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靠近兰若寺，林齐便感觉到里面有人，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提醒，宁采臣便一把将其推开。
不出意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在宁采臣还没发现尖叫前，林齐就已经熟练的用手指堵住耳朵。
下一刻，刺耳的魔音接连响起。
在宁采臣尖叫的同时，腐烂的人脸也同时张嘴尖叫：“有鬼啊——”
听着刺耳的尖叫，林齐忍住皱眉头，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姑娘，你能别叫了吗？我们是人，不是鬼。”
林齐觉得有些头疼，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姑娘，为何要把自己弄成一具腐烂的女尸模样？搞的他也被吓了一大跳。
腐烂人脸的尖叫声戛然而止，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探头探脑的走出来，拖着一身欲坠不坠的腐肉，睁着空洞洞的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
大晚上的出现在荒山野寺，真的不是鬼？
“当然是真的。”林齐好脾气的说，又指了指地上的宁采臣，“你能将身上的妆容去掉吗？我同伴都被你吓的晕过去了。”
听到这话，扮作女尸的少女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我闻到的。”林齐解释道：“死人和活人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哪怕你装扮再像，属于活人的味道也无法改变。”
少女震惊：“这都能闻到，你是狗鼻子吗？”
她这幅样子，不止骗过了普通人，甚至连不少修为高深的道士都被她骗了过去，眼前这个一看就很弱鸡的小白脸是怎么发现的？
至于小白脸的说辞，她是一个字都不信。死人能闻到味道不奇怪，但活人能有什么味道？
“也不全然如此。”林齐摇摇头，说：“除了味道，还有你的呼吸，你的步伐，你的脚步声，你身上的温度，无一不在告诉我，你就是一个活人。”
众所周知，鬼没有呼吸，也没有温度，因为是魂体，行走间轻若无物。
而眼前这姑娘，却是个十足的大活人，不止有呼吸，有体温，还是个脚步轻灵，武艺高超的侠女。
少女越听心越沉，没想到她瞒过那么多人的得意之作，竟有这么多破绽。
“行，算你厉害。”少女咬牙，变相承认了林齐的猜测，“喂，小白脸，你叫什么名字？”
林齐差点咬掉自己舌头：“你叫我，小……什么？”
“小白脸啊。”少女理所当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林齐评头论足，“一身白到发光的披麻戴孝服，皮肤好的令人妒忌，脸长比我这个女人还好看，肤色更是白的过分，都快赶上我了，不叫你小白脸叫什么？”
林齐：“……”
他发誓，如果不是夏天的虫鸣声太大，现在能听到的，就是他的磨牙声了。
长得好看是天生的，又不是他自己要的，这也能成为原罪了？
还有，他就是正常黄种人肤色，虽然算不上黑，但绝对算不上多白，哪里像小白脸了？
“在询问别人姓名之前，姑娘是否先透露一下自己姓甚名谁？”林齐心里憋着气，说话就显得有些不客气。
“这好说。”少女回答的十分干脆，“本姑娘坐不更名行不改姓，乃豫南青州人士，聂小蝶是也。”
“小白脸，到你了。”
聂小蝶话音刚落，宁采臣睁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林兄，我这是怎么了？”
宁采臣抬头，刚好能看到破旧的古寺，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匾额依稀可见——兰若寺。
瞬间，所有记忆回笼，宁采臣火烧屁股似的爬起来，扯着林齐掉头就想跑：“林兄，我们快走，这里有鬼。”
然而刚一转头，就和聂小蝶撞个正着。
毫无意外，宁采臣中气十足的尖叫声再次响起：“鬼啊——”
“鬼你个大头鬼，姑奶奶我是人。”聂小蝶被宁采臣的尖叫声刺激的耳朵疼，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猝不及防之下，一拳正中面门。
宁采臣被打懵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林齐看不下去了，一针下去了，怔愣的宁采臣终于缓了过来，指着聂小蝶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这个样子，是人？”
这幅腐烂到连骨头都露出来了，居然还敢说自己是人？
聂小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确实有些不妥，但输人不输阵，双手叉腰，有些蛮横道：“怎么，死人不算人？”
不就是没卸妆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聂姑娘，我这朋友胆子小，你莫要吓他了。”林齐微微低头，表示没眼看。
宁采臣，一个胆大的怂包。
