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片暮色的天空,他张大嘴巴了却呼吸不到空气,大脑告诉他,他还溺在河水里,没有人救他,他即将在这里无声无息的死去。

    他双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心中不停的念叨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一个巴掌忽然把他拍醒了,“喘气都不会吗?”

    狗蛋猛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木槿双手环抱,低着头看着这个曾经欺负过傻丫的人。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曾经把傻丫推到河里的人自己也落水了,讽刺的是救人的竟然是代替傻丫来到这个世界的木槿。

    “是你救了我?”狗蛋惊恐的看着木槿,在濒临死亡的那个瞬间,他清清楚楚的看着木槿朝自己游了过来。

    木槿不想领这个情,“抱歉,我没认出你来,否则就不会救你了。”

    系统:……

    狗蛋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什么叫羞愧难当,什么叫悔不当初,这两种情绪都出现在一张脸上,木槿总算是见识了。

    狗蛋带着颤抖的哭腔道:“我当年推你下河,你不恨我吗?”

    木槿冷笑道:“你也体会到了即将溺死的感觉,你告诉我,如果是我推你下河,你恨不恨我?”

    狗蛋捂着脸,怎能不恨呢?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才好。

    木槿扶起吴安舟道:“你既然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免得提醒我今天干的傻事!”

    吴用拿了件衫子披在狗蛋身上,叮嘱道:“你快回家吧,你爹娘肯定急坏了。”

    狗蛋脸上挂着泪,“我丢了羊,我爹得打死我。”

    吴用为难的看着木槿,“这救人是不是得救到底啊?”

    木槿道:“行啊,我再给他踹下去。”

    吴用:……

    狗蛋艰难地爬起来,对着木槿的背影躬身致意,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的离开了。

    吴用赶上马车,“我觉得这个孩子挺可怜的。”

    木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片段,是傻丫在冰冷的河水里挣扎,她不知喝了多少水,喊了多少声救命,岸上狗蛋和几个半大的男孩在嘻嘻哈哈的指点发笑,直到然大叔来了,他把傻丫救起时,右脚被河底锐利的石头划破了,汩汩的流着血。

    “可怜也不是他欺负别人的理由。”

    吴用不知内情,不知傻丫以前受的苦,现在见狗蛋受了罪,自然会同情他。

    马车在崎岖的小道上前进,忽然马车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吴管家,停车。”

    吴用连忙拉紧缰绳,“怎么了?”

    木槿跳下车来,“稍等我一会,我去传个口信。”

    吴用对着木槿的背影喊:“传什么口信?”

    木槿背着身对他挥挥手,“我让人去捡个孩子。”

    到了夜里,梅然提着一盏灯,在村里转悠。好在这时候村里人都回家了,要不然猛然在夜里看见他铜铃般的大眼睛,还不吓死。

    他走到一颗老槐树下,树下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见到灯光,那身影缓缓抬起头来。

    “狗蛋,你怎么在这?”梅然摸着狗蛋湿漉漉的衣裳,“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回家?”

    狗蛋哇的一声哭出来,“我爹不让我回家,我丢了家里的羊!”

    梅然扶起他,把他搂在怀里,“跟我走,先去换件干净的衣裳。”

    吴用哼着小曲,将马牵回来,又在马槽里添了几把干草。

    就在他转身之际,柴房窗户上一个古怪的影子惊了他一声冷汗。什么东西趴在窗户上?

    吴用拿着一根棍子,小心翼翼地上前捣了捣那团影子。

    “哎呦……”

    那团影子竟然开始哼哼了。

    吴用吓得往后连跳好几步,“什么东西?”

    那影子哼哼唧唧道:“是吴管家吗?快帮帮我,我卡在窗户上了。”

    到了春天,日头一天比一天暖和。

    木槿捧着一篮子的稻种,低着头仔细挑选。

    木槿她娘捧着一碗芝麻糊坐在旁边看,不时伸手捡一两个憋的种子扔出来。

    阿宝闻着芝麻糊香,馋得直掉口水。

    木槿头也没抬,“这是娘吃的药,小孩子不能吃。”

    阿宝也不傻,“你骗我,什么药这样香?”

    木槿呵呵两声,抬眼望他,“你不相信你就尝尝,就是肚子疼的时候别到我面前哭。”

    木槿对她娘使了个眼色,“娘,阿宝也想喝药,您给他尝尝。”

    阿宝被唬住了,缩着身子道:“我不喝了,我不喝行了吧!”

    她娘看孩子们斗嘴,乐得不行,满心满眼都流露出满足,这样的日子才叫日子啊,以前的日子过得真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她娘又想起了大女儿,“木槿啊,你姐怎么没个消息,她嫁人了过得好不好啊?”

    木槿自然知道她姐这趟去京城得吃些苦头,不过也不打紧,很快她姐就会苦尽甘来了。等到她生下了侯府的世子,母贫子贵的时候,她姐忽然想起了遥远的梅家村还有她的家人,她享福了也该把家人也接到京城去享享福。

    原剧情中,她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梅家村,那时候她娘已经被她爹虐待死了,傻丫从吴家被赶出来后,她爹也不要她,把她带到山沟里去扔了,最后傻丫蜷缩在一个山洞里是活活饿死的。

    她姐知道真相后,洒了一把热泪以示追思,也并没有责怪她那丧尽天良,杀妻弃女的好父亲,反而与他抱头痛哭,演了一出父女相认的感人戏码。

    真是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圣母白莲花啊!

