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妙贞和谢润玉、冯岳瑶几乎同时到达皇宫,邓清莲已早她们几日先入宫,奉皇后娘娘之命在宫门口迎接她们。一行人往皇后娘娘宫中走去,没有一个人说话。四个人都是将门虎女,一个个都是英姿飒爽,干练挺拔。邓清莲已换上宫中女官的装束,一路上不断有人向她行礼,她也愈发高傲起来。其他三人,谢润玉打扮的花枝招展衣服袞着金边,头上各种珠翠看起来贵气逼人;冯岳瑶衣服一看就是新做的,一袭粉袍布料精良剪裁上乘,头上倒是没什么额外的首饰,只有一只白玉钗;妙贞里面穿着一件黄色裙子,外面也是一件粉色绣花袍子。这件衣服是太子妃穿过的旧衣,如今妙贞穿起来也十分合身。妙贞知皇后娘娘不喜奢华,所以身上也没有佩戴太多首饰,头上一个皇后娘娘之前赏的珠钗,脖子上戴着一块母亲庙里开过光的平安玉佩,再无其他装饰。
她们一行来到坤宁宫,太子妃和秦王妃也在皇后处,众人纷纷见礼。皇后娘娘高兴地说:“一大早我就让太子妃和秦王妃过来了,你们以前也常在一起玩儿的都是老熟人,进宫了别拘束,有什么不懂的问太子妃、秦王妃,妙贞也在宫里常住过,跟我身边的腊梅、春桃都熟悉,有事儿就过来问,别有顾虑,这里跟家里是一样的。”几人一听连忙向皇后行礼谢恩。皇后跟几人闲聊了几句,就叫来了腊梅:“这几位小姐今天第一天来,你带她们去住的地方安顿下来,住的小院子就在坤宁宫旁边。再带着着孩子们去把穿的用的领一下,缺什么少什么跟太子妃说,今天就给添置齐了。孩子们你们折一早入宫,估计也乏了,跟腊梅姐姐先去住的地方休息一下。”几人一起给皇后和太子妃、秦王妃行礼后就退下来。”
几个女孩子走后,皇后娘娘才笑着和蔼地对自己的儿媳妇们说:“这几个花儿一般的姑娘一进宫,我这儿就更热闹了。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们三个好好照顾她们。太子妃如今是双身子不能太过劳累,清莲你就帮着太子妃处理东宫以外的一切庶务吧,你是个聪明孩子,太子妃亲自□□你,我放心。”又看了一眼秦王妃观音奴说道:“老二媳妇,你和太子妃是我的左膀右臂,除了皇子和公主们的事儿还是我管着,其他宫中琐事都交给你们俩了。你们俩又聪明又能干,我很安心。儿媳妇一进门,我这当婆婆的就轻松多了。你们年轻别怕吃苦,管得越多,宫里那帮老奴越不敢看轻你们!现在能打理好宫务,将来才能打理好你的藩王府。”观音奴一听十分感动,连忙说:“谢母后费心栽培,儿媳一定好好学习,不敢懈怠。”皇后娘娘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又对邓清莲和春桃说:“清莲你带着春桃去内务府把妙贞她们几个该领的东西领回来送过去。看有什么帮忙的、留下照看一下。”邓清莲领命,也带着春桃下去了。
看她走远,皇后娘娘才语重心长地对太子妃和秦王妃说道:“在咱们皇家最要紧的事儿就是要开枝散叶,繁衍子孙;你看陛下登基前只有六子,如今已有13子。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大明万里江山,有多少皇子皇孙都有封地可封。人丁兴旺才能国泰民安。我和陛下相识于微时,举案齐眉夫妻恩爱多年,我也是在我们成婚后第二年我就给他纳妾,登基后也不断为他选妃。我们做正妻的,尤其是在皇室为妻,要有容人的雅量,以后不管哪个侧妃、侍妾生下孩子,都要问你们叫母亲的。宗族礼法在上,谁也越不过你们去,这点儿道理你们俩都是聪明孩子、一定要自己想明白。且不可拈酸吃醋伤了夫妻感情,因小失大得不偿失。话说到这里不妨对你们俩明说,邓清莲陛下已与卫国公达成默契,再过几年等秦王妃生下嫡子就納她为侧妃,这两年我也要再选一位名门淑女立为太子侧妃,为皇室绵延后嗣。陛下和我对待正经八百的儿媳和侧妃那肯定是不一样的,具体的都有内务府的章程,你们大可放心。不是我自夸,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差,有捷儿、观音奴你们俩这样的持重、温婉的儿媳妇珠玉在前,卫国公的嫡长女再光彩夺目,那轻狂的样子也只能屈于侧室。”马皇后这番话深入浅出、有理有据,说得太子妃、秦王妃频频点头豁然开朗,尤其是最后一句夸赞,是婆婆对儿媳最大的肯定,让二人听得非常舒服也很感激。
