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后,苏伏衣还不死心,怀疑他们打听的方式有问题,遂又拉着人同他一起去庄子里转。
临走的时候,万鹏悄悄对纪尘安提了个醒,让他防范周离。
不过片刻,又只剩下宁为许和纪尘安二人。
宁为许见四下无人,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万鹏说了什么?”
纪尘安看她一眼,“你猜?”
宁为许:“……”
从未见过你如此调皮……
正当纪尘安挪步的时候,宁为许拉住他问:“你去哪儿?”
纪尘安瞥了瞥那衣袖,白皙小巧的指尖攥出一处褶子,再近一些,就可触到他的手臂。
很奇怪,明明只是看着,他就能想起之前两人触碰时,眼前人的凉意。
纪尘安心中一丝异样闪过,竟然不动声色地往她指尖靠了靠,直到凉意隔着衣服袭来,他才收回了手。
触感转瞬即逝,被占了便宜的宁为许毫无察觉,她顶着一幅乖巧纯然的神色,眼中透出疑问,显得与这张清俊的脸极其不搭。
不知为什么,这一幕落在纪尘安眼中,他脑海里却浮现出另外一幅容貌。
九分的笃定。
只有一步之遥。
他面上平静如常,久不说话,只盯着人。
宁为许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小心把手松开,纪尘安拂了拂袖子,这才道:“回房休息。”
宁为许“哦”了一声,想起自己也无事可干,于是跟上他的脚步,朝着房间走去。
纪尘安黑着眸子侧眼看她,眼中兴致盎然,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宁姑娘不是避我如蛇蝎,怎么现在开始亲近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人措手不及。
宁为许觉得他神经。“我哪有避你,之前只是不熟,才没话。”
纪尘安轻笑道:“现在熟了?”
宁为许:“是啊。”
谎话说得炉火纯青,纪尘安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仍旧和她并肩走着。
廊道左右有些窄,宁为许走路不太老实,两人总是相撞。
这点力度在纪尘安看来,就是无关轻重的摩擦。
但伴随着摩擦是两人距离的拉近,旁边人身上那点冷香就这样散在空气中,和廊外的花香融为一体,萦绕在他鼻尖。
纪尘安忽然停住了,宁为许看他一眼,他道:“我想起有事。”然后朝门外走去。
不等宁为许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人影,像是很着急的模样,不知出了什么事?
纪尘安其实并未走远,他站在转角处,细细摩擦着刚才手臂相撞的地方,似乎那里还留着擦肩的冷香。
但随即他又用力,那处血肉慢慢变红发紫,像是要被揪下来。
很不对劲,他想。
等他回过神来,臂上那块早就青紫一片。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也没有放在心上。等确定长廊尽头的人彻底消失后,他才从墙角转了出来。
周离拿着一盆花,从园中走出,此刻正在长廊边上,碰巧遇见他。
纪尘安抬眸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一下,没打算过多停留。
周离也以同样地礼节回应他。
“纪公子留步。”周离道。
他慢慢走到他身侧,“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纪公子。”
周离笑容满面,身着一身明黄色衣衫,怀中抱着的花叶随他步伐一颤一颤的,香味也逐渐袭来。
纪尘安蹙眉道:“周庄主有话不妨直说。”
周离眼睛亮了起来,“纪公子可知宁姑娘有什么喜好吗?”
纪尘安眯眼看他,却并不说话。
周离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不方便告知?”
纪尘安道:“我只是想,这种事情你怎么会找我?”
周离“啊”了一声,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你和宁姑娘颇为亲近,我以为你们是好友,所以才有这样一问。”他眼神蒙上一层愠色,近了一步,又道:“难道不是吗?”
不怀好意四个字就差没写在脸上,纪尘安退居半步之外,笑道:“当然,我们的确是……患难与共的好友。”
细微的声音传来,纪尘安低眸看见花盆上周离紧扣的手。
“不知周庄主。打听这个做什么?”
