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许脚步一停,害怕她又找茬,规规矩矩道:“师姐有什么事吗?”
庄若清二话不说,把一包药粉扔进她怀中。
宁为许接过,认出那是药灵散。
“师姐,这是干嘛?”
庄若清别扭道:“给你就给你,废什么话。”
宁为许脖子一缩,像宝贝一样捧着手里的东西。
药灵散极其珍贵,这样一小包,市价可值百银。
她笑着说,“哦,那谢谢师姐啦。”
庄若清不耐烦道:“不谢。”她说完后就杵在那儿,再没蹦出半个字。
宁为许又要走,她又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宁为许深谙她的刀子嘴豆腐心,“师姐还有什么要说的?”
庄若清眼神忽闪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你,你自己注意安全。”
“还有,我看那个纪尘安沉默寡言的,一天到晚不是待在房间就是在寻毅门瞎转,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点不知道关心你。要是过不下去,趁早和离了。”
宁为许听得一愣一愣的。
先是惊讶于她师姐突然关心她了。
后是惊喜于她师姐说纪尘安坏话。
她十分认同庄若清的话,不过不是沉默寡言,而是喜怒无常,举止反常。
这二十多年,她好像终于找到一点和她师姐的共同话题。
庄若清看她点头如捣蒜,一幅感动的模样,心里十分抗拒。
“好了,好了,快走,我等会儿还要召集弟子商量一下选举新掌门的事,明天你必须来,听到没有?”
的确,寻毅门不可一日无主。
宁为许“哦”了一声。
回到房间,她小心地把迷魂散涂在了纪尘安的被子里。
这样的量,足够他睡一整晚。
纪尘安本想去凝晖堂再看看,谁知中途碰到了庄若清。
庄若清带着弟子去凝晖堂打扫,还不由分说将他数落一顿。
他不好发作,便忍着怒气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还看见庄若清口中那个软弱好欺负的师妹正吃着糕点。
什么单纯无害,这人明明一身秘密,惯会寻衅滋事!
宁为许听到声响,一抬头看见一张黑脸,吓得她赶紧低头。
这又是怎么了?
茶杯轻拿轻放,她在努力降低存在感。
纪尘安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宁为许手悬在空中。
“……”
纪尘安面色铁青,手指不停地敲着茶杯,还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发问。
她只好勉强道:“你怎么了?”
纪尘安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寻毅门要选新掌门,想问问你的想法。”
宁为许吐了一口气,“不用想,这件事早有定论。”
纪尘安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宁为许道:“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心中已有人选。”
“谁?”
“小师兄,宁栖决。”
纪尘安皱眉,难道他想错了?
“有人反对吗?”
宁为许:“没有,大家一致认可。”她说:“小师兄为人耿直,术法又修地不错,最重要的是,他讨人喜欢。”
为人耿直?倒没瞧出来。
纪尘安还是没放下疑惑,宁为许反应过来。
“你该不是怀疑我小师兄吧?”
纪尘安:“有何不可?”
宁为许:“他不可能。他的族人皆死在魔人之手,又被我爹一手养大,又是内定下一任掌门人,他没有理由。”
她说得肯定,没有丝毫犹豫。
但就是这样,纪尘安还是怀疑。
他道:“如果说,目标是你呢?”
宁为许一怔,然后又很快否定,“更不可能,小师兄和我只有同门之谊。”
纪尘安笑道:“是吗?但我可没说他对你心思不纯。”
宁为许:“!”
完了,被套了。
她承认,小师兄对她的确有些特别。
但这种特别是十分含蓄和隐晦的,有时连她也拿不准。
若说是喜欢,但小师兄从未表露过心意,而且她的婚事,小师兄从头到尾也没有反对。
这怎么可能是喜欢。
宁为许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她道:“你应该看错了。”
纪尘安:“怎会?宁栖决对我的敌意可是明显之至。”
宁为许反问:“你不觉得庄师姐对你的敌意也很明显吗?”
纪尘安:“……”
他忽然感觉额头隐隐发痛。
强词夺理,二者根本不一样!
