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纱的身体顿时滑过一丝凉意……
“怎么回事”她问。
王辰乐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是听我娘说的。”
云纱皱眉,总不至于因为输了官司就去自杀了吧?
春草有些害怕,靠近云纱站着,望着远方,听着刺耳尖锐的唢呐声越走越远。
晚上,春草抱着枕头从自己房间跑过来。
“姑娘……今晚我能跟你一块儿睡么”
云纱卷起纱帐:“快过来。”
她立刻钻进床里。
云纱问:“因为白天的事害怕吗?”
春草点头,在昏暗的夜色里睁大了圆圆的眼。
小声道:“姑娘,你说她为什么要吊死啊?会不会跟咱们有关啊?那她会变成鬼来找咱们吗?”
云纱道:“不怕,我们问心无愧。”
虽然她也觉得这事有些太突然了,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第二日她特意去了一趟里正家,里正和顾娘子都不在,只有他们的小女儿蹲在厨房门口择菜。
“娟儿。”云纱喊,“你爹娘呢?”
王娟儿见她来了很是高兴,忙拍了拍手,拉着她去屋里坐下。
“我爹娘都去田里了,还没回来呢,收稻的人今天轮到我们家了。”
云纱了然。
“那我等一会儿。”
王娟儿想去择菜,又想跟她说话,想了想,便将菜篮子端了进来,搁在桌上。
“云娘子,我能跟着春草喊你姑娘吗?”
云纱笑问:“为什么想这么喊?”
“觉得亲近些。”
“你不是我的丫头,不必这么喊,但你可以叫我云姐姐。”
王娟儿惊喜:“你要当我姐姐吗?那我愿意!”
“我以前也有姐姐,后来姐姐掉水里淹死了。”
“啊?”云纱惊到了。
“我娘说的,但我那会儿太小了,没印象。”王娟儿热情地挽着云纱的胳膊,“但现在我又有姐姐了,你又漂亮又有钱,我喜欢你。”
云纱笑了笑:“好吧。”
没多久顾娘子就回来了。
“娟儿,你怎么把菜篮子端上桌?搞得脏死了!”
王娟儿吓一跳,忙将菜篮子端走了,顾氏拿来一块抹布擦了擦桌子,对云纱笑笑:“袖子别搁在桌子上,等我擦一下。”
“没事。”
云纱道:“我来是想问您,王大贵的媳妇谭氏怎么……”
“嗐,这个事啊,我就知道你想问。”
顾氏坐下来,将抹布在手里翻折,“不干你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听说是她儿子跟人打架,打瞎了别人一只眼,没钱赔让别人闹到官府,把她儿子抓走了,本来是想卖了稻子得了钱把儿子捞出来的,结果不知是不是活该他们家倒霉,米行的人不收他们家的稻子,大前天晚上那谭氏和王大贵不知为了什么吵了一架,在气头上想不开跑到河边树下吊死了,第二天一早才被人发现的。”
顾氏叹了口气:“你说她这人也的确活着没指望,好好的人不见了一宿,男人都不说出去找一下的,就管自己喝了酒呼呼大睡。”
云纱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理说她和谭氏也算是结仇了,她也很不喜欢她的为人,但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同样也做不到落井下石。
顾氏说:“成谭村的人跟我说,王大贵他一家都靠他媳妇撑着,王大贵啥也不干,成日里喝酒,跟王二贵简直一样,真不愧是亲兄弟,他那儿子有样学样,打架闹事,混混一个,以前谭氏还咬牙花钱送他去过学堂了,结果没几天就被学堂先生给送回家了,不收。”
她摇头:“这样的日子,谁能过得下去啊。”
云纱喟叹了声,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她有一点不太明白。
“为什么米行不收她家的稻子?”
“我也不太清楚,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人……”说到这儿,顾氏若有所思地望着云纱,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你跟家里头打了招呼?”
云纱忙摇手:“我没有,我要有这本事,也不至于跟谭氏打官司了,我娘家人在云家说不上话的。”
“也对。”顾氏点头,“我就随便问问,你别放心里。”
王娟儿探头笑道:“娘,让云姐姐留下来吃饭呗。”
顾氏一愣:“死丫头,没规矩,乱喊什么呢……”
云纱笑道:“我让她这么叫的,本来我年纪不大,这么叫也可以。”
“这多不好意思。”顾氏热情道,“留下来吃饭?我去做。”
“不用了,春草已经在做饭了。”
云纱推辞,又寒暄了几句,才回了小院。
刚回去就见院子里堆着两大袋米。
牛竹拿着本账本在看,听见动静,抬头笑道:“云娘子,这米给你送来了,不少,两百斤,按理应该是送封了五两孝敬银子去云家的,如今田契在你这里,我们也就不用跑一趟了。”
“请示过了?”
