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夏意飞快的进去, 许根生和曹慧兰也对视一眼,笑道,“年轻人感情就是好啊。”
俩人说着这话也跟着进去了。
若是往常, 夫妻俩肯定不会打扰小两口说话,但他们太担心孙子了, 便跟着进来了。
他们看到赵夏意将电话筒拿了起来,那边似乎说了什么,赵夏意的脸色都变了,等那边说完了挂断电话, 半晌问道, “是沐晨吗?”
赵夏意点点头,却忍不住落下泪来,“是他。”
她才刚落下这话, 许根生就扯着嘴角笑了笑, “是他就好,那你哭什么啊?”
都是老人了, 很多事想的也多, 声音不由就变了变, 曹慧兰也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
赵夏意吸吸鼻子说, “沐晨救人的时候受伤了,现在那边医疗条件不足, 希望我们去将他接回来休养。爷爷奶奶,我要去接他。”
她话说出口曹慧兰的脑子嗡的一声, 整个人差点没站住,赵夏意忙扶住她道,“奶奶, 他只是伤了腿,很快就能好的。”
曹慧兰快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僵笑了声,“没错,很快就好了。”
在那里震后余震不断,哪怕是救灾的战士,也免不了受伤和牺牲,与那些受苦受难的人比起来,许沐晨的伤或许都不值得一提。
可既然是伤了腿,为什么打电话回来的不是许沐晨?腿受伤了还不能打电话了吗?
不管是老两口还是赵夏意,心里都堵的慌,但赵夏意却打定主意要亲自去接许沐晨了。不过看二老的反应,赵夏意又觉得后悔,兴许她该瞒着二老,先把人接回来再说。
可转念一想又不行,二老都是枪林弹雨走过来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垮的人,让他们知道真相才是正好的,总好过什么都不知道两眼摸黑。
果然,震惊过后许根生很快就平静下来了,“这次让小刘跟你一起去,不然我们没法放心。”
赵夏意却不同意,“刘哥还得留在家里照顾你们,我跟着我爸厂里的人去就行了,他们大多都是和我一个家属院的,也都认识,都会照顾我的。”
许根生和曹慧兰对视一眼,“那明天商量商量再说。”
但这时候还不算太晚,赵夏意让小刘将她送回家去,到了楼下,赵夏意嘱咐小刘,“刘哥,爷爷奶奶就拜托给你了。”
小刘笑道,“你尽管放心,照顾他们本来就是我该尽的责任,你尽管去吧。我们都在这等你们。”
赵夏意咧嘴笑了笑便上了楼,刘丽荣和赵大刚都有些惊讶,“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在自己父母面前赵夏意就没什么隐瞒了,直接将实情说了出来,赵大刚一下就想到关键地方,“那既然伤了腿,怎么没打电话回来?”
赵夏意也没法回答,刘丽荣安抚道,“也许是因为有事所以没能打电话。”
可这话也就说说,这可能估计不大。最可怕的现实是还伤了其他地方暂时不方便打电话。
但赵大刚又道,“若真伤的严重估计就不是直接打电话给这边了,估计问题不大。”
赵夏意心事重重的回屋收拾东西了,赵大刚和刘丽荣说,“不行我跟着去一趟。”
刘丽荣道,“你能走的开?”
