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刚看见赵小娟的时候并不意外, 然后他就想起了昨天赵小娟离开后刘丽荣说的话。
刘丽荣说，“她如果求你办事，你就直接问她要钱, 甭管她说什么，就要钱。别忘了欠条还在我这放着呢，看她还敢不敢开口。”
当时赵大刚还犹豫, 自家妹子的性子他也能了解一点儿，真能压住了？
刘丽荣冷笑道，“没关系, 明天中午我就去找她要钱，看她还敢不敢再找你。”
赵小娟, 丰城纺织厂车间组长, 和刘丽荣母女虽然一个厂, 但部门不同, 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应该说在厂里赵小娟是绕着这娘俩走的，郑福生尚且敢打着赵大刚妹夫的名头在机械厂占点小便宜, 赵小娟在纺织厂就不敢。
一直以来赵小娟不打着刘丽荣的旗号犯事儿, 刘丽荣也懒得理会她。
所以刘丽荣给出了最佳解决方案后赵大刚就完全没有顾虑了, 冷着一张脸伸手道, “小娟, 以前借的钱该还了吧。当初夏意写的也就这几年借的, 以前的我们也不计较了, 这些钱你要不还一下？”
赵小娟脑子嗡嗡的，脸上委屈道, “哥，你怎么也这样，当初可是你们自愿给的。”
“那就甭跟我废话, 你写了欠条了那就是借的，赶紧的。”赵大刚突然明白刘丽荣为什么要让他用这招了，因为他妹子就是个二皮脸，你好说歹说人家根本就不在意，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赵大刚哼了声道，“赵小娟，没事儿别来招惹了哈，咱们是亲兄妹不假但也得明算账，账还清之前，千万不要跟我提其他的，伤感情。”
说着赵大刚转身便走，赵小娟拽住他，可怜巴巴道，“哥，小秋她怀孕了，你就想想办法让她回来，乡下条件那么差，怎么能行啊，哥。”
赵大刚才从灾区回来，那边条件什么样儿，多少人都在受苦，赵小娟竟然还因为这点事儿叽叽歪歪，顿时不高兴了，声音不由拔高，“我说了，先还钱再说其他。怎么，别人能吃的了苦，她郑秋就吃不了苦了，那里不是她哭着求着要去的吗？现在也嫁给喜欢的人了，这时候想着她舅舅我了，早干嘛去了，当初你们合伙害我闺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心疼闺女呢？赵小娟，你尽早滚蛋，别一次次的没完没了，不然下一回我就让郑福生滚蛋。”
听这话赵小娟直接就愣住了，赵大刚人很好坚持原则，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赵小娟看着她哥半晌说不出话来。
赵大刚却没心思跟她叨叨了，哼了声道，“好自为之吧，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谁家的日子都得自己过。”
说完赵大刚便走，赵小娟愣是没敢追上去。
到了厂里赵大刚就看见郑福生在前头来回转悠，赵大刚心烦，直接绕路去了办公室。可郑福生不屈不挠跟着到了门口，“大哥……”
郑福生这人万事儿喜欢站在女人后头，要么就事后当好人，以前的时候赵大刚不计较，现在他想计较了，可不就不想惯着对方了。
赵大刚嗯了一声，郑福生舔着脸说，“小娟是不是又惹您生气了？您放心，回头我就教训她。”
“你教训谁？”赵大刚虽然看不上自己那妹妹，可看着郑福生却觉得这男人更可恨，“你是家里的男人，什么事儿都让娘们儿出头，坏事儿了又出来当好人，你把别人都当傻子呢。真想讨好我赶紧把钱还了，否则别说我不顾兄妹之情不给你们面子。”
赵大刚才不管别人背地里说什么，做事儿就求个问心无愧，旁人说什么那是旁人的事儿。
郑福生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赵大刚也一脸郁闷的去办公了。
而刘丽荣吃了中午饭便对赵夏意说，“我有点事儿，你先回去，打点热水凉上，我回来喝。”
赵夏意问，“您去哪？”
刘丽荣便说，“去一车间一趟，找你姑妈有点事儿。”
昨天赵小娟上门的事儿赵夏意也知道，闻言好奇道，“您主动找她干嘛？”
“要钱啊。”刘丽荣冷笑道，“以后她上一回门，我就找她要以回钱，我就看看她还敢不敢。”
赵夏意眼睛都亮了起来，她想去看热闹，结果刘丽荣白了她一眼说，“行了，我是她嫂子，跟她要钱是正经，你一个侄女跟着凑什么热闹，没的让人说你没礼貌，老老实实回去倒水去，闲着没事儿就写方案去，马上就国庆节了，事情多着呢。”
