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老钟看着她,道。
董遥知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泪水下来。
就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走来,道“老师。”
男生比她高出一个头,老钟几乎仰起头看他,道“蒋柏安,你怎么也迟到了?”
“下雨了,不好走,”男生的声音传来。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董遥知几乎立刻抬头。
少年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剑眉星目的典型中国帅哥的长相,而且脸上总是笑意。
最合适的三个字概括他,就是“少年感”。
他是文化生,却在体育生当道的篮球队是队长,却在艺术生当道的器乐社是社长,甚至再过一学期,也会在学生会当一学期副主席。
从学妹通吃到学姐的他,那是董遥知那三年最深的执念。
而此刻,这个少年就在旁边。
“你是第一次迟到,站教室后面去,”老钟看向蒋柏安道,又对董遥知道,“你不止一次了,站走廊。”
就听见蒋柏安道,“我也站外面,里面都开始早读了,我就不打扰大家了。”
说着,把书包往地上一放,拿起语文书就打开。
“你书呢?”老钟看向董遥知问道。
书?书给秦归带进去了啊。
“老师,我书包在里面,刚刚在楼下我肚子痛上厕所,让同学帮我带进去了,”董遥知知道这个谎言,老师多半能一眼看穿。
毕竟她当年读研帮导师代本科生课的时候,识别过很多类似谎言。
但是事到临头,没有别的办法。
果不其然,老钟一笑,道“你进去拿书还是我进去帮你拿书包?”
“我拿我拿,”董遥知点头,立刻道。
一进去,很多人抬起了头看向她。
很多似乎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面孔看向她,这里面大多数人只会她做一学期同学,因为高一下学期开学就是分科分班考试。
现在最可怕的事情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座位。
高中每一次月考分一次座位。
她怎么可能十多年过去还记得每一次座位。
好就好在全班就两个空位,一个位置在秦归旁边,一个在郑筝旁边。
秦归一直看着她,轻轻冲她点头,董遥知下意识就往那个方向走。于是就看到秦归的脸上有说不出的疑惑。
余光瞥见郑筝也是一副奇怪的表情。
是了,这时候应该没有和秦归坐同桌的。
于是在全班的注目下,董遥知从最后一排绕了一大圈绕到了郑筝旁边。
果然看见了那个天蓝色的书包。
很神奇的,外面那么大的雨,她的书包几乎是干的。
她自己打伞都办不到的事情,而没穿雨衣骑车的秦归办到了。
下意识看一眼秦归,才注意到后者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新换的衣服上滴水。
“在里面绣花呢?”老钟洪亮的声音传来。
董遥知很快拿本语文书就跑出去。
站在讲台上带读的语文课代表也愣住几秒,“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全班安静,就听见董遥知几乎下意识的接了句“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问高中三年最刻入dna的时候?十个人绝对八个人说的是高考必背文言文。
然后飞快跑出去。
语文老师也跟着出来,问她道“《赤壁赋》背完了?”
这个学期的语文老师她很早就没印象了,即使现在也连姓什么都不记得,现在来看是个有些腰肥臀圆的女人。
董遥知拿不准现在是学到哪里了,她也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回答。
但是她永远都记得高中时候背不出课文的后果,罚抄+放学留堂。
她只能试探性的点点头。
女人轻轻挑眉,道“背吧。”
董遥知有些懵,下意识的看向蒋柏安,后者朝她点点头。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董遥知几乎是顺着就一路背下来,没有一刻磕磕绊绊。
“《兰亭集序》会吗?”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
“《蜀道难》呢?”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背到一半,她又道“《琵琶行》?”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逍遥游》?”
董遥知不知道现在应该要背多少,毕竟到后期都是拿着辅导书直接背,只能她问一个回一个。
仿佛就像本科那时候,寝室随便谁来一句,这一篇都能背完。
文言文背的很流畅,就听眼前女老师打断道,“我说过,如果高考文言文都背出来,可以我的早读迟到甚至不来,你都会背?”
