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上尊天道,下不践地!
几个字如一道道滚雷,轰然在平安心头炸响!
凭什么?
天地可敬,人敬之,第一次天地之争的生灵涂炭呢,怎么敬?
天界,地界,人界,三界之中,人界是最弱小的,却也成了其他二界随意欺凌的存在了嘛。
有第一次天地之争,那岂不是说,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穷无尽,随时都会再次出现水患,火患,等等其他祸患?
默默的,平安低喃道,
“世人皆知,天上乃是仙之所在,地下为妖魔恶灵之所,人界处在天地之间,头上一个天,脚下一个地,一个仙,一个魔,一个清,一个浊,哪个是好,哪个是坏?”
“或者无关好坏!”
平安没有察觉到,他的这番话,让长者脸色顿变,嘴巴张了张,却是无力反驳,心中同时也在回味着平安的话语,
天仙与地魔,到底谁好谁坏?
都说天地皆膜拜,但实际却是求仙趋之若鹜,求魔避之不及,我等凡人的选择,真的对吗?
疑惑萦绕在心头好大一会儿,长者仍是想不明白,无奈他只能摇摇头,刚想转身离去,但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说道,
“士公子,飞天成仙,入地成魔,脱去凡胎,不是我等凡人可以随意揣测的,你...唉!”
最终,长者还是轻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整个庭院顿时传来长者沙沙的脚步声,那声音中满是疲惫,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夹在着平安胸口剧烈的起伏声,倍感萧索落寞。
突然,平安大声叫住了长者,
“夫子,你我凡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禹君自然也是明白的,您觉得他会选择成仙入魔吗?”
老者身子不由的怔立当场,又听得平安继续说道,
“大秦现在的始皇帝,一统天下,皇权至上,现今仙家道场,不胜枚举,面对神权的冲击,他又会怎么选择?”
老者彻底呆了,平安那平静的话语,犹如一柄重锤袭来,让他几欲站立不稳,默默的转身望向平安。
烈日之下,平安的身影好似凭空涨大,耀眼的金光在他的身上泛起,竟似让自己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站在对面的平安,变成了一柄锋不可当的利剑,一面照透万物的镜子。
使劲的揉了揉眼睛,顺着平安的目光,穿过庭院,穿过小镇,穿过山林,穿过官道,尽头是一座高山的轮廓。
那里与天相接,与地相连,高高在上,却并非不可攀登,心生膜拜,又想要将其征服。
恰在此时,平安对着长者深深地鞠了一躬,
“夫子,学生还有一个问题,武人,真人,真君境界的术法,应该从哪里学习?”
“嘶...”
被平安唤醒的长者,又遭一记重锤,苍老的脸庞微微扯动,嘶嘶抽冷气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终于在平安炯炯的目光下,他手指颤抖的指向高山的方向,颤抖的说了几个字,
“仙,魔...家!”
说完便兀自低下了头,不再出声。
一丝明悟的神色从平安的眼眸中闪过,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对着长者抱抱拳,
平安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庭院,离开了!
杨柳不知春风过,绿树成荫影如墨。
平安的身影偶尔与身旁一排排小树交织在一起,又匆匆分离,如此不断的交织,不断的分离。
从官学出来,平安心中渐渐有了主意,还没走几步,突然眼前一暗,小胖墩那几个半大的孩童挡住了他的去路。
“平安哥哥,那什么...钱,要回来了吗?”
看着小胖脸上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平安苦笑着摊了摊手掌。
不止没要来,还搭上了不少呢。
现在的自己,一穷二白,兜比脸干净,否则也不至于抢王二牛的酒水。
最终,在孩童们幽怨的小眼神中,平安连连做出下次一定帮他们把钱要回来的保证,这才将他们打发走。
同样,平安心中对老骗子的恨,再次加深了几分。
苦笑着送走孩童,平安一掌拍开坛封,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水的辛辣刺激着味蕾,让他忍不住全都咳了出来。
但紧接着,他却是毫不犹豫的端起酒坛,仰头倒了下去,“咕,咕,咕,”没一会儿工夫,酒坛便见了底。
却是在此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充斥心头。
“好!”
平安忍不住仰天大笑,一声,两声,久久不绝,刚才与长者交谈,心中存留的郁闷和这几日躺在床上的烦躁,全都一扫而空。
酒,还不够!
说巧也巧,此时平安前方不远处,正是一处只有两间房屋大小的酒馆,一副葫芦样式的酒幌,斜插在门匾之侧,其上一个大大的马字,见风飘飘。
马家酒铺。
既是缘分,平安也不再犹豫,轻步上前,远远的,眼尖的马掌柜便招呼了过来。
“士公子,听说前几日受伤了,怎么样,头酒今日开缸,要不要喝酒透一透?”