    原剧情中好人没有好报,善良的人受到了伤害,作恶的人反得善终,木槿恨不得一口唾沫呸在这两个恶心人的玩意脸上,再骂上一句滚犊子才能解恨。

    听到她娘又惦记那个没心没肺的姐姐,木槿冷笑两声,不得不再次哄着她娘,“姐姐嫁得远,回来一趟不容易,她托人捎来口信,说过得很好,叫你不要挂记她,她得了空就回来看你。”

    她娘这才安心,“这就好,女人这辈子千万不要嫁错人,要不就是跳进火坑了,木槿啊,你以后嫁人可得擦亮眼睛啊!”

    木槿乐了,嫁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她自己赚钱自己花不开心吗?

    “妹妹要嫁人?”吴安舟手里捧着几张画,高高兴兴地过来想给妹妹瞧瞧,没想到一进门就听见这样的噩耗,“妹妹还小呢,姨娘不要着急把妹妹嫁出去。”

    被称为姨娘的赵秀兰最近脑子有点往清醒的方向走,她疑惑地看着吴安舟,然后趴在木槿耳边道:“他是谁啊?他怎么喊我姨娘?”

    木槿哈哈一笑,伏在她娘耳边道:“他喊你姨娘,你也不吃亏,你就认下吧,免得人家伤心。

    她娘点点头,拍了拍一旁的小凳子道:“好侄儿,过来坐。”

    木槿翻着稻种,对着吴安舟淡淡一笑,“昨天你怎么晕过去了?”

    吴安舟也伸手到篮子里拨弄,“没有呀,昨天不是从梅然大叔那里直接回来了吗?”

    木槿了然的点点头,选择性遗忘症。

    吴安舟挨着木槿坐了,献宝似得递上几幅画,“按照你说得画了,你瞧瞧!”

    吴安舟的画艺没话说,将来就是不考科举,不继承家业,就是买画也能养活自己了。

    木槿很满意,樱花粉嫩,瓜叶菊淡雅,蔷薇娇艳,各有特色,各有风情。梅然大叔的瓷器配上吴安舟的画,这相当于两位大师级的人物在为她的洗发水外包装做造型设计,一下子产品的格调就上升了好几个层次。木槿想了想哪个画面,心情一下子就飞扬了起来。

    “哥哥考虑一下吧!”

    吴安舟扬起眉梢,“考虑什么?”

    “做画家吧,做传世的画家!”

    久未露面的吴老爷和吴夫人依旧躲在门外。

    吴夫人捂着嘴哭泣,“我儿的画出类拔萃,可以传世。”

    稻种选好了,还不能直接栽种,得经过浸泡、消毒、育苗几个阶段,等稻种发了芽,长成稻秧才行。

    到了插秧那天,田里早早就放好了水,木槿和她娘卷着裤脚就要下田。

    阿宝又不知道溜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吴安舟也来凑热闹,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每日跟着木槿东奔西跑,吴安舟各方面体能都有提高,再也不是那个能被草根绊倒的文弱书生了,他已经可以在泥泞的水田里行走好几步了。

    “木槿,我走不动了,有东西拽着我的脚!”

    哪是被拽住了,是被泥吸住了,别看泥土柔软,一旦遇上了水,那可是很有脾气的,绵绵密密的裹着吴安舟的脚,一点空隙也不留,可不就拔不出来吗!

    木槿插了两行秧,直起身子拿袖子擦了擦汗,见吴安舟两只脚插在泥里纹丝不动,上半身倒是动得欢腾。

    “哈哈,我来帮你!”

    木槿拽着他的两只手使劲,像拔萝卜似的,拔了半天也没□□。

    她娘见了笑呵呵道:“吸住劲了,把脚下的泥扒一扒就出来了。”

    到底是多年经验的种田能手有见识。

    木槿弯下身子,把吴安舟脚边的泥一通扒拉,才把吴安舟解救了出来。

    吴安舟局促地红了脸,“木槿,我真是无用。”

    木槿拉着他在田里艰难地往前走,“哥哥怎么会无用呢,等哥哥考取功名,哥哥能庇佑和造福百姓。就算哥哥不去科考,去做个教书先生,去做个贩卖书画的生意人,只要哥哥一直心存善念,就是个有用的人。”

    吴安舟眸色渐深,“我也可以庇佑和造福百姓。”

    木槿回身对他甜甜一笑,“自然可以,只要哥哥朝前看,不要一味沉溺于过往和旁人犯得过错里,走出来,你就会发现前途一片繁花似锦。”

    吴安舟停下了脚步,木槿微笑的脸庞忽然陌生了起来。

    她就像一个陌生人,一个洞察他内心和一切人生轨迹的陌生人,在他困在迷境中时,带着善意和置身事外的冷静,为他指了一个方向。

    “朝那里走就能走出去吗?”吴安舟在心里问。

    木槿拉着他的手,“不试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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