉默着在后腰系上弹药夹:“他说得对。”
看今天这个架势,绝不可能只是一场欢送宴这么简单。
四个人佩戴整齐,被村民们簇拥着带到了篝火前。
这一次的晚会气氛明显更加欢快,村民一个个情绪高涨,三五成群地手牵着手,围着小队跳起舞蹈,热情的让众人有些不知所措。
阿婆从不远处走了出来。
她的背更弯了。
把手里的布料递给安一,她说道:“丫头,这是我新做好的,你们快套上。”
肖齐面带嫌弃地接过,趁老人走远才小声嘟囔:“怎么又要穿啊,这个料子硬邦邦的,还一点都不透气……”
陈迁已经麻利地系在腰间:“让你套上就套上,怎么那么多话?”
安一站在陈迁对面,看着被撑开的染布花样有些出神。
一块蓝色,两块巨大的红色色块,下面是鲜艳的亮黄色……
她思考着,不经意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紧盯着江崇嘉的阿月。
女人脖颈修长,套着几条华丽的珠宝项链。她就那么笔直地站着,眼睛一眨不眨,满脸的艳羡与贪婪。
安一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猛然醒觉,这怪异的花样,不正好对应着人脸上的五官么?
两个红色的是大而突出的眼睛,蓝色是鼻子,黄色的是嘴巴……和村民们普遍的大眼睛、长脖子极为相似。
她悄悄走到江崇嘉身边,说出自己的怀疑:“队长,整个小岛只有祠堂是我们不曾去过的,我想进去看看。“
这个想法非常大胆。
若是被发现,就是在和整个村子敌对。
但江崇嘉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他看向四周,太多村民或有意或无意地注视着这里,直接离开是不太可能的了。
“陈迁,肖齐”,江崇嘉招呼道,“我和安一要去趟祠堂,你们帮我们遮挡下。”
“祠堂?我和你们一起去吧。”陈迁不无担忧地低声说。
江崇嘉摇头:“不行,你留在这里看着肖齐,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我们去厕所了。”
肖齐一边假笑一边惊讶道:“说你俩一起去上厕所啊?他们也不可能相信啊……”
安一越看那块染布越心慌,她拉了拉江崇嘉:“就说我头疼,或者太热中暑了,江队送我先回去了。”
肖齐点点头,继续假笑,拉着陈迁走到了欢笑着的村民当中:“我提议,大家玩个游戏吧!游戏名字叫击鼓传花,谁输了谁就唱歌游戏规则是这样的……”
他长得白净好看,一时间还真的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
安一和江崇嘉趁大家听规则的时候,闪身飞快地跑进树丛,这才没有被发现。
在树木间小心地探查,确认祠堂无人看守后,他们小心地靠近。
江崇嘉走在前面,轻轻推开了破旧的砖红色大门,刺耳低哑的“吱呀”摩擦声在沉闷的黑夜中格外刺耳,二人一愣,迅速跳进房间。
透过错位松动的砖石,安一看向堂外,黑漆漆的一片寂静。
没有时间迟疑,安一径直走到了黑坛子前,她深吸一口气,掀开了覆盖在上方的潮湿厚重的牛皮纸。
一股腥臭的气味缓缓飘出,熏得安一皱起眉头。
她捂着鼻子向内看去,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躺在罐子中央。
没有灯光,她看不清楚里面东西的样子,江崇嘉转身随手拿了盏蜡烛凑近,昏黄的光亮闪烁着。
忽然,“啪”的一声,熄灭了。
这个气体好像并不适合蜡烛的燃烧。
江崇嘉拽出一个防毒口罩递给安一:“保险起见,先带上。”
安一接过,转而点亮了通讯器上的手电筒,高瓦数的电子设备不受任何气体影响,瞬间照亮坛内。
那个球状物黑乎乎、毛绒绒的,像是动物长长的毛发,边缘有很多凸起的棱角。
江崇嘉抽起一根还未燃尽的高香戳了戳,顺着他的动作,那东西缓缓转动,直至彻底翻转过来……
居然是一个人头!
或者说,是一张套在球体上的面皮。
剥皮者的技巧很高超,从下巴到头发,几乎被全部完整地撕了下来。
这张面皮似乎有些年头了,五官周缘处已经开始腐烂,几条圆滚滚的半透明蛆虫正在上面缓慢蠕动。
安一忽然有些庆幸肖齐不在这里,不然他说不定又要吐个天昏地暗。
江崇嘉仔细盯着面前的人皮。
他沉默几秒,对安一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张脸和阿月的很像?”
-
西城,疗养院。
“老师的情况怎么样?还是不肯好好吃东西吗?”看到一脸疲惫趴在前台的护士,男同事关心道。
小护士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是最新一批转正入院的研究生,本来还在为找到工作而开心,没想到第一个接手的患者就这么棘手。
每天不管送什么饭,老师都不肯动一口,有的时候还会喃喃自语地说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真害怕是老师被饿出幻觉了。
男同事安慰她:“没事儿的,老师也就这一两个星期这样子,之前都特别乖,接受治疗也超级配合,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小护士瘫在一旁的椅子上,她想了想,问道:“为什么大家都叫他老师啊?他以前的职业是教师吗?”
“不是”,男同事的工作已经结束,悠闲地打开了话匣子,“老师的称呼是他自己要求的,但他也确实担当得起。老师不发病的时候经常给我们讲课,生理健康啊、机械制造啊,反正不管什么方面他都懂一些。”
小护士不解:“那他学识这么渊博,怎么还会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呢?”
男同事轻轻戳了她的脑袋一下。
这种突然的亲昵举动让小护士感到不适,她轻轻地往后挪了挪。
“谁说聪明人就不可能有精神疾病的,脑子越活泛的人才越容易钻牛角尖呢”,男同事语气亲热。
“老师有很严重的臆想症和被害妄想症,有时还会有暴力倾向,前些年差点自杀成功。但只要不发病,他就是整个医院最配合的病患。”
小护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其实很害怕这种有暴力倾向的病人,实习期间她就差点被一个发狂的病人活活掐死。
送走男同事后,小护士无力地斜靠在休息间的沙发上。
一抬眼竟然看到了安全护栏后站着的老师。
他瞳孔浑浊,瘦得有些脱相,身上洁白的约束衣板正服帖,很有老师正直伟岸的气质。
小护士被他盯得有些心慌,她看了看门旁健壮的男医师,壮着胆子走了过去:“老师,你怎么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老师捋了捋齐肩的白发,又直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我饿了。”
“饿了?!”小护士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您先洗洗手去坐好,我马上就把饭菜送过去。”
招呼几个看护人员把老师送回房间后,她欢快地往厨房走。
太好了,本来还担心会因为老师不肯吃饭被批评呢,没想到运气居然这么好!
跟厨师交待好,她又兴奋地亲自热了杯牛奶。
等待出餐的时间,小护士对着镜子正了正歪斜的护士帽,又扯了扯皱起的护士服,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子。
她想,好像至今,都还不清楚老师的来历呢。
下次一定要问清楚。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