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视线昏暗。
“淼姨,淼姨!”长大的萧潇扑在床前,声音沙哑,哽咽着呼喊。
萧炎的视野中有很多的人。
萧薰儿泪眼婆娑地拉着垂头看不清楚面貌表情的萧霖,小医仙的一头白发有些凌乱,抿着嘴,紫眸暗淡,药老直直叹气,还有许多人许多人都来了。
之后许多人又走了。
萧淼的墓碑立在萧家院子的后山坡上,那里百花争艳,萧炎以为萧淼会喜欢,但从不知昔日的女子对此并不感冒,一棵樱花树,矮矮的粗粗的站在那里,每年的春天那里都被粉红渲染。
是了,萧淼去世了,在萧潇十五岁的那一年。
她走的那天谁也不知道,是萧潇去找她后才发现的。
第二天,很多人闻讯赶了多来,那些日子彩鳞没有走出过她的屋子,萧炎也一直靠着古树,身上被淋湿,双目失神的看着前方被雨水打落飘零的花瓣。
几日后,中州传来消息,太虚古龙族的龙皇紫研突然大发雷霆,半壁中州被毁。
常人道世事无常,但也无人知晓那龙皇发怒的缘由。
萧炎开始了酗酒度日,直到一个响脆的巴掌火辣辣的打在脸上。
彩鳞怒道:“你何必这样毁了自己,喜欢萧淼难道是什么说不出口的事情吗?现在你在这里悲伤难过给谁看!”
——他喜欢萧淼吗?
这个问题从那时起就一直纠缠着他。
又是那么一日,他从梦中惊醒,梦中是萧淼安逸的睡颜,他突然有些担心自己会忘记萧淼的模样,就找出了笔墨,开始作画。
修为高了,就会无聊找趣,匆匆数年,萧炎的作画能力已到了画中有神的地步。
他动起手,墨水在白纸上行如流水,萧炎不用多想,萧淼的模样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柔顺的千缕乌丝披在双肩,饱满的额下,一双翡翠般的碧眸,翘挺的鼻子,红润的桃花唇,一袭印象中最深的墨篮长衣,美得醉人。
萧淼的各种样子早已深深地扎根在萧炎的脑海中,他不曾忘,也忘不掉。
一个下午,数十章女孩、少女、女子的画作就摆满了萧炎的书房。
有短发女孩端茶垂帘的、有少女白衣如仙坐在屋檐上的、有女子盘发万千金雷缠绕其身的。
萧淼的一颦一笑都烙印萧炎的记忆里。
萧炎深吸口气,舒展臂膀,望着画中的人。
——他喜欢萧淼是没错的。
——他很喜欢萧淼,很喜欢,很喜欢。
——但是薰儿和彩鳞呢,她们呢?
萧炎又再次陷入了另一个深思中,不能自拔。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萧薰儿是他的年幼伙伴,他心中可人的妹妹。朝夕相处下,女有情郎有意,他们在一起如此之自然,如此之理所当然。
苦思冥想,他觉得自己喜欢萧淼和喜欢萧薰儿的感觉有所不同。
是哪种不同他道不出来,只是觉得,如果萧薰儿也如萧淼般一声不响的走了,他大概会大哭一场,至于时间,可能是一个小时、可能是一天、可能是更久。但他不会醉醺醺的跑到萧薰儿的墓地旁傻呵呵的谈天说地,他不会在心底恨着萧薰儿就这样抛弃了他。
也是,他是哥哥,他喜欢萧薰儿,但多于哥哥对妹妹,仅少的是爱。
于是他找到了萧薰儿。
“萧炎哥哥,你说什么对不起嘛,和你在一起本也是薰儿的一意孤行,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很幸福的。阿淼姐姐太傻,不知道你喜欢她,我也不过是趁虚而入。”萧薰儿慢悠悠的说道。
“你怪我吗?”
“怎么会,我只怕你会怪我。”
“傻丫头。”
很多我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日子里,被我们遗忘了。
萧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萧淼这个名字了,这个人的所有都早已不再出现在他的世界,他某些时刻也会忘记有过这么一个人。
“喂,萧炎,明天是萧淼的忌日,今年你要去。”彩鳞对着坐在树杈上萧炎说。
萧炎这才想到萧淼已经离开他五年了,那后山的樱花他也有三年没有看过了。
他跳下树对彩鳞说:“我那么喜欢她,你们为什么总让我想到她?”
“就是怕你忘记,才会提醒你。”
“你们这帮人真让人头疼。”
“今年你若是再不去,只怕萧淼会伤心的。”
“那你来操心什么?”
“我对萧淼的喜欢可是大于你这个烦人鬼的,我们都是不愿看见她伤心的。”
“所以你们要看我伤心咯?”
“嘿,你这斤斤计较的男人,真当我美杜莎是用不了武力的了吗?”彩鳞有些怒了。
——美杜莎,这真是许久许久未曾听到的称呼了。
“彩鳞,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啊?”
“啊,突然讲这个做什么?”彩鳞环臂。
“就问问。”
“因为萧潇啊当然是。”
“那若是没有萧潇呢?”
