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沈弈还在林宅聆听林庸的讲学,自从拜对方为师后,宅中专门为他们准备一间书堂。

    随着一声平缓的“下堂”,今日的课程结束。

    “老师再见。”

    沈弈起身行礼收拾完物品,背起书箱,他离开书堂正欲回家时,本该在乡间的沈常安在门外搔首踟蹰,对方看见他松气的同时,语气哀伤:“四郎,二伯父与吴镖主出门在外时,马车失控,两人一同掉落悬崖,据衙役说,尸骨无存。你快回家看看吧,我出来前,说是二伯母晕了。”

    像是被谁用锄头来了个当头一击,骤不及防的死讯砸昏沈弈一贯镇定的脑袋,毫无防备。

    --

    离山镇集市偏西的一条街上,一位小贩叫住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孙家大郎,你不是前日去府城说要做生意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赚到个盆满钵满?”

    行人走到小贩的摊前蹲下,他面露难色,示意对方把耳朵凑过来。小贩以为是有什么好生意告诉他,忙凑过去。

    “说来话长,也是我倒霉。碰上咱们县到府城五公里的山峰上起大火,那条官路被封了。我寻思着就从小道走,结果你猜怎么遭,我撞见一批身披盔甲的军士,个个威风凛凛,一把黑刀,看着就怕!刚打个照面,我就被抓住,可是被狠狠一顿好骂。才死里逃生,哪里还敢去府城?你与我熟,我可只和你一人讲,千万被透露出去。对了这些是我准备来去府城卖的小玩意,如今去不了,我便宜买你十文铜钱如何?”

    说着说着,行人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货物,摆在小贩跟前。被信任的小贩没有多犹豫,仗义地包下十个。

    行人很是开心,离开时,再一次说:“我可只与你讲,可千万别说出去!”

    “好。”小贩拍拍胸膛,表示应下。

    往前绕过这条街,行人多走几步,路边卖菜的另一个小贩叫住他:“孙家大郎,大娘不是说你在府城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吗前提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离阳村,沈弈赶回沈家,往日古朴的屋外挂起格格不入的缟白,异常鲜明。

    沈仲行逝去消息传来是在早晨,沈大山为了不影响沈弈读书,强撑丧子之痛,让沈常安晚点说,因此他是最晚一个得知的。

    沉重地推开门,映入眼中是临时搭建的灵堂,正中央放着棺木。沈家所有人齐聚一堂,皆穿着素白丧服,脸色沉重。

    “四郎,回来了?”

    沈叔举和他的妻子也在,三伯母离灵堂远些,低声与带来的仆人吩咐丧礼的事情,也是第一个看见沈弈进来的。

    “嗯,三伯母。”

    他神情挣扎,眸底掠过一抹痛苦。

    “去看看你阿爹吧。”

    温婉的三伯母也不知怎么安慰幼年丧父的少年,迟疑片刻只能这般道。

    “好。”

    灵堂中,几位长辈早已哭成一团。沈弈缓步上前,走进棺材,还没有盖棺,里面不是尸骨,是沈仲行生前常穿的衣衫,办的是衣冠冢。

    从得知死讯到刚刚,沈弈其实并没有多大感触,他唯一经历过的生离死别还是在前世当主人公,患癌离世。

    两世相加,他活有三十年,可思想没有老化,成熟的同时,依旧有如少年般的心智。

    沈弈的心也是人肉长的,此刻睹物思人,想沈仲行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两年,教过自己山中的知识,陪过自己熬过低烧,随着自己去府城科举等等。

    昔日种种涌上心头,那股难言的悲痛、苦恼要从胸中漫溢出来。

    他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嘴唇终于忍不住哆嗦起来,却欲哭无泪。

    亲人去世后,直系亲属需拿着衣衫,登上屋梁最高处开始喊魂,也叫招魂。

    这一步骤是不认为亲人已经去世,而是希望他能够醒过来,可现在是期盼沈仲行沉在悬崖之下的亡魂归家。

    招魂的过程中,沈弈不断的去呼唤死者的姓名。

    “沈仲行”

    “沈仲行”

    “沈仲行”

    一声声高呼中,他那本就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有泪水,一颗微不可见的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渭朝民间,棺材会停留在家里十五日再下葬。

    第一日守孝夜,沈鹤归靠近一同守在棺木前的沈弈,缓缓抬起头来,眼圈泛红问:“大兄,他们说阿爹永远也回不来,那以后我是不是没有小兔子可以玩了”

    沈弈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妹才六岁,木生未满一岁,张氏身上又怀了。是她听到沈仲行死讯昏倒后,被郎中诊出来的。

    他们还没多大呢,就失去父亲了。

    “小妹没事,还有大兄,我给你去山上抓小兔子,好不好”沈弈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哄道。

    “我不要,我要阿爹,我要阿爹!”

    比其他孩童多丝成熟的沈鹤归,即便年幼,也感觉到家中的气氛。懵懂又清晰意识到那个会给自己带好玩玩意的阿爹不会出现了。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湿润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在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一行浅淡的泪痕。

    年幼者有食肆每月收入供得起他们长大,可物质上的富足弥补不了精神上的欠缺。

    “好,等阿爹回家,让他给你去山上抓小兔子”

    沈弈轻轻抱住她,扬起一张凄楚的脸庞,两眼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在沈家长辈主持与三伯母的操办下,沈仲行的生后事办得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直到衣冠送入祖坟。

    一众哀哀戚戚的沈氏族人中,沈弈身披丧服,呆呆地望着祖坟方向。

    薄凉的秋意,将他的双眸悄然晕染,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淌落而下,他感觉到哭声在喉咙处翻滚着,终于冲口而出。

    《中庸》里说:“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三年的守孝是有的,不能科举,不能娶妻,饮食等规矩。穿孝期间须遵守儒家的礼制,谓之“守制”,其家门门框的上贴一条子,上书“守制”字样。

    渭朝孝子不用在坟墓旁搭棚居住守孝,能正常出行,没有晦气这一说法,想来就知又是沿袭平朝。

    像生员仍需参加岁考,学子不能落下读书。由此除日常守孝,沈弈也可以到林宅。

    在沈弈守孝中,沈常安来看望他,还说了吴恙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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