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纱一下就清醒了。

    “你怎么知道?”

    梁程打了个哈欠。

    “你不是说你家米行不收她家稻子嘛,这事就我干的。”

    “蛤?”

    “杨白羽指使的,你应该怪他。”

    梁程赶紧道,“是他说你被那家人欺负了,要教训回去,但是他又不愿意让周姨知道,就让我以我梁家的名义去给你家米行掌柜打了个招呼呗。”

    云纱傻眼。

    梁程似乎等着看一场精彩好戏,顶着一脸没睡好的样子问:“怎么样?是不是忽然就认清他的真面目了?他就喜欢在你面前装的无辜无害,其实蔫坏着呢。”

    云纱白了他一眼。

    “你还不走?等着我请你吃早饭吗?”

    梁程无语。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好歹我昨晚还帮了你,请我吃个早饭怎么了?难道你还要我饿着肚子回去吗?”

    “那你等等吧,火都没烧呢。”

    云纱转身进屋,被梁程喊住,“你是不是找杨白羽对峙去?我能旁听吗?”

    “你有病就去治!”

    云纱指挥小狼,“咬他!”

    小狼扑上去摇尾巴。

    梁程蹲下来挠着它肚皮,摇头:“你这人还没一条小狗有良心呢。”

    云纱懒得理他,轻轻敲了敲杨白羽的门。

    门开了,是他的贴身小厮。

    他神情有些犯难。

    云纱问:“怎么了?”

    “姑娘,公子嫌我愚笨呢,往日里在家都是墨竹姑娘和蜜合姑娘服侍公子的。”

    云纱示意他出去,自己进了屋。

    “睡得好吗?”

    “特别好。”

    杨白羽好似一点没有起床气,笑得明朗。

    他身上披着一件衣裳,靠在梆硬的床头。

    云纱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子放在他身后。

    “我的床可硬多了,床上铺的还是凉席,也没有软枕给你靠,晚上不能熏香助眠,哪里就特别好了。”

    “你在这里,所以特别好。”

    杨白羽的目光追随着她,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消散过。

    云纱忍不住笑。

    “杨白羽,你怎么回事,你现在跟谁学的这一套一套的。”

    杨白羽笑了笑。

    “没有。”

    云纱坐在床边,语气轻松地问:“早上想吃些什么?”

    杨白羽似乎有些意外,他主动说起:“我听见梁程说的话了,你怎么不问我?”

    “管他呢。”

    云纱道,“这个事不是你的错,若真要追根溯源,你是为了替我出气,那应该是我的错。”

    杨白羽眸子亮起。

    “云纱,我好喜欢你。”

    云纱:“……”

    老脸一红。

    少年的喜欢太热烈而直白了,反而让她不知所措。

    “我去端水过来给你洗漱吧。”

    她欲逃走。

    杨白羽拉住她的手,仰着头:“云纱,我试给你看。”

    “什么?”

    杨白羽掀开被子,靠着腰腹的力量将双腿挪到床下,他于床边坐着,似乎酝酿着勇气。

    云纱有些莫名紧张,那一刻屏气凝神,甚至忘了呼吸。

    杨白羽试着站起来,他的双脚落在地面上,双手扶着床沿,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

    当上半身的力量开始落在双腿上时,他的额间渗出了薄汗。

    他咬着牙,脸色有些苍白。

    将将要站起来,身子便一个摇晃,往地上跌去。

    云纱一惊,忙扑上去抱着他,两人都跌在地上。

    杨白羽落在她怀里,瘫坐在地上,眉宇间满是挫败感。

    “云纱,我又失败了。”

    云纱笑了笑。

    “哪里失败了,成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慢慢来就好,不急在一时。”

    她替他揉了揉膝盖,温声问:“疼不疼?”

    “不疼。”

    她扶着他重新坐回床上,挽起他的裤脚去看,小腿上到膝盖是有很多出淤青的,昨晚没看的仔细,如今一瞧,叫她有些心疼。

    “怎么不上药?”她问。

    “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低声说,“我唯独不想瞒你。”

    云纱一瞬间就理解了他的心思。

    旁人若知道他的行为会怎么想呢?墨竹等丫鬟大约会很紧张,每次都要守在旁边,就怕他跌到哪里。

    杨夫人也许会又心疼又难过,劝他就算站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他健康常乐,她便心满意足了。

    再往外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又可能会变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说杨家那个残疾的小公子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真是可怜。

    云纱道:“我等会儿去里正家问问,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膏。”

    杨白羽眨眼。

    “云纱,你不赶我走吗?”

    云纱无奈。

    “我哪有那么无情,不过你最多只能留一段时间,过段日子天凉了,你必须回去,答应吗?”