有人递台阶，聂小蝶就借梯下了，呐呐道：“那好吧。”
林齐捋了捋被宁采臣扯皱的衣袖，说：“宁兄，这位是来自豫南的聂姑娘，真的不是鬼。”
“真的？”宁采臣将信将疑，“可她怎么这幅模样？”
按照常理，正常人应该没人会在大半夜扮成这个样子吓唬人吧？
林齐没办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倒是聂小蝶开口了：“还不是被我爹给逼的。”
虽然顶着一身辣眼睛的装扮，但只只听语气，就不难看出聂小蝶有多郁闷。
要是不比她嫁人，她也不会跑出来。
眼见聂小蝶准备长篇大论，林齐实在忍不住开口：“聂姑娘，如果可以，你能否先卸掉这身装扮？”
实在太辣眼睛了。
聂小蝶低头一看，也十分嫌弃，转身跑进了兰若寺：“你们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刚跨过门槛，转身说道：“这里面没有危险，你们可以进来歇歇。”
说完便消失在大门之后。
兰若寺前，荒草丛生，落叶遍地，透露着一股久无人烟的寂灭之气。
兰若寺内，自然也不列外。
就着微弱的月光，迎着日出之前微凉的夜风，缓步踏入兰若寺。
但没有谁看见，就在林齐和宁采臣进入兰若寺后，大门两侧古朴庄严的石狮被一股不祥的气息笼罩，变得无比邪性。
兰若寺内殿并不大，从大门到正殿，不过十来米。
进入正殿后，入眼的不是佛陀、菩萨、罗汉等常见的佛门塑像，而是成片的壁画。
壁画内容千姿百态，有山中摘桃的猴子，有水产浣纱的渔女，有脚踩祥云的仙女，有观音莲座的菩萨……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幅再祥和不过的美好画卷，可林齐就是觉得有些古怪。
加上出现寺庙中，就更显得古怪了。
可无论林齐怎么看，都没发现古怪之处在哪里，甚至用上灵力试探，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这就是一幅再普通不过的壁画。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
林齐摇摇头，正打算去别处看看，就听见一声惊呼：“林兄，你快看，那是什么？”
院墙旁有颗双人合抱粗的槐树，宁采臣站在槐树底下，脸色惨白的看着上方。
槐树树叶茂密，外面看不出名堂，但在树底下往上看，就能看见树枝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尸体。
有的已经腐烂的只剩下白骨，有的却是刚长出尸斑，显然才死不久。
一阵阴风吹过，尸体随风而动。
林齐不禁打了个寒颤。
槐树，木旁有鬼，亦被称为鬼树，阴间之树，见之不祥。
如今这么多尸体挂在上面，他隐约觉得，这座寺庙，或许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平静。
聂小蝶换好了衣服走出来，开口喊道“喂，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聂姑娘来的早，可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林齐隐去了槐树的异样，选择从旁敲击，如果没发现，那便算了。
“没什么不同寻常。”聂小蝶想了想，说：“墙上的壁画算吗？”
说完，聂小蝶惊讶的看着宁采臣，道：“胆小鬼，你怎么了？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有些冷。”宁采臣摇摇头，找了个蹩足的理由。
接连受到惊吓，几乎是闻鬼变色，幸好还算有点理智，没说漏嘴。
“好像是有点冷了。”聂小蝶揉了揉凉飕飕的胳膊，好像昨晚这时候也没这么冷的。
聂小蝶建议道：“我在偏殿生了火，要不去烤烤火吧。”
“好。”宁采臣一口应下来，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没什么是不能答应的。
然而脚步还没迈开，一股恶臭无比的腥风陡然袭来，像长了脚一样，猛地将宁采臣绊倒在地。
宁采臣下意识转身，一股浓浓的黑烟迎面而来。
“什么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聂小蝶抽出不知别在何处的软鞭向前一甩，黑烟中响起一道惨叫声：“啊——”
与此同时，林齐也祭出本命法器——清净造化玉葫芦。
林齐单手结印，蕴含着天地正气的浩然灵力附于其上，瞬间发出煌煌灿芒，黑色烟雾触之即溃。
渺渺天地为之一净。
看着要命的烟雾消失，宁采臣和聂小蝶缓缓松了一口气，然而林齐却不这么认为。
就在这时，院墙旁那棵挂满尸体的槐树动了。
树冠无风自动。
那颗槐树，竟然成精了！
痛苦的□□不断传来，裹挟着无边无际的怨气，化作无形的手刺进魂魄。
“我的脖子好痛。”
“把命还给我。”
“放我离开，我还有父母妻儿要照顾，不要死在这里。”
“求你放过我……”
恍然间，宁采臣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树上挂着的一员，正伸长了舌头痛苦挣扎。
救命，我不想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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