赵夏意吐了吐舌头，“我很快就随军调动工作走了。”
“那正好走之前把方案写了，别以为你要走了就能闲着糊弄了，写的不好工资都给你扣了。”
赵夏意吸了口气，这可是亲妈啊。
但刘主席都发话了，这热闹也看不成了，赵夏意只能忿忿的回办公室写活动方案去了。
国庆节是比劳动节更重要的节日，从上到下都很重视，赵夏意不敢马虎，回了办公室先给亲娘倒了水晾着，然后便开始找几个部长询问关于往年国庆节节目的事情。
原本以为国庆节会不一样，可问了一圈才知道，越是国庆节越是重视歌舞节目。总之节目要有，表彰先进也要有。
单家月直接说，“你就参照五一活动来吧。”
姜佳却提议道，“不过我觉得上次已经跟机械厂和服装厂搞过一次了，这次可以换个其他的厂子试试。”
赵夏意觉得她们说的都有道理，回头就开始琢磨了。
离着国庆节还有二十天，在这二十天里要写方案要和各厂联系，还要厂里内部鼓励员工报名参与节目表演，还要组织这件事情。
虽然最后落实下去，可能不用赵夏意亲力亲为，但这在活动方案里要事无巨细的写上。
赵夏意叹了口气觉得亚历山大。
好在这件事是整个工会一起参与的事情，赵夏意写方案也是写前期的大框架，写完之后再讨论，或者不合适只基金给你否了，通过后真正的任务才是真的来了。
赵夏意几乎没有闲工夫去想她妈多牛逼的赵小娟怼一遍，忙忙碌碌的过小时就过去了。
刘丽荣回来时脸色很平静，平静的都不像是去跟人吵过架。
赵夏意问，“战况如何？”
刘丽荣白了她一眼，这问题简直白问，在纺织厂能比的过刘丽荣的才几个。赵小娟再能耐也不敢和刘丽荣呛声，几乎全程被刘丽荣压着怼，让整个车间的知道赵小姐欠了钱不还还整天上门骚扰人正常生活。
后面刘丽荣走了，赵小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车间里的人看她的表情都不对。
赵小娟的脸都黑了。
早上才堵过她大哥，现在又被大嫂堵住怼了一通，赵小娟很难不想到这事儿人家夫妻俩商量好的，故意拿这事儿吓唬她。
她倒是想拿钱还上，好缓和跟她哥的关系，可惜她没钱啊。
赵夏意没从刘丽荣那儿得到情况，下班后故意往一车间那边走，自然有人跟赵夏意唠叨当时的情形。
赵夏意听完才快步去了车棚骑自行车，刘丽荣了然道，“听完了？”
“听完了。”赵夏意也不掩饰她看热闹的心思，笑道，“不过我姑现在怎么看着不聪明了啊，还是郑秋跟她说了什么话让她不得不来找我爸的？”
现在的赵夏意也知道思考了，这让刘丽荣很欣慰，她笑道，“你姑那人，郑秋就不用说什么，估计就是给她画大饼，你姑信了，所以就来找你爸了。”
不过想到今天上午的情形，刘丽荣觉得赵小娟短时间内估计不敢再来了。
这话也没什么不好跟赵夏意说的，就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赵夏意直接乐了，“别说去咱家了，估计我姑在厂里碰见你都得绕道走。啊对了，以我爸的个性，估计还能再把我姑父再奚落一顿。”
“能吗？”刘丽荣有些不确定了，“你爸没那么无聊。”
等下班回到家，刘丽荣记起来这事儿便问了赵大刚一句，赵大刚随口便道，“说什么呀，就问问他要不要还钱，吓跑了。”
刘丽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闺女是真的了解你。”
至于赵小娟，从她哥嫂这里吃亏不是一次两次，但这么丢脸却是少见。
自然而然的，赵小娟将责任推到郑秋身上了。
等过了几天郑秋打电话过来催促的时候赵小娟将郑秋劈头盖脸一顿骂，甚至没等郑秋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在旁边等着的郑东撇嘴道，“妈，不是我说你，你哪回被我舅舅和舅妈骂不是因为我姐啊，你怎么还听信她的鬼话。她说隋鹏飞以后有出息，以前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隋家都倒了她还扒在上头，还想让您求舅舅把她弄回来，您还真打算继续因为这事儿找大舅啊。那我的事儿咋办啊。”
赵小娟有些烦躁，郑东说，“妈，我想当兵，你要不去求求表姐，让表姐夫把我弄部队里去呗。”
“我疯了。”赵小娟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说，“我求赵夏意那不是自寻死路，她不把我骂死都算好的，这事儿还得求你舅舅，找赵夏意是不行的。”
可找赵大刚显然也行不通，赵小娟是真的有点后悔替郑秋说话了。
郑秋被挂了电话，心就沉了下来。