说完这个,马皇后话题一转:“这几人今日进宫后,你们俩也要多留点心。这几个女孩子和诸位皇子以前就见过,小时候也常在一起玩,男女大防,还是要注意。虽说他们进宫就是备选王妃,但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且不可传出什么私相授受的丑闻出来。”太子妃、秦王妃一听连忙起身,肃然答道:“儿媳谨尊母后教诲。”马皇后看着太子妃,又压低声音说:“今天进宫这三位,贞儿最得我心,出身最好,长得也好看,也最懂事儿稳重。我看她今日穿着低调稳重不张扬,颇合我心意。身上衣服甚是眼熟,虽是旧衣却很合体。”太子妃连忙回答:“母后好眼力,她今日所穿是我出嫁前的旧衣,也是母后赏的,以前我常穿。妙贞简朴不喜奢华,我送她别的都不要,只要我的旧衣。这件衣服给她也有一年多了,她甚是爱惜,平日在家必定是不舍得穿,今日进宫才穿,与我送她时一样新呢!”马皇后听了更是高兴:“怪不得你们三个这样要好,论识大体、谦逊、质朴,你们三个深得我意,这才是我朱家好媳妇的样子。那整日一头首饰的,喜好奢华的,我看着就头疼,什么事情都是过犹不及的。”说完就示意两位儿媳退下了。
出了坤宁宫,秦王妃亲热地扶着有孕的太子妃,慢慢地走着,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一笑,虽然皇后娘娘没有明说那爱好奢华的是谁,她俩立马想到了一头珠翠,首饰差点把人眼睛闪瞎的谢润玉。刚入宫就被皇后娘娘嫌弃,这谢大小姐还真是个缺心眼儿。太子妃拉住秦王妃的手,小声说:“我看离正午还早,东宫也无甚要紧事,秦王妃要是也没事儿,陪我去花园坐坐说说话吧。”秦王妃正有此意,连忙说:“那感情好,今日秦王去大本堂读书,我宫里也没事儿,我就陪您去院子里散散步。”
到了花园里,太子妃只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琉璃和秦王妃一起沿着湖边散步,其他人都远远跟着。太子妃看四下无人,轻声对秦王妃说:“弟妹有所不知,这邓清莲心比天高,她是卫国公嫡长女,平时就骄横跋扈,如今母后让我□□她不过是做个表面功夫,我何德何能能压制住她,妹妹还是要抓紧时间生下嫡子,站稳脚跟才是,这个侧妃不好对付。”秦王妃长叹一口气说:“太子妃所言极是,听说秦王原本就中意她做秦王正妃,哪知陛下把我嫁给秦王。你看她瞧我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敬畏恭敬,以后嫁进秦王府她怎会屈居我之下?她如今的地位阖宫上下都心照不宣,我不好找她麻烦,智能盼着太子妃挫挫她的锐气,让她吃些苦头,明白这尊卑嫡有别,让她不要有妄念。”太子妃点点头,说道:“妹妹放心,清莲轻狂,我也看不上,我该说她就说她,必不能让她得意。眼下各公卿贵女不断入宫,妯娌们越来越多,咱俩居长,以后宫里的事儿只会越来越多。我瞧着皇后也看不上谢润玉,晋王居长,冯岳瑶娇憨可爱,十有八九母后和父皇会选妙贞做晋王妃。咱们俩本来就跟她要好,等她过了门,咱们俩也多个伴。”秦王妃却不以为然,拉着太子妃的手直摇头:“我的太子妃娘娘呦,你可别傻了。如今宫里就咱俩两位儿媳,我都天天拿你做榜样,生怕比你差太远,让别人耻笑了去,有损父兄的威名。倘若妙贞紧接着进了宫与你我做妯娌,我还活不活了。你扪心自问,咱俩虽然已经是父皇、母后心中一等一的好儿媳了,论相貌、才气、胸襟和为人处事,咱俩可有比徐妙贞强的地方?有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弟媳妇比着,别说父皇母后了,就连太子和秦王也会觉得咱俩蠢笨。相形见绌你懂不懂啊?要我说,最好还是冯岳瑶和谢润玉嫁给晋王和燕王,妙贞嫁给吴王最好。你想啊有谢润玉和冯岳瑶给咱俩衬托着,也显得你我更得体更得公婆、丈夫欢心。再过几年,就算贞儿入宫了,我也许早就随秦王去西安就藩了,你也被晋王妃、燕王妃衬托的更加贤德,贞儿再嫁进来也没什么。再说了,晋王顽劣不堪,魏国公是死活看不上的,吴王殿下是母后嫡出幼子,又与贞儿青梅竹马,嫁给吴王还不是受尽父皇、母后万般疼爱?况且吴王的封地,放眼全大明也没有更富庶的地方了。姐妹一场,我盼着妙贞嫁给吴王。”
