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蓁被昭华摇晃着胳膊,面上还是一派淡然,眼角的宠溺却是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好了好了,哀家允了你便是了。”她望着昭华如花的笑靥,伸手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怅然道,“一转眼间,哀家的昭华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如今想起来,你那时刚出生,还小小的,躺在哀家怀里……当真是恍如昨日。七夕佳节,京中灯会热闹,你长年待在宫里,少有出去走动的机会,趁着这样好的日子出去走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昭华兴致勃勃道:“今儿是七夕,街上人来人往的,定然很多有情人相约着看花灯。待女儿给母后带一盏回来!”
明蓁笑她:“你倒是不知羞。”她拍一拍昭华的肩膀,“好了,快些去吧。哀家都已经这个岁数了,还要那起子花灯做什么?你自己玩得高兴便好了。”目送着女儿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明蓁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
春风为她奉上一盏茶,轻声道:“长公主性子纯真,天真烂漫,很像太后当年呢。”
“我这一生只这一儿一女,予洐已是如此,我也再不盼着他什么,只望昭华能择一如意郎君,儿女双全,我便知足了。”明蓁有些怅然若失,“哀家已是老了……”
“怎么会?”春风道,“太后乃千岁。”
明蓁摇摇头,起身走到镜子前面坐下,望着铜镜隐隐约约倒映出的人影,她叹息一声:“哪有人能永远不老呢?哀家今年,已是四十九岁了。朱颜辞镜花辞树,最是人间留不住……”
待到后半夜,昭华才依依不舍地归来。明蓁坐在殿中等她,见她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心中不免好奇:“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真的看中了哪家公子?”
昭华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明蓁也不恼,只道:“女儿果然是长大了,如今竟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不肯与母后说吗?”
昭华羞怯地一跺脚:“母后取笑我,女儿不依呢!”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连手上的花灯都忘了交给明蓁。明蓁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背影,与春风道:“瞧瞧,咱们娇生惯养的长公主,竟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呢。”
春风亦是笑着:“可要奴婢去打听一二?”
“不必。”明蓁却是十分明白昭华的,“你且瞧着吧,那小丫头啊,是藏不住事的。最多两日,她便会耐不住自己,巴巴地来寻哀家了。”
果然,不需两日,昭华便殷勤地在明蓁面前端茶倒水。明蓁看破不说破,见她实在焦急,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求哀家?”
“母后……我哪有什么事啊。”昭华低下头,不敢去看明蓁。
明蓁伸手点点她的鼻尖,道:“和母后还不肯说实话?你的那点小心思啊,可瞒不住哀家。说吧,什么事?”
“母后……女儿想请母后赐婚。”昭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明蓁的脸色,“女儿昨日……”她绞着衣袖,将昨日花灯会上的事情娓娓道来,“女儿不慎与侍卫走散,差点被路人撞入湖中,是他救了我……”她羞红了一张脸,“母后曾经说过,这世上纵有男子千千万,也需得我真心喜欢才是最好的。女儿愚钝,一生一次心意动,那必然是他了,再也不会是旁的什么人了!还请母后成全女儿吧!”
“哀家是说过你未来的夫君需要你真心喜欢,可他也需得真心喜欢你才是。”明蓁缓缓道,“你只说自己喜欢他,那他呢?他姓甚名谁?家中是做什么的?可有婚配?父母双亲可还在?”见昭华脸上的红晕一点一点褪下去,明蓁继续道,“你对他一无所知,又不知他品性如何,怎可如此轻率地做了决定?”
昭华执拗,虽知明蓁说的在理,却还是不肯放弃:“可女儿喜欢他。无论他是谁,哪怕他是罪臣之子,是贩夫走卒,我亦喜欢他!”
明蓁反问她:“非他不可?”
昭华坚定道:“非他不可!”她一双眸子里盛满了孤注一掷的决心和情意,情真意切犹如灼灼烈日,刹时间便可焚尽一切。情窦初开的年纪,这样滚烫的情意,容不下半点虚假,便如同她这个人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执拗地碰得头破血流,最终,灼伤了所有人。
话本子里写的才子佳人的邂逅,终是不适用于她和他。如果那一日他们二人从未相见,后来的后来,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痛苦?
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真的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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