她猜测她妈又被骂了，这就是说明她舅舅到现在还在记着当初的仇不肯原谅她。
赵家的路子走不通，那她就得走隋家的，可隋家现在倒台了，她该怎么走？
走不通，那也得想法子逃避劳动，不然她能死在地里头。
于是郑秋在隋鹏飞跟前上眼药，说想买点礼品送给大队书记弄个记分员当当。隋鹏飞哪管这些，还觉得麻烦，郑秋就摸着肚子说，“鹏飞，我都是未了咱们儿子，我怀着他怎么下地啊。”
好吧，隋鹏飞虽然对这儿子并不怎么在意，但好歹是他儿子便说，：“那就送。”
郑秋说，“我哪有钱啊，我下乡的时候我妈都不给我钱。”
可隋鹏飞也没多少了，于是便打电话回去要钱。
只不过隋鹏飞打电话的时候不凑巧，黄翠娥的娘家大嫂刚来闹过一通，她烦不胜烦给了对方五十块钱，到现在她手里的钱就没剩多少了，她还得数算着走动将儿子弄回来……看来还得找俩闺女要一些。
就是这时候，隋鹏飞的电话打来了，张嘴要钱。
当然，在郑秋的指导下没说是给她疏通，只说隋鹏飞要跟人打交道用钱。
黄翠娥脑子都要炸了，但又磨不过隋鹏飞，只能答应。
挂了电话，黄翠娥出来走在纺织厂的大院里整个人筋疲力尽。
现在她真的没心思闹了，再闹三十块钱的工资也得没了。
隋家倒霉后，赵夏意倒是没再多关注。
反而在市里工会开会的时候碰见了王倩倩。
此时的王倩倩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形容整齐的跟在机床一厂工会主席身后过来开会。
看见赵夏意的时候还朝她客气的笑了笑。
赵夏意震惊了，这还是她认识的王倩倩？
变化也太大了些。
因为过于震惊，开会的时候赵夏意就有些心不在状态，频频的去看王倩倩。
刘丽荣简直没眼看她闺女的傻样子，然后等轮到她上去讲方案的时候，刘丽荣直接把赵夏意拽上去了。
然后……赵夏意不得不打起精神仔细的讲了起来。
至于讲了什么，赵夏意有点想不起来。
但，就这样，王倩倩还特意跟她说了她很厉害这样的话。
赵夏意诚心诚意道，“你才是真的厉害，我很佩服你。”
王倩倩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也不反驳，只笑道，“感谢厂里愿意给我的机会，我很珍惜这份工作。”
两人的交集也就这么一次，之后分别。
然而赵夏意才转身，就听王倩倩说，“其实如果有选择，我更想做你这样的人，多痛快。赵夏意，永远保持你这份性格吧，这是咱们这代人里头多少姑娘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这世上没人生下来就想这么勾心斗角的活着，只是没有办法，爹不疼娘不爱，男人又靠不住，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哪怕旁人说她自私也好，说她冷血也罢，她都要将这条路走到底，为了自己好好的活着。
路上刘丽荣就严厉的批评了赵夏意，意思是让她长点心，好歹别在外头丢丑。
但接着刘丽荣又跟她分析王倩倩，到底是做主席的，听到的消息也多一些，“王倩倩啊，是真的本事人，她之前被评为先进当了车间小组长。但这时候恰好工会主席的秘书跟隋鹏飞的舅舅关系不错，工会主席怕被连累便想了法子找了秘书的错处，将人调到车间去了，那时候王倩倩正因举报隋家的事很出名，工会主席便说王倩倩你来试试吧。于是她就去了。”
赵夏意听着这极具戏剧性忍不住咋舌，“那王倩倩运气也太好了些。那工会主席就不怕王倩倩以后会举报他？”
“这种事，谁说的好呢。”刘丽荣说道，“兴许王倩倩给他做了什么保证也说不定，永远不要小瞧了一个从底层上爬上来的人，他们的心智远比你坚定。一旦有机会就会抓的牢牢的不会放手的。”
赵夏意很是赞同，感慨道，“看来我还有的学啊。”
学习这事儿永无止境，赵夏意跟着她妈学了这么半年多也不过学了皮毛，以后少不得还得多实践才行。
下了班回去吃了饭，许沐晨就说有好东西给她看。
赵夏意很兴奋，先跟他分享了王倩倩这事儿，然后才问，“什么好东西？”
许沐晨还神神秘秘的，“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俩人上了楼，曹慧兰还笑眯眯的跟许根生说，“你瞧，孙子都知道弄好东西哄媳妇开心了。”
然而话音刚落，楼上突然传来赵夏意的怒喝：“许沐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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