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王宫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为庆皇长子与圣女归国,离王在此宴请百官同乐。
皇长子与圣女分别坐在离王手下左右两侧的席位,足以见得对其的重视与荣宠。
曲素柔为了给桓钧天撑足场面,赴宴前特地换了身仙气飘飘的纱裙,挽了发,脸上还戴了张面纱,坐姿端庄,仪容优雅,一颦一动之间都将圣女的圣洁之气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对面的桓钧天今日也是盛装出席,玄色锦衣搭着金冠,剑眉星目的那张脸上平添几分华贵气息。
只见曲素柔面上目光淡然的平视桓钧天,心音却在疯传:“你家这宴会什么时候结束?我脸都要僵了,腿都要坐麻了!”
桓钧天镇定自若的拿起酒杯,回敬大臣,以心音回之:“我也不知,师姐你不妨站起来动一动。”
曲素柔眉毛抽了抽,支起半身打算换个姿势,小腿一麻,整个人又跌坐了回去,还失手打翻了酒杯,弄脏了裙子。
“圣女您无碍吧?”她身旁的宫女大叫道,引得宴上众人齐齐向她看来。
曲素柔心里咯噔了下,太好了,这圣女她可以不用装了。
座上的离王关切出声,“还愣着做什么,快带圣女下去整理仪容!”
“不必。”桓钧天绕开臣子,快步走到曲素柔面前,伸出手一把将曲素柔从座位上拉起来,低声问:“腿真麻了?”
“麻,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麻过……”
曲素柔麻的站都有些站不稳,桓钧天只好一手揽过她肩膀,帮助她站立,另只手使了个术法抹去了她裙子上的酒渍。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拍手称奇。
“殿下果真仙术了得,微臣大开眼界!”
“殿下有如此精湛仙术傍身,何惧敌国来犯……”
“真是天佑我离国!”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离王听得龙心大悦,“吾儿尚在幼时便离宫与曲仙师学习仙法,这十年吾儿想来在仙法上定是耗费了许多心力才有了今日的造诣,来人!孤要封赏皇长子,食禄千石,御赐行宫!”
“陛下圣明!”
桓钧天眉心微蹙,“还请父王收回旨意,儿臣尚未建功立业,不该受此高官俸禄。”
“吾儿不必推辞,这些你都受得起。”离王见儿子如此谦逊,不骄不躁,心下更是满意。
桓钧天还要再推,曲素柔知晓他脾性,手在袖子底下碰了碰他,以心音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不接不是不给你爹面子吗?你眼下先把旨接了,你若真不想要,私底下再跟你爹说也一样的。”
桓钧天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师姐所言极是。”
他接下了旨意,离王更是开心,又颁一道旨意大赦天下,与民同庆。
离王随即走下龙座,来到桓钧天和曲素柔二人面前,走近了细细打量这二人。
别人兴许没瞧见,但他坐在最高处,可把这两人一些亲昵动作瞧的一清二楚。
“听闻圣女与吾儿同在曲仙师门下学习仙法,这算起来也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不知你二人感情如何?”
桓钧天道:“我与师姐感情甚笃。”
离王瞧着桓钧天还扶在圣女肩膀上的手,笑着道:“看起来确实感情甚笃。”
他们师姐弟三人从小一起在宗门长大,连上街挽手臂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眼下扶个肩膀委实不算什么。
但这点不算什么在离王眼里就不同了,他看着自家儿子与圣女站在一处,宛若一对璧人,便起了心思,“敢问圣女可有婚配?”
曲素柔面纱下的唇角一抽,依她多年看话本的心得来看,离王接下来的话她大概能猜到,“……未有婚配。”
离王果然满意的点头,曲素柔下意识的拉开和桓钧天的距离,传音道:“你爹别不是想撮合我们吧?”
桓钧天收回手,答道:“应该不会。”
曲素柔:“……但愿。”
宫宴将近尾声,景翊才从宫殿的侧门匆匆赶来,到丞相父亲的身后坐下,“父亲,我来迟了。”
景渊低声斥责他,“皇长子归国这样重大的日子你还敢来迟?你难道又和那冷宫的厮混去了?”