马掌柜其人,知天命的年岁,一个干瘪精明的小老头。
有传言,其祖上是齐国宫廷酿酒师,世袭几代,声名显赫,还有一种说法,经常从马掌柜口中听到,
仙宫之酒,无尘无垢,入口绵柔,知否知否?
瞧瞧这十六个挂在酒馆正墙上的大字,马掌柜逢人便会吹嘘,用他自己的话说,他马家曾经出过仙人。
这酒酿的配方,来自仙宫,就是传言中泰山的仙家道场,都有仙人下来买过,他还自命不凡的为自己的酒酿取名为,马家独酿。
呵呵,可惜没人相信,最起码的,说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泰山,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仙家道场。
镇子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十六个大字,是他从泰山府一个瞎眼的江湖人手中,花了两个大子求来的,若非是文化有限,他还想写的更深奥响亮一些呢,
什么忽闻有此马家酒,仙落凡尘也不愁,没事来上一小口,不枉世间走一走等等。
时间久了,也没人去拆穿他,毕竟还可以当个闲聊的乐子嘛。
说起这马家独酿呢,也算不错,特别是头酒,绵绵醇厚,入口留香,又有一股火辣辣的烧意,比之一般的酒水也不差。
而自己刚才喝的,正是二牛从老马家打来的,只不过,质量嘛,只能呵呵了。
其实根本不用马掌柜招呼,走到近前平安已经将手中的酒坛递了过去,马掌柜顿时喜笑颜开。
刚要接过酒坛,却是见平安面露难色,摸了摸全身上下,也没找到一个铜子,他的脸色又复不好看了。
呸,穷鬼,没钱吃什么酒!
挥起了手中的抹布驱赶蚊虫,几乎要甩到平安的脸上。
平安不以为意,想了想,弱弱的问了一句,
“不知掌柜的,可否赊欠?”
“赊欠?”
马掌柜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平安好几眼,心思急转,
虽说平安这小子不是泰安镇本地人,但在此也生活了很多年,信誉还是没问题的。
想了好久,他这才随即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保全,你个小兔崽子死哪去了,还不快来给士公子装酒,没眼力见的东西!”
朝着屋内大喊一声,一个小伙计麻溜的跑了出来。
小伙计保全,年岁不大,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子机灵劲儿,出门见到平安,手中的抹布习惯性的往肩上一甩,弯腰见礼,眼神却是与马掌柜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士公子,看,坛满将溢,我马家独酿绝对的童叟无欺!”
满满的一坛酒看起来分量十足,马掌柜故意当着平安的面盖上酒封。
“谢马掌柜,回见!”
平安也不客气,一把提起酒坛,向着远处走去。
“水占几成?”
待平安走远,周遭四下无人,马掌柜眼中泛起一抹狡黠,对着凑过来的保全,轻声的问道。
“掌柜的放心...”
“你们在干什么?”
保全话还没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略带不悦的少女之声。
保全扭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
“啊,怜,怜儿小姐,这个,小的...”
一名略施粉黛的妙龄少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少女朱唇轻抿,琼鼻微皱,秀面之上都带起了一抹寒霜,显得极为不悦。
“掌柜的...”
保全支支吾吾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求助的望向马掌柜,最后索性低头不语。
虽然同样被吓了一跳,但马掌柜还算镇定,脸色一板,睁着本就不大的眼睛,轻声呵斥道,
“一个女孩子家的,没规矩!”
“你心虚什么?”
少女并不惧于他,反而秀目圆睁,回瞪了过来,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认输。
“咳咳,”
最终,还是马掌柜率先绷不住,一声轻咳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心中无处发泄的怨气,自然而然的便找上了没眼力见,还待在这里的保全身上。
“滚滚滚,去伺候客人去,只知道偷懒的小杂种!”
抬起一脚重重的踢去,保全哪还敢吱声,弓着身子,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怜儿,是爹错了,该打,怜儿不生气了哦!”
没了外人,马掌柜立马换了一副脸色,真的抬起手掌,朝着自己的脸颊打了一下。
别看马掌柜平日里斤斤计较,但对这个女儿,可是宠溺的不得了,
“哼,”
马怜儿还是气嘟嘟的哼了一声,一脸不相信的瞪了他一眼,随即便不再看他,望向了远处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那是平安哥哥吗?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见女儿只顾一个外人,根本不搭理自己,马掌柜心头酸起,故意大声的叹了口气,
“唉!”
可惜马怜儿好似未听到一般,连头都没回,甚至还有想要追出去的意思,他再也忍不了了,又一次大叹一声,“唉!”
其中还夹杂着一阵不满的小声嘀咕: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马怜儿只得恨恨的收回目光,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正准备软语哄上几句之时,猛的感觉到不远处有一个猥琐的目光正朝自己看来。
哪里来的登徒子,好不礼貌!
撅着小嘴,气嘟嘟的瞪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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