“走不开怎么办,”赵大刚皱眉道,“去的人那么多可我们能放心?小许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让她自己去能处理的了?放心吧,厂里有崔书记看着没事儿,而且我是带队伍过去,谁敢在这时候闹事儿那就是找死。”
刘丽荣嗯了一声,对赵大刚的本事是很信服的,她嘱咐道,“你们厂里不是后天走?那正好我明天给夏意请假,另外这次小许在这边养伤的话不知道要多久,估计再走俩人就得一起走了。”
离别向来是个沉重的话题,赵大刚也一时无言,半晌才道,“雏鸟大了要远离母亲,孩子大了也是要走自己的路的,索性离的也不远,过年兴许也能回来,他们若回不来,咱们带着许司令老两口坐车过去团聚也是一样的。”
夫妻俩的话就到了这儿,第二天一大早赵大刚就跟赵夏意说了要跟着去灾区的事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车队明天一早出发,晚上估计就能到了,今天你该做的就是把工作交接好,另外去那边宽慰一下二老,顺便给沐晨带两件衣服。”
赵夏意点头,便跟着刘丽荣去厂里了。路上刘丽荣又是一通嘱咐,比起赵大刚祝福的,刘丽荣更多的是让她照顾好自己,“那边听说余震几乎没了,但到处乱糟糟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赵夏意点头,刘丽荣又道,“什么事要跟你爸商量,别自己乱来。”
赵夏意又点头。
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刘丽荣有些心疼,孩子大了,终究有自己的心思了。
到了厂里刘丽荣便写了请假单又拿去给书记签字。
曹书记听了这消息叹了口气说,“这是应该的,解放军为了灾区做出巨大贡献,做军属的也格外不容易。让她安心去,咱们这边可以将她报为援助灾区的志愿者,”
刘丽荣笑道,“多谢曹书记了。”
她一顿,“不过等这次事情了了,她估计也得随军了。”
“应该的,小年轻老是分居也不好。”
请了假,刘丽荣便让赵夏意回去,“先去医院找你陈阿姨买点能用得上的伤药,再去买一点营养品,现在灾区乱着估计这些也不好弄,另外大夏天的吃的也不好带,你拿了面去烙点煎饼路上吃的,晚上让你爸炒点肉渣,路上也就够了。”
赵夏意就出过一次远门,没想到第二次出远门竟是这样的情况。
既然刘丽荣都说了,赵夏意便离开厂里直接去了医院,将情况跟陈阿姨一说,陈阿姨便给准备了一些伤药,还仔细的告诉了她具体的用法和吃法,“药品我能准备的也就这么多了,但应该也能够用了,等回来了,如果方便就过来医院检查,不方便就跟我说我带人上门检查。”
赵夏意感动道,“谢谢你陈阿姨。”
陈阿姨笑道,“客气什么,不说我和你妈的交情,只说你爱人是解放军,我们就没有理由不多关照,快去忙吧。”
赵夏意马不停蹄的又去买了一些用得上的营养品,回到家便开始调面糊烙煎饼。
因为在许家联系过两回,现在烙煎饼赵夏意还算熟练。
但夏天怕放不住,煎饼要烙的干一点才好,到时候泡水吃或者拿热水弄软也不错了。
到了中午赵夏意又去了许家,跟许根生夫妻说了明天一早出发的事儿,许根生和曹慧兰又是一通嘱咐,也拿出一个包来,“我们给准备了一点东西,到时候要是方便买该买就买,千万别省着。”
赵夏意点头,“我知道了奶奶,去那边开车最多十来个小时,晚上也就到了,我爸也去,您不用担心。”
“好好好。”曹慧兰哪里不知道,赵大刚作为厂长是不用去的,估计也是因为赵夏意要去当爹的不放心这才跟着了。
下午回到家赵大刚已经在炒肉渣了,除了肉渣还有咸菜,这次机械厂去的人有二十多个人,厂里直接出了三辆卡车,到时候直接开着去,但路上的吃喝却要自己准备的,等到了那儿再统一的吃食堂。
晚上早早的睡下,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夏意就被刘丽荣喊起来了,赵夏意看了眼手表才早上四点钟,刘丽荣道,“早点集合,五点就走,不然路上太热了。”
此时八月,天气最热的时候,这时候赶路可想而知多么辛苦了。
赵夏意洗漱完,赵大刚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爷俩匆忙吃了又拿上赵夏意准备的两个大行李袋就出了门。
大家伙是在机械厂门口集合,到了那儿的时候另外的那些人也已经到了。
赵夏意就看到了那卡车,后面车斗那里用竹竿支了架子,架子上绑上了稻草做的草毡子,赵夏意明白过来这是为了防晒的。