景翊举起酒杯起身,答非所问,“儿这就去向皇子请罪。”
他快速走到桓钧天跟前,行完礼后抬头看清对方面容时,两人皆是一愣。
“未曾想您竟是皇长子殿下,那圣女莫非……”景翊往后方一看,那戴着面纱的女子有一双灵气逼人的杏眼,“果然是曲姑娘。”
景翊又惊又喜,与桓钧天和曲素柔二人各自寒暄一阵,了解了前因后果,只道是三人有缘。
离王今夜兴致高,直到月上中梢了才让人散了宴。
景翊行礼道:“今夜我便先告辞了,下次我定呈上拜帖,相邀二位一叙,还请殿下和圣女务必赏光。”
他谈吐得体,桓钧天和曲素柔对他观感不错,便应下了。
师姐弟二人出了宫闱才有了独处的氛围,远远地将宫婢们甩在身后,曲素柔满腹好奇有了问询的机会,“桓三,这景翊竟然是丞相的儿子,那长明又该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桓钧天也对此事有些疑心,“查查便知。”
皇长子与圣女归国,这一场宫宴就颁布了数道旨意,符玺郎路仲负责看管玉玺兵符之职,这一夜光给离王送玉玺就来回跑了许多次,硬是在宫里熬到离王睡下了,断无再颁旨的可能后才离宫。
路仲虽然品阶不高,但玉玺兵符此等物件皆乃国家重中之重,不容有失。是以那调取玉玺兵符的玉牌他从来都是贴身携带,夜里归家,还须御林军亲自护送,不敢有一丝懈怠。
“路大人,府邸到了。”
“多谢各位同僚护送。”
路仲下了马车,步履极快的跨上台阶,远远地看见自家大门的柱子旁立着个人影,下意识的护住了玉牌,绕开对方,匆匆忙忙的想要进门,被那人唤了声:“爹。”
路仲背影一怔,回头揉了揉眼睛看向对方,旋即摇了摇头,“我那儿子身量才到我腰,可没你这般高大……”
“爹。”路翩翩叹着气走到他面前,“都十年没见了,我要是还不长高那成什么了?”
路仲又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端详路翩翩五官模样后,喜不胜收,“当真是我儿!还是和幼时生的一样俊!”
父子久别重逢,他忙不迭将人带进府,“来来来,跟爹进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不进府邸等我?非得蹲在门口,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府里的护院说不认识我,就没让我进。”
路翩翩若想进去也不过是弹指一念的功夫,不过他不想和人起争执,便在门口等了。
“唉,不怪他们,都是爹的不是!”路仲官职特殊,给府里人定过规矩,若他不在府中,生人一概是不准入内的,“改明儿爹让府里的下人到你跟前来认认脸,我们家的少爷回来了,哪有不识得你的道理!”
路翩翩的房间他一直留着,还派人定期打理,他拉着路翩翩去看房间,“你这回来的也是突然,也不提前给爹写封信,咱们家上半年搬迁了,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寄信……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路翩翩把经过给他说了,他一听又是懊恼的一拍头,“是爹对不住你,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还害你差点找不到自家门!”
“爹你别自责,我眼下不是找到了吗。”
“还是你聪明!”
领了路翩翩到房间,路仲熟门熟路的去点了蜡,“你今晚先住着,明日缺什么就跟我说,我让府里人给你添置。”
说完回头,看他手里还提着个兔笼子,笑着道:“这么个小笼子怕是不够,我们后院有块空地,围一围给它做个围栏。”
“好,谢谢爹。”
“跟爹客气什么。”
路仲虽是笑着,但眼里一片疲惫之色。
“爹,今夜你也先回房休息吧。”
路仲打了个哈欠,“好,那爹就先去了……”
“嗯。”
路翩翩也困极了,把兔笼子放到桌上,给自己使了个清尘术,便躺在床上睡了。
谁料翌日天才微微亮,他又被爹从叫醒,“儿啊,宫里来人找你了!”