“你真当自己是块香饽饽啊,就你这臭样我会贴过去?”
萧炎忘记话题最后是怎么终止的了,最后在第二天他去看了萧淼。
就如彩鳞所说,当年若是没有那个意外,彩鳞没有怀上萧潇,那现在的结局到底是如何谁也不清楚,但至少他们心里都知道,萧炎不会有一位叫做彩鳞的妻子,而美杜莎不会拥有彩鳞这个名字,更不会有叫做萧炎的丈夫。
还是那句话,世事难料。
萧炎心下的那道结终于是解开了,在樱花乱坠的季节,他听着窗外的春雨沙沙进入梦境。
再一睁眼,他来到了他的十四岁,距离十五岁的成人礼还有数月。
然后他推开记忆中萧家老院的木门,眼光刺着眼睛,入目的是蓝天白云,还有那个墨蓝布衣的小丫鬟。
“少爷,早啊,快来吃面吧,一会还要测试斗气呢,我今天要打扫院子就不去了。”碧眸中像是含了一汪清泉,清澈的很。
恍惚恍惚,萧炎久久后,“淼,是你吗?”
“少爷在说什么,不是淼还会是谁?”
“嗯早,早上好!”
他穿越到了这个不明色彩的星球,曾从天才陨落为人人嘲笑的废物,经历过被悔婚的耻辱,他咬牙成长,三年时光一跃成为大斗师,完成三年之约。他身负重尺,一身黑衣,步行万里,脚踏血路,成为了人们口中的炎帝,这片大陆的主宰者。
却谁也不知,他慌慌忙忙度过了两世,做了那么多的无用功,在第三世才算是抓住了她。
“萧炎,萧炎!”叫喊伴随着嘭嘭的敲门声,将萧炎从梦中惊醒。
揉了揉脑袋,萧炎昏昏沉沉的从床上坐起,游神许久,思绪在慢慢开始转动,昨天他成功的进入了内院,此时正和萧薰儿、吴昊和琥嘉三人一同住在一栋宿舍里。
门外叫喊的人应该是吴昊。
穿好衣服,开门“怎么了?”
“外面来了很多一起进内院的新生,说是老生们让他们缴纳纳贡费,大家叫你来想个办法。”
萧炎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下楼,看到了一众的新生们。
“萧炎学长,同为新生,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这内院的老生,也太欺人太甚了。”一名青年脸庞激动的有些涨红,萧炎依稀记得,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似乎是叫阿泰吧。
“你先说清楚。”萧炎紧锁眉头,这内院的事情他多少记得几分,但详细点的印象全无。
“从今天早上开始,便是有着那些老生团队进入我们新生区域,嚷嚷着要收什么新生纳贡费,我们也知道初来乍到不必要做到太过尖锐,忍忍便好,也没说什么,所以都将火能缴纳给了他们,可结果没想到打发走了那批人之后,更多的老生团队接连不断的闯进我们新生区域,堵在门口处让我们再度缴纳,到现在已经来了三批了,这样下去,我们新生跟着学长您拼死累活得到的那点火能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全部被收个精光!”那名叫做阿泰的青年咬着牙愤愤不平的道。
“这些家伙也太过分了吧。”琥嘉俏脸微沉,手重重排在了椅子扶手上。
“萧炎学长,我们来找您,也并非想让您帮我们避免那种骚扰,我们也明白,作为内院的新生,被老生欺压是难免的,我也托朋友打听过,往年的新生虽然也是要缴纳一些所谓的什么新生纳贡费,可却也没想我们这样,来了一批又一批,而听我那朋友所言,今年这般原因是因为我们新生在火能捕猎赛的表现让老生心生不爽,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说这些,可并不是在指责萧炎学长,您带着我们免除了火能猎捕赛的老生欺压,在这届进入内院的新生心中,萧炎学长如今声望最高,所以,遇见这等麻烦事,我们也只能请您出面,希望能让的我们新生不在受这层层剥削,不然的话,我们连进入天焚炼气塔的修炼费用都不够,还谈何在内院修炼?”
萧炎理理衣服,开口:“既然那些老生堵在出口收纳贡费,那么相比我们几个也不会落下,这样吧,你们先去将新生聚集起来,我们马上赶到。”
“如此,那便多谢萧炎学长了,日后若有事,我们这届新生,唯萧炎学长是从!”闻言,阿泰以及随从而来的十来名新生顿时大喜,急忙对着萧炎躬身行礼,然后依言快速的退出此处阁楼大厅。
望着那些走出去的新生,萧炎转头,望着萧薰儿三人,道:“你们看这件事情?”
“你是队长,你拿主意吧,但总不能毫无反抗的被他们欺凌吧。”
“好,那便是听我的,我的意思就是建立个势力。”
那三人仿佛都已预料到了,异口同声,“好!”
“那走吧,现在可是拉拢新生们的好机会!”语罢,萧炎手一挥,便是大步对着门外行去,其后,萧薰儿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旋即快步跟上。
迦南学院也是一个新起点,萧炎的天下从这里正在慢慢的积累。
——嘿,你快看看外面,那都是我为你打下来的江山!
他也想要这样对着萧淼开一次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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