    “好。”

    梁程愣是厚着脸皮蹭了顿饭才离开,离开之前他道:“我现在不住在杨府,就在你这座山后面那座山,锦嵩山的灵清观,你有事记得去那里找我。”

    “我没事找你。”云纱道。

    “……”梁程,“切,说不定你有事要找我帮忙呢,到时候小爷就等着你作揖赔礼!”

    饭后云纱让小厮们帮忙收拾了下房间,把杨白羽带来的一些东西规整规整,还有书,都放在房间他方便拿到的地方。

    他如今存了科考的心思,云纱自然一万个支持。

    她则去里正家讨了些药酒。

    顾娘子十分热情,一听她家来了人,忙问个不停。

    谎话要编圆了,她只好道:“是我那病弱的夫君。”

    顾娘子拍着大腿:“嗨呀,你男人还有些良心,看来是舍不得你才追了过来,你可不能立即答应他跟他回去,否则你那狠心的婆婆还得瞧不起你。”

    云纱忍笑:“好。”

    顾娘子让王娟儿从床底下抱了一坛子药酒出来,酒是黄酒,里头泡了三条蜈蚣,一打开就是一股很浓的味道。

    她拿小瓶给她装了一点,说这个对跌打损伤很管用,擦擦就好了。

    云纱谢过,拿回去帮杨白羽擦了擦腿,也给自己伤口外围的淤青擦了擦,擦过之后有些热热的感觉,身上全部沾的酒味,也不知管不管用。

    下午云纱在小院里犁地,她打算把小院整一整,一边种花,一边种菜。

    如今田里秧苗已经种了下去,也是时候把辣椒搬出来了。

    杨白羽在廊下轮椅上坐着安安静静地看书。

    翻了一会儿土,她刚要休息一会儿,小厮就积极地过来接手。

    “云姑娘,我来帮你吧。”

    云纱愣了愣,笑道:“好啊。”

    她把锄头交给他。

    有人帮忙效率就是高很多。

    杨白羽带来的这两个小厮,一个叫秋冬,一个叫夏鸣,都是杨夫人精挑细选跟在杨白羽身边的。

    帮她锄地的是秋冬,夏鸣去帮春草打扫庭院,和收拾厨房去了。

    云纱进屋倒了杯水喝,又端了杯水出来,递给杨白羽。

    “在外面热吗?”

    “不热。”他接过水杯,小口啜饮。

    小狼从廊下阴凉处睡醒翻身,摇着尾巴欢快地过来蹭脚。

    云纱蹲下来逗它:“小狼真乖。”

    杨白羽问:“它为什么叫小狼?”

    云纱抬眸笑:“因为小狗是你啊。”

    夜幕降临后,云纱留意着今晚的动静。

    她不确定经过昨晚的事之后,那人有没有歇了心思。

    秋冬和夏鸣轮流守夜,让她早些休息。

    云纱怔然,心道果然家里有了人才有安全感。

    她和春草两个小姑娘,所有的安全感都来自于一道铁片加固的院门,若有人强闯了进来,她们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一夜无事。

    云纱本以为那人应当没有了装神弄鬼的心思,谁知刚过晌午,便有一群人找上门来,四个男人,有三个都是她眼熟的。

    分别是王大贵,王大贵的妻弟谭富,以及谭富的儿子谭明。

    至于另一个稍显年轻的,眉眼间与王大贵有几分相似,她若猜得不错,大概就是王大贵的儿子了。

    “就是你!”

    王耀大声道,“就是你害死了我娘!”

    云纱还没搞清楚状况,那谭富也大声喊起来:“不得了了,侵占田地还要报复杀人啦!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晌午后,周围田间还有些农忙的人,听到动静忍不住抬头望向这边。

    云纱皱眉喝道:“你们做什么呢?”

    谁知他们根本不理会她,自顾叫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一边叫着一边朝小王村去,看样子是从成谭村这么一路喊过来的。

    春草和秋冬夏鸣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

    “他们干什么啊姑娘?”

    “他们在散播舆论。”

    云纱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蹙起眉头,心里有些不安的感觉。

    她转身见杨白羽在廊下望着她,便加快脚步走过去。

    “没事,别担心。”

    “是因为我让米行不收他家米的原因吗?”

    “当然不是,从我跟春草不让他们侵占两亩地开始,梁子就结下了。”

    云纱说着,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王大贵一家怎么又会装神弄鬼又散播谣言?他们有这么多计谋?

    万一她是一般的小姑娘,胆小又敏感,岂不是真就被他们吓到,从此落人口实吗?

    别人会说,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怕谭氏的鬼魂?

    偏她根本不怕。

    所以他们开始散播谣言?

    她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第二日顾娘子就匆匆忙忙来找她。

    “不得了了,现在都说那谭氏是你害死的,还说王大贵一家已经报了官,到底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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