路翩翩穿好衣服后,被路仲拉到前厅见人。
“你就是路翩翩路公子?”来传话的太监上下打量路翩翩。
他人都是昏沉沉的,闻言点了点头,“是我。”
“奴才来传皇长子殿下的口谕,宣路公子进宫一叙。”
路仲听得不安,小声问路翩翩,“儿啊,你是不是摊上什么事了?”
“爹你多虑了。”路翩翩宽慰他,“我先跟他进宫,回来再跟你解释。”
“成吧,你进宫小心些,莫要触怒了殿下……”
“好。”
路翩翩一路进宫,远远地便看见亭台下坐着个女子,那身影一瞧他就知道是师姐。
“路公子,这可是圣女,你见了为何不行礼?”太监把他带到曲素柔身边,见他没有反应,便提点道。
路翩翩指了指自己,眼神无辜的看向师姐,“师姐,我?”
“路公子是我师弟,不必行礼。”曲素柔言辞柔和,挥退宫人,“都下去吧,我要和路公子叙叙旧。”
“是,圣女。”
路翩翩知晓曲素柔这幅装模作样的姿态是何原因,很是配合,“一夜未见,不知曲姑娘可还安好?”
宫人一没了影,曲素柔直接给了路翩翩肩膀一巴掌,“戏弄我好玩吗?你师姐我装这劳什子圣女装的快要疯了!”
路翩翩听得闷声直笑,曲素柔一把拉起他往和宫人相反的方向走去,放开了仪态说话:“你说你怎么回事,你给的那个地址住的是另外的人,还好桓三让人去查了你家户籍,不然我们都找不到你……”
路翩翩把事情经过又给曲素柔讲了一遍,顺便问道:“怎么不见师弟?”
“他上朝去了,等下了朝再来找我们玩。”
师姐弟两边走边谈,“对了翩翩,你还记得之前来师门接长明的人吗?昨日我们在宫宴上见到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丞相的儿子。”
路翩翩心里一咯噔,“那这么说,他也在离国?”
这是不是意味着师妹也在?
曲素柔故作神秘,“是不是在想你那小师妹在哪儿啊?你放心,桓三已经派人去景翊府上打探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景……翊?”路翩翩蓦的顿住脚步,“师姐,你刚才说了景翊?”
“是啊,接长明的人名字叫景翊,你不知道?”
路翩翩心下当即掀起惊涛骇浪。
他若是没记住的话,景翊这个名字……就是那个让曲素柔伤情入魔的负心汉。
“是他吗?就是这个叫景翊的人伤了师姐吗?”路翩翩在识海感知小书。
小书虚弱的回答:“就是他。”
“为什么会这样?十年之期不是已经过了吗?”
“翩翩因为你……”
小书的声音骤然消失,路翩翩紧接着感觉怀里一烫,他连忙把小书拿出来,发现小书又像上一次一样开始自焚。
“小书你不要再说了!”路翩翩用衣袖去拍册子上面的火,肯定又是他问了不该问的伤到了小书,“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你别死!”
“怎么突然就着火了?”曲素柔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翩翩你没被烫伤吧?”
这火燃的古怪,不伤人,只焚书。
任凭路翩翩怎么灭都灭不掉,最终还是它自己熄了,路翩翩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他们二人对面的桥上走来了一群人,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
几个宫人将一个被绳子捆着的女子按在桥边,只听他们身后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下令道:“把她给我推下去!”
那女子便被他们一齐推下了桥,曲素柔大叫道:“谋杀啊!”
她说完,便感觉身旁一阵风猛地刮过,路翩翩的身影眨眼间已至湖面。
桓长明在被推下之前便率先屏住呼吸闭上了眼,但落水的沉重感却没有如期而来,反而是一股温热的体温将他包裹住。
他疑惑的睁开眼,一道辨不清情绪的质问随之落入他耳中,“这便是你说的好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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