“问了,没错,是府里出来的田契。”
牛竹从胸口摸出个小袋子,“这里头还有三两银子。”
云纱接过,想了想,自己往里头添了二两,还是作五两,还给牛竹。
“给云家的赵姨娘送去吧。”
牛竹怔了怔,也没多问,自顾接过。
云纱想到什么,忽然问:“你们去成谭村收稻子了吗?”
“去了,这一大片几乎都是云家的田,自然是云氏米行的人收。”
“成谭村有一家人,男的叫王大贵,女的姓谭,不知叫什么名字,我听说咱们米行独独没有要他们家的稻子,是为什么?”
牛竹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本来就没几亩田,不收也不损失多少,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听说是行里的掌柜打了个招呼,让少收一家的。”
牛竹知道的也不多,说了几句就走了。
云纱琢磨这事,越发感到不解。
云氏米行怎么会和王大贵家有冲突呢?春草这事她从头到尾都没跟赵姨娘说过,除了赵姨娘还有谁有动机帮她?
难道不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巧合?
她甩了甩脑袋,想不通暂时就不想这件事,稻子已经收完,接下来有她要忙的了。
她和春草把两百斤米分了袋子装,找了口大缸放在里面,盖上盖子,又压了重重的青石,就怕老鼠偷吃。
原先这里荒废老鼠可能没什么吃的,但最近她和春草都见过两三次老鼠了,好在她们都不怕,白日里还满院子寻老鼠洞来着,小狼特别积极,摇着尾巴跟在他们脚边打转,还用爪子去扒拉老鼠洞。
下午的时候,王辰乐过来找春草玩,云纱就让他们一起提了二十斤大米送给里正家,还给了王辰乐五文钱,他本来不要,云纱硬塞到他手里。
少年黢黑的脸庞透了红晕。
云纱的时间则大部分留给了实验室。
她每晚都会在睡前去实验室忙碌一阵子,她在实验室浸种,催芽,育苗,都是为了即将种下去的二季稻。
她选的稻种是她最熟悉也是一直在跟着导师后面打下手的t026籼稻,这种稻种有个特性,那就是相对于普通稻种来说耐寒,因为导师是北方人,他本就想将稻种培育出来以后引入北方广袤的平原。
籼稻萌发成苗的最低温度是14度,当温度在16度以上,可以在一星期内顺利出苗。
云纱是在稻子开始收割的时候在实验室播种的,实验室可以控制室内温度,一星期后,稻种开始出苗,且幼苗生长状况不错。
一般来说,30度左右是最适宜秧苗生长的,但t026籼稻耐寒的属性让其在20度至40度之间,生长状况都十分良好。
云纱托里正的关系,在村里雇了人帮她耕地,将才收过稻子的二十亩良田又全部翻了一遍,接着开始灌溉。
他们都不理解,因为其他人已经开始忙着种其他可以在冬天长的作物了,例如土豆,但云纱却重新灌溉良田。
里正也不明白,问了她几次,她一开始没说,等田全部犁好,才让人从院子里搬出幼苗,往田里开始插秧。
村里人都惊呆了,以为云纱真是疯了,或者说是太年轻不知天高地厚,想当然呢。
里正摇头:“云娘子,你不要乱来,这二十亩良田别糟蹋了啊,你现在种稻子,等秋雨一下,天冷了下来,稻子是不会结实的,你到时候不都亏了吗?”
云纱苦笑了几声,她真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好。
这事其实也没法解释,因为确实有些反其道而行之,在别人眼里自然看她就很傻了。
云纱只好道:“这是我娘家送来的新稻种,据说可以在秋天生长,成与不成总归种种看,拿这二十亩良田权当下个赌注了。”
里正不理解,但也不再劝。
村民们也不过拿钱办事,自然该做还得做,但难免有些话比较难听,说她娇滴滴的娘子,果然不知夏令秋时,全凭自己喜好竟然拿良田来糟蹋。
云纱也没解释,只挽起裤脚,抓着秧苗亲自下了田,没多久便干净利索地插好了一排秧,秧苗整齐又漂亮,令他们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她直起酸胀的腰,对众人笑道:“或许大家不理解,但我绝不是来糟蹋良田的,大家难道不想看这新型稻种会长出什么样的稻子吗?”
村民们或好奇或不屑,但拿钱办事效率还是有的,不出三天就把秧苗全部插了下去。
云纱也没闲着,天天顶着大太阳下地。
一双腿陷在泥水里,皮肤也晒得发红,汗水像雨水一样浸泡着她。
等累得不行了上岸歇一会儿时,才尖叫着发现一双腿竟爬了三四只蚂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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