入夜,宁为许早早歇下,她蜷缩在床角,眼睛撑得老大,等着床下的人安睡。
毕竟用足了药量,纪尘安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还是很容易中招的。
到了深夜,她小声喊着床下的人,喊了两声,没有人应。
然后她下床,又摸黑摇了摇他。
纪尘安抱着剑,一如既往的姿势,看起来有几分好笑。
宁为许蹑手蹑脚地出门,直奔凝晖堂。
长夜寂静,无月的黑天正如人意。
她从小生活在这里,即便闭着眼睛都知道哪里有有一道槛,哪里有一道墙。
然而正当摸到书架后那一处暗阁的时候,一个明晃晃的灯笼出现在眼前。
宁栖决提着灯笼和长剑,正皱着脸看她。
“阿许?”
“小师兄……”
烛光衬亮他一半的脸,宁栖决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出去。”
宁为许跟着他在堂前的石阶上坐下。
这种被当场抓包的感觉,和小时候她捉弄人被发现的感觉一模一样。
因为宁栖决比她大几岁,她一直视他为兄长,所以在他面前,她整个人都要矮上几分。
当然,兄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她每次的过错,也都由他全部承担。
宁栖决也不禁想起了往事,看着她遮遮掩掩的模样,毋自笑了一声。
“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一被抓住就低着头不说话。”他说,“说吧,你来干什么?”
宁为许胆子大了起来,“那小师兄来干什么?”
宁栖决轻笑,“我睡不着,出来转转,倒是你,你来凝晖堂干什么?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儿的吗?”
宁为许仍然张口就来,“我也睡不着,所幸来找本书看。”
凝晖堂的书架上都是关于术法和修炼的书,宁为许对此事的执着,寻毅门上下无不知晓,况且她刚才就站在书架边,所以这个理由用起来还算合理。
“行吧。”宁栖决宠溺地看着她。
但很快,他又严肃起来,“白天你问师父下山的事情,是怀疑风眠草吗?”
宁为许知道此事瞒不了太久,便坦白道:“是的。”
宁栖决也不怪她隐瞒,毕竟风眠草事关她的出身,这么多年,她一直耿耿于怀。
“那想到什么了吗?”
宁为许丧气地摇头,“没有,我想不出来爹他为什么要找风眠草。”
明明没有人需要风眠草克毒。
她把脑袋埋在臂弯中,宁栖决拍了拍她的背。
当年宁夫人在仙魔大战中中了狼毒,虽说不致命,但后来发现有了宁为许,所以宁长宜才要想方设法找到风眠草。
风眠草与狼毒相克,可以缓解狼毒的发作,这才让宁夫人多了几年时光,让她可以生下宁为许。
宁为许总是不愿提及这回事,一方面是出于愧疚,而另一方面,是为了自我保护。
灯笼中的一点星火燃尽,空荡的校场只坐了他们两人,漆黑的夜里看不清人的容貌,但宁栖决的眼睛却分外亮人。
他从开始的拍背变成了慢慢地抚摸,抚摸着宁为许垂落的长发。
然而这过程没持续多久,害怕宁为许察觉,他很快收了手。
宁栖决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想说,我和你师姐都明白。但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有什么线索,阿许你不要冒险,要提前告知我们,知道吗?”
宁为许乖觉道:“知道了,小师兄。”
但……
那是不可能的。
“夜深了,回去吧。”宁栖决突然站起身,依然温和地笑着,语气却冷了几分。
宁为许看他站着不动,便问:“小师兄你不走吗?”
宁栖决道:“我睡不着,想再坐一会儿。”
宁为许知道今夜的事恐怕不成,她眼皮死沉,也不再留恋,便回了房间。
纪尘安还和之前一样的姿势,抱剑侧躺。
她也和之前一样,喊了两声,然后拿手推了推他,才放心地绕过他身边,翻身上床。
等她睡着那刻,床下人身形才慢慢合拢。
纪尘安攥着指头,咬牙硬挺,不敢发出一声,呼吸已经凌乱,额间渗出了密密的汗。
实在太疼了。
浑身的骨头像被碎裂一般,疼地钻心入骨!
他不断用灵力去舒缓,去抵挡骨毒的侵入,但作用甚微,他还需要更多灵力。
他止不住地往床边靠近,想要床上人散逸的灵力。
灵力被他引来,绕在他身边,将他包裹。
似乎只有这样,他的心理会得到更多安慰。
逐渐恢复的理智让他辨出古怪。
为什么这次的发作比以往来得更加汹涌?
是巧合,还是有人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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