赵大刚说,“这次加上你一个六个女同志,另外三个你们三个就坐在驾驶室后面那一排座位上,彼此有个照应。”
赵夏意点头,赵大刚又嘱咐道,“赶路就这样条件不好,要多忍耐一下。”
“我知道了。”赵夏意现在没有其他的心情,她的心都跑到灾区那里去了,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许沐晨,看他好不好,只要他能好好的,她觉得什么苦她也能忍受的。
一辆卡车拉人,另外两辆装着这次要带过去的粮食和生活用品,赵夏意看着满满当当的车子,不由咋舌,机械厂可真有钱啊。
上了车,赵大刚就坐在副驾驶座上,这大概就是厂长唯一的特殊待遇了。
而赵夏意和厂里的俩大姐坐在后排的位置上,三人都不胖坐着倒是不拥挤。
车子出发,车子出了丰城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
中午时候大家在车上吃了午饭,又临时停靠一次,上厕所的上厕所。
赵夏意也人生中第一次在俩大姐的放风下蹲在野地里上了厕所。
下午赵夏意便靠在座位上睡觉,俩大姐便降低了说话的声音,让她安心睡觉。
再睁眼已经快到地方了,隔着窗户就能看到路上不少车辆来回,大概是运送物资的车辆吧。
赵夏意睡意全无,仔细的看着外头的环境,临近灾区路边不时就能看到倒塌的房屋,再往里人流也多了起来,道路也拥挤不少,随处可见受灾的群众和救灾的人员。
下午四点来钟,车子终于进了城区,入目的便是成片倒塌的房屋和破碎的道路,可想而知在过去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事情。
旁边两个大姐早就不说话了,车上的气氛很是凝重,偶尔看到受灾人员痛苦的眼神,赵夏意也忍不住一阵心酸。
车子最后在一片帐篷围成的区域停下,赵大刚和让赵夏意下了车,车子又继续往前面去了,赵大刚说,“那边就是这边临时搭建的医院区域,我们过去问问吧。”
赵夏意点头,和赵大刚一人提了一个行李袋往那边去,绕过一个搭帐篷后果然看到了医院的标志。
赵大刚说,“你自己去问。”
赵夏意便过去拉住一个志愿者模样的青年问了路,对方看了她一眼说,“受伤的解放军还在后头的帐篷,你去那边找吧。”
赵夏意道了谢和赵大刚又一路找过去,然而赵大刚和赵夏意找遍了整个帐篷也没找到许沐晨。
赵夏意有些慌了,“他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的。”赵大刚冷静道,但他也是头一回来这里,对这边也不熟悉,只能再去问路,爷俩又穿过大半个城市去另一处临时医院,然而还是没有。
赵大刚见赵夏意有些焦躁难免担心,“这两处没有肯定就在最后一处了。”
赵大刚的平静和淡定无疑给了赵夏意信心,焦躁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嗯。”赵夏意却突然来了信心,她将行李背在背上,手上提了一个,对她爸说,“爸,这里到处需要人,您和大家汇合去帮忙吧,我自己去找。”
这一路看到的场景实在太过惨烈,任谁到了这里都不能无动于衷,赵大刚自然也想去尽自己一份力。可他是个厂长的前提是他是个父亲,一切还是以自己的孩子为主,所以他只能带着女儿一处处的找。
现在赵夏意主动提出来了,赵大刚问道,“能行吗?”
现在余震已经没了,更多的是灾后重建和人员安排问题,而且这里随处都是解放军和武警官兵,所以赵大刚并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他更多的是担心许沐晨受伤严重他的女儿能不能受得了的问题。
赵夏意点头,“能行,没问题。这一路上看来,好多比我小的孩子都在帮忙,都在努力生活,没道理他们能做到我就做不到了。我人比较自私,现在心里只惦记自己的男人,但我不能再拉着您跟我浪费时间了,所以爸爸,您去忙吧。”
赵大刚嗯了一声,又道,“找到后先听听大夫怎么说,问问他的伤坐或者躺卡车上行不行。”
他的担心赵夏意明白,无非是怕她受不了刺激。赵夏意故作轻松道,“我知道的,但我也相信他肯定没问题的。”
然而转身的一刹那赵夏意还是吸了吸鼻子。
这大概是赵夏意做的嘴勇敢的一次决定了。
她不禁看着这片千疮百孔的城市,心想:许沐晨,你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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