董遥知连忙摇头。
哪能干这出格的事儿?
“不用谦虚,会背就会背,”女老师看她表情,道“进去吧,老钟,没意见吧?”
董遥知试探性的看了看老师的表情,表情没有讽刺,语气中也没有阴阳怪气。
老钟自然尊重任课老师意见,让董遥知坐进教室。
虽然她背完这些早读也过去了一大半时间。
“老钟怎么放你进来了?”郑筝在她坐下来的时候,问她。
混在读书声里,听不出来。
“我背书背出来了,”董遥知道。
“《赤壁赋》?”
“嗯。”
“还没学你就背了,可以啊,”郑筝道。
董遥知才反应过来这课文还没学,在自己左上角的那些书里去找教材。
既然到了这个时间点,怎么都要知道自己学到哪儿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些十年前学的知识,她基本不会啊。
除了英语和生物,她基本两眼一抓瞎。
问重来一次,什么最可怕,当属重新读一次高中了。
医学专业除了大一的时候学过一本医用高等数学之外,就再也没有数学要求了,且不谈当时这门课也是水过去的,就是没水都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看数学教材就是字都认识,但是并不会。
人家穿越还能继承原主记忆,她怎么都不能继承一下高一的她的记忆啊。
毕竟高一上学期的她可是作为平行班有机会冲击零班的种子选手啊。
“今天几号?”
“二十五。”
“几月?”
“十一月啊,”郑筝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道“傻啦,前天不是刚考完月考吗?”
还好还好,考完月考了。
不然要凉的透透的。
这时候下课铃响了,秦归几乎是一下课就走过来坐在她前面,道“上午怎么了?”
“老钟想罚我站,但我背书背出来了,就让我进来了,”董遥知抬头看他,看一眼他头发道“你头发湿的,不吹干?”
“一会儿就干了,”秦归摆摆手无所谓道。
南方的十一月也是寒风瑟瑟的,董遥知看一眼他,道“你要不买件雨衣去以后下雨早点起,走路来,不就二十分钟路。”
“哎,你知道他住哪?”郑筝随口问道。
“不就东巷后面?”董遥知一手拿起数学教辅,一边随口道。
“你们关系就到这一步了?你瞒我这么久哇,”郑筝玩笑道,“都知道住哪了啊。”
董遥知抬起头,才发现站在自己桌子旁边的少年脸都红了。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住哪儿的?
董遥知记不清了,但可能确实不是现在。
秦归是一个人留在c市读书的,东巷最里面那栋小别墅就是秦归住的地方。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一个人住在三层别墅里面,除了定时的打扫阿姨,不会有任何人到来。
他很少向别人提及这件事情,就像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人生活一样。
这时候,蒋柏安走过来,道“你居然又偷偷学习,好哇。”
一脸的时候玩笑样子,手搭在秦归肩膀上,笑着看她,对秦归道“她刚刚在外面把高考文言文都背了。”
董遥知的眼神注意到他搭在秦归肩膀上的手。
想起他记忆中的这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不相往来的关系,甚至秦归这三年唯一的出格也和这个人有关。
但具体事情,她并不知道。
因为那时候,她在和秦归闹矛盾,在蒋柏安的陷阱里一步难出。
“这么厉害?”郑筝笑着道,“不愧是语文第一的人啊。”
董遥知很清楚的看得出,这是真心的夸赞。
她已经好多年没看到这种真心的夸赞了。
读大学之后,拿奖学金,拿任何荣誉,她连朋友圈都不发,就连室友都不会刻意提起。
比起概率极小的真心夸赞,更多的人是把这个当成她在炫耀。
她好久都不再有真心为她高兴的朋友。
或者讲,她封闭了自己。
“按理来说,我该谦虚一下,但确实我觉得我还挺好,”董遥知笑着对眼前几人说道。
秦归微微一挑眉,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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