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政大狱,您听说过吧?三叶小姐。”青年问她。
三叶几乎不忍心看对方的脸。
她没听过,但是既然把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放在一起提,三叶知道一个读音很接近的事件,叫做“安政大狱”,江户末年一次以镇压尊攘派及一桥派为目的的大型政治迫害事件。
桂轻轻地笑了一下:“也是,银时不会跟你提这件事的。我们的老师因为宣扬攘夷而被抓了。我们最初参与战争,就是为了夺回老师。后来……”
似乎想到了一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不愿回忆的过往,青年长久地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并非独处:“失礼了。”
漫长的故事终了之后,青年怅惘地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们遇到过一个事件,妖刀‘红樱’的主人大肆杀人,最后追踪到一艘飞船上,才知道幕后的操纵者是高杉。他带着他的鬼兵队和天人合作,试图以此做出一些颠覆或是毁灭江户的努力。所以银时才怀疑这次也和他有关。”
他口中的“我们”是指他和银时,“他”则是高杉晋助。并不明显却倾向性很强地分成了两拨。
而故事里的小公子,却有两位挚友。
仅有两位挚友。
三叶握住来岛又子留下的酒,倒了一盏,轻轻奉到对坐人的手边。
桂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安抚道:“没关系的。这些往事已经过去很久了,能和人说一说,我也很高兴的。”
这些血与泪的往事,银时和高杉都选择了尘封不言,三叶却觉得,能这样平静温柔地说出口的桂小太郎,付出了比同伴们更多的勇气和伤痛。
“桂先生真是勇敢的人。”
桂小太郎闻言自嘲地摇摇头:“我是个胆小鬼而已,银时比我们都要勇敢。”
三叶点头,却依然道:“桂先生是很勇敢的。”
青年看着三叶,忽然绽开了一个清浅的笑意,端起酒盏饮下一口,似乎很有些无奈地轻叹:“还真是值得羡慕啊。”
晨光熹微,日色淡薄。
银时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两位客人已经离去,原本大开的窗棂已经合拢,他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枕边放着一罐草莓牛奶。
银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忽然笑笑。自己这个发小,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习惯照顾人。
少年推开门看到他醒了,便提着一杆拖把进门来。
万事屋的老板睡眼惺忪地握着草莓牛奶,向自己任劳任怨的优秀员工问道:“新八,三叶哪去了?”
少年停下拖地的手推了推眼镜:“诶?三叶姐姐和桂先生在一起吧?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和假发说话啊……银时托着腮发了一会儿呆。
这家伙从以前起,就一直这么爱操心啊。
玲子小姐回来和桂交了班,阿妙和神乐在前台帮忙送走了休假结束的真选组,新八和三叶则帮着收拾客房打扫卫生,一整天的鸡飞狗跳和提心吊胆终于尘埃落定,好不容易把那些麻烦分子都请走了,可算是能安心泡泡温泉了。
“假发找你聊天啊?”银时懒洋洋地靠在温泉的池壁上,“那个婆婆妈妈的家伙找你说什么了?”
三叶想了一想今天桂小太郎跟她说的故事,自己概括了一下:“桂先生说,让我对你好一点。”
没错,他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三叶说完,笃定地点了点头。
银时懒散地轻嗤了一声:“真了不起啊,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少给我找点麻烦就好了,度假都不让人消停。”
三叶收拾完温泉池周围被丢了一地乱七八糟的毛巾和枕头,才坐回温泉旁,任由双腿垂进温泉池里轻轻拨动着水面。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在温泉蒸腾的热气中,坂田银时有些提不起精神:“新八他们和阿妙在一起?你不去看看么?”
三叶看看他,朝他伸出手。
“放过老板吧,别让我再跑来跑去了,温泉票都要浪费了啊。”银时摆了摆手,几乎想让自己和温泉池壁融为一体,“阿银也不是神仙啊。”
桂和她提到过,妖刀红樱那件事,最终以他们二人和高杉决裂而告终。可今天的种种看来,银时分明为了保护高杉和桂竭尽全力。
在前台那时,顶着土方十四郎的压力也要护住桂,尚且可说是他同桂交情深厚。可神乐和来岛又子打架的时候,银时拦在土方十四郎和她们中间,明里暗里阻止了神乐不少次,分明为了袒护又子不惜自己去挨神乐的拳脚。他和来岛又子可没什么交情的。
也难怪高杉晋助临走时亲自来接来岛又子,可她和神乐打架的时候却能不露一面。
桂说银时所背负的比他们都要更沉重。或许故事里的少年拿起刀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放下过。
那个把食尸鬼从尸海里抱出来的私塾先生,被反剪了双手绑得结结实实,低下头挡在同样被俘的两个小徒弟身前,却微笑鼓励着面前举刀的孩子。
银时,要保护晋助和小太郎啊。
三叶忽然撑着温泉池的边缘跳下来,溅起的水花扑了青年一脸。坂田银时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仿佛筋疲力尽懒得说教她。
刚来酒店的时候,阿妙就告诉过她了,自己会带好两个小朋友的。
老板今天好像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啊。
温泉池又不大,三叶不过走了几步,就靠近了边缘,看对方还想退,似乎一个没站稳,有些踉跄地朝前摔去。
银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女子单手撑在池壁上,扬起脸,轻轻贴在对方浅淡的唇上。
青年蓦然睁大双眼。
他刚被她泼了一头一脸的水,显得很有些狼狈。温泉水顺着凌乱打缕的卷发滚落下来,滴在女子的睫上,叫她眨了一下眼睛。
那人动作清浅温柔,仿佛小心翼翼地轻吻着晨雾中带着露水初绽的蔷薇。
温暖又柔软,带着无上的爱意,似乎触碰着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老板,你在发烧呀。”
三叶同样睁着眼睛,在他震惊得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微微含笑,慢慢结束了这个轻浅的吻。坂田银时伸手揽住她有些发抖的身子,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借力,良久才无奈地低下头:“发烧你都要管?”
她只是笑,略略踮起脚尖,和他额头相抵。
青年的额头不复先前滚烫,说话也精神了一些,反倒是三叶的体温要稍高一些,带着些疼痛的战栗。
她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呢?都离她这么远了。
“假发都跟你说什么了。”银时又一次无奈地叹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感冒而已,这种小事,很快就会好的。下次没必要这样。”
“老板。”女子小口换着气,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还是带着笑,并不应承他,“下次,你能不能闭上眼睛。”
青年揽在她腰上的手臂猛然收紧,将她按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抬起来,捂住她的双眼。
猛然被剥夺视线的黑暗中,传来那人喑哑含笑的问询:“是这样,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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