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期年闻声色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旧敌”竟不在死门之中,而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怎么……”
声音之中似乎揉着些许不可置信与惊惶。
孟期年后半句话还未说出口,女子的声音便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我怎么?我怎么会在此吗?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呢,孟郎……我到底,为什么会在此?!”
女子笑声肆意张狂。灵泉之水涌动,似有千军万马蠢蠢欲动,将要袭来。
几人面前渐渐凝出一个人形。
模糊人形中传来声音,透着阵阵阴狠:“十一年,整整十一年了……是孟郎将我困在此处的……
“难道,你忘了吗?!”
女子的声音化作怒吼,那一声“你忘了吗”在灵泉水中久久回荡,似是融了万丈悲情苦恨,渗得人皮寒骨凉。
水中的人形也在这一刻凝成。
白衣女子飘于水中,四周水流如狂风,带着雪白衣袂乱舞。她笑着朝孟期年看来,可那噙在嘴边、含在眼中的笑却透着阵阵冷意。
她冷眼扫过孟期年一脸戒备的模样,下一刻人影一动,便出现在了孟期年身后。
“孟郎,我等得好苦啊……”
下一刻,无法使用灵力的孟期年便被她突然扼住了喉咙。分明看起来只是虚影的手指,却在那脆弱的脖颈上划出道道殷红。
血色晕开,与那指尖鲜红色的蔻丹混作一团。
寒笑在脸上缓缓浮现,女子附耳道:“哦,是我糊涂了。孟郎又怎会是这样明知故问的人呢?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不在你的阵法之中……”
孟期年本就背对着顾晞等人,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身后,更隔断了他与三人一猫交流的可能。
灵泉水似是感受到了女子的怒火,一时之间更为疯狂地涌动起来。
三人一猫衣发乱舞。
在那扑打着脸的乱发之中,顾晞冷笑送了孟期年一个看不见的白眼。
眼前的情况已经明了。这哪是什么孟期年的旧敌,分明是他的老相好!
顾晞突然被恶心得浑身都麻了。
女子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不听也知道。
常年被困于水中的灵植直素,早就与此水融为一体,自然想去何处都随心所欲。
她不想卷进这人与灵植的是是非非中。
孟期年连亲生女儿也能不管不顾,难道会管他们这些萍水相逢之人不成?
逃!必须马上逃!
顾晞扯了扯除孟期年之外的二人一猫,悄声又往后退了几步。
她记得琚元说过,只要碎了鹿形符便能逃遁。在灵泉水中他们都无法使用法诀,眼下的生路只此一条。
就在孟期年与直素对峙的功夫,顾晞一声不吭地,直接将手伸进了陆叠的袖子中。
她需得在孟期年与直素发现前找出鹿形符来,与余下的二人一猫三位队友一同逃走。
灵泉之中不能打开储物袋,陆叠一直将鹿形符放在袖子或前襟。只这一回顾晞并未看清,不确定他究竟把鹿形符放在了何处。
便决定先从袖子试一试。
顾晞的手钻进陆叠袖子的第一刻,陆叠便察觉了。
他原本正观察着眼前对峙的二人,思考此情此景的危险程度,却突然叫这只朝他袖中探来的手一惊。
他轻声道:“师叔?”
顾晞轻声答:“别吵。”
说着,她已将两只袖子都搜了个遍,又伸手探进了陆叠的前襟。
陆叠呼吸一窒,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并不是因为羞臊或悸动,实在是长期以来存在于他内心深处的戒备,叫他本能地不适应旁人的手离他的要害之处如此近。
他双拳紧握,经过了好一番努力与挣扎,才压下了想要伸手击开顾晞的冲动。
这一刻与本能产生的紧张与戒备之间的抗争,叫陆叠一时间心跳如鼓,无法思考顾晞究竟在他身上找什么东西。
直到顾晞从他前襟出掏出鹿形符来,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师叔是在找这个……
陆叠大大松了一口气,也在此刻明白了顾晞心中所想。
碎符遁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是当初琚元给出鹿形符时,并未言明此符能带走几人,维持多久。加之孟期年乃是直素的首要目标,若是硬要带上他,必然拖累他们,说不定到最后一个也逃不走。
陆叠正想着劝说顾晞,却见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孟期年,朝着他轻摇了摇头。
陆叠双唇刚动了动,又顿住。
小师叔竟也是如此想的?
他有些疑惑。
他本以为顾晞愿意帮琚元的忙,此时定然会想着带孟期年一起逃脱,却不想她连商量的想法都无,直接示意放弃孟期年。
奇怪,真的非常奇怪。
不过此事虽与他预想不同,走向却正巧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陆叠便也没有多加在意,点了点头,从顾晞手中拿过鹿形符,直接捏碎。
一个漩涡状的银白色阵图出现在陆叠指尖,与碎符化作的齑粉一同散开,飞快旋转。初时只是米粒大小,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变作半人宽高。
苏缦真和灵猫就在顾晞与陆叠二人身边,那阵图刚刚生出,这一人一猫就瞧见了。
瞧着那自眼前漂过的符灰,苏缦真虽脑子不快,却也明白了。
这是要借鹿形符遁走了!
她朝着顾晞看去,只见顾晞已伸了一只手过来,想将她往阵图里塞。
苏缦真是个急性子,哪里轮得到顾晞来塞她,赶紧划了几下水,就往阵图里钻去了。
顾晞见苏缦真半截身子入了阵,便又伸手去塞灵猫。
灵猫也是个机灵的,就着顾晞的手,一下子便窜进了阵图里。
这一人一猫动作太快,自阵图生出到顾晞又伸手去拽陆叠,不过三四息功夫。
顾晞扯了扯陆叠,却没扯动,抬头一看,只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先离开。
顾晞并不是个在危机时刻还矫情谁先谁后,非要争个大义凛然的人。既然陆叠叫她先走,她便先走了。
她一头钻进阵图之中,身子便从水面上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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