周离抱着花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和宁姑娘做个朋友,但是她,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纪尘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没想过他会反问,这让周离怔了一刻,但他又很快思索回答:“每每说话,她都离得远远地,而且没过两句,便转身要走。”
他说的全是实话,面上还流露出些许认真和疑惑,似乎真的在寻求别人的建议。
纪尘安默了默,然后道:“是吗?据我所知,宁仙友可是极其温和的性子,若是常人,她定不会如此态度,除非——你想做的不止是朋友。她才会敬而远之。”
心思被陡然揭露,周离毫不慌张。
“被你看出来了。”他装出一幅羞容,“真是惭愧,那我该怎么办呢?”
周离说着便越靠越近,花枝打在纪尘安臂上的青紫处,浓烈的花香却倾盖了疼意。
纪尘安眼眸一转,眉宇瞬间清亮。
“没用的。”他道:“宁仙友早已成亲。”
就在周离惊愕的瞬间,他笑了笑,又峰回路转,“不过……她的道侣被沉欢门的女修迷了心窍,两人离心离情,宁仙友此去,就是为了和离。”
周离脸垮到一半,又生硬地笑回去,显得格外惊悚。
他呢喃道:“沉欢门……这倒不难。”
纪尘安侧耳听得模糊,“什么?”
周庄微微一笑,“没什么。”然后道了声谢,便直直朝花园走去。
云秉宗,崇元殿。
纪愠正在案边闭目养神,纪子甚恭敬地在一旁道:“爹,纪尘安去了四方之地。”
纪愠眼皮都没抬一下,“派出去的人呢?”
他不怒自威,纪子甚结结巴巴道:“跟,跟丢了。”
“废物!”纪愠终于睁开了眼。
但一想到四方之地的各家势力,他又沉下心,声音轻和道:“不用管了,那里有吃人的幻粉蝶。”
头一次办砸了事情没有被追究,纪子甚喜出望外。
“是!”因为兴奋过度,他岔了气,一下子没缓过来,咳了两声。
纪愠皱眉,“怎么还没好?我不是告诉过你,修炼不能急于求成。”说是这样说,但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了补灵丸。
纪子甚接过后立马朝嘴里喂了一颗,然后道:“多谢爹的关心,我会注意的。”
纪愠点了点头,随即让他退下。
等纪子甚走到门外时,突然一阵头晕。
他靠着门边的柱子,半晌才缓过来。
隐隐有些头疼,应该是最近修炼的心法太烈了,他得停一停,等稳定后,再找花媚问剩下的口诀。
周庄别院栽种的花草众多,花香参杂在空气中并不稀奇,但若说宁为许之前是还能忍受,那现在她就是想捂鼻的冲动。
这香,太过了。
带着一股侵略性,像是要把空气中的气味全部填满。
让人觉得恶心。
但庄里的百姓却浑然不觉,他们一如往常地和邻里攀谈。
宁为许封了嗅觉,在庄子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地回到别院时,抬眼看见一个侍女立在她房门边。
侍女哆哆嗦嗦,朝她说:“宁姑娘,过几天就是破茧日,庄主明晚开宴,让我来告知您一声。”
宁为许问:“破茧日是什么?”
侍女:“破茧日就是蝴蝶幼虫破茧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庄子上下都会庆祝。”
“所有人都会到吗?”
“是的姑娘。”
宁为许问完了话,侍女便去另一个房间传达。
旁边的扣门声响起,紧接着,纪尘安走了出来。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侍女便如万卷狂风,去无踪了。
宁为许笑道:“你好歹把脸收一收,人家都被吓到了。”
纪尘安道:“怎么,你想看我笑的样子?”
宁为许:“……”
不过……
其实只要是他自己,笑与不笑都是好看的。
宁为许走近问:“破茧日,你怎么看?”
纪尘安道:“没什么看法,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他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人摸不清想法,但宁为许总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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