太子妃经秦王妃这么一分析,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拉着秦王妃的手摇来摇去地说:“哎呦观音奴,还是你脑子好使,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你别说,太子素来欣赏贞儿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我跟她比,确实够呛。她父亲又是陛下最倚重的大臣,这她进了门,咱俩在公婆眼里还不是衬得蠢笨不堪。还是让谢润玉、冯岳瑶先嫁进来,让咱们多得意两年。你说得极是,吴王殿下确实更适合贞儿。咱俩回去就给太子和秦王吹吹枕头风,父皇母后那里咱们也尽量往这个方向促成。”秦王妃听了,连连点头,拉着太子妃的手握得更紧了。两人似乎一瞬间就成了同盟,同仇敌忾。趁着这股劲儿,太子妃压低声音对秦王妃说:“妹妹,母后今天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我看最迟到我生下腹中胎儿,母后就要为太子殿下立侧妃了。与其让母后为太子选,不如我亲自选一个出身好、模样好、性子软好拿捏的,也省得日后妻妾不和让太子烦心。妹妹你足智多谋,有没有好的主意或者有好的人选,跟我说说。”秦王妃一听,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太子妃放心,我给您留着心。哪一天你不妨宣郑国公太夫人和蓝夫人进宫与她们商议,让她们帮你去朝中大臣家里去看看。太子侧妃非比寻常,家世太低母后那边肯定相不中,反而不好。叫我说别在武官家中找,不要在勋贵人家找。咱们都是出身将门,血液中就带着不服输和争强好胜。不如文官家的女孩儿文弱好弹压。”
太子妃闻言大喜,笑着夸奖秦王妃:“妹妹,还是你通透,你说得太对了,这些勋贵之女父兄都有军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妹妹这样帮我,你放心,邓清莲在我这里讨不到好果子吃,咱们姐妹一心,有我和太子给你撑着,卫国公算什么?”秦王妃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一些,两人又沿着湖边走了一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才分开。
晚上东宫里,太子忙碌了一天回到太子妃寝宫,夫妻俩亲亲热热地说着体己话。太子妃把白日皇后娘娘的教诲学给太子听,然后说道:“殿下,秦王比您还小呢次妃人选都定下来。我想着殿下也应该再立一位侧妃与我一起服侍您,为东宫开枝散叶。妾是武将之女,我寻思着为您选侧妃,选一个文官之女可好?一来您看着也新鲜,二来殿下毕竟是储君,也代表着您文武官员不偏不向一样看重。三来我们这些将门之女总是为勇猛有余、温柔不足,选一位温柔贴心的,跟我互补不是?”太子将妻子紧紧揽在怀里,宠溺地说道:“捷儿贤德,也不拈酸吃醋,如今你我才成婚一年多,尚未有嫡子,怎可立侧妃?你我都知,父皇母后的长孙必须是嫡出,否则恐有后患。有了嫡子,你再慢慢为我挑侧妃,要你满意我才同意。说到底东宫我只有你我才是真正的主人,再有几位侧妃也是服侍我,更是服侍你这位主母。你挑的时候选那些柔弱听话的,且不可让邓清莲之流来到东宫给我们夫妇俩添堵。”太子妃一听,非常感动,小脸紧紧贴在太子的胸口,嘴里嘟囔着:“臣妾一定争气,早日为殿下生下嫡长子。也一定为您再好好寻一个好女子服侍您。”太子也非常感动,对太子妃更加满意。
这边秦王宫里,秦王妃躺在床上也开始给秦王吹枕头风:“殿下,今天妙贞和冯岳瑶、谢润玉都入宫了,昨天清莲妹妹入宫后在坤宁宫当女官,今日母后与我说想把她指给恁做次妃。我看她长得好,出身也好,心里也很欢喜。母后说要等过两年再完婚,让她跟着太子妃先学规矩,您看行不行?如果殿下想让她早点过门,我跟母后说让你们早点完婚?”秦王当然早就知道这回事,当初纳邓清莲为侧妃还是他跟太子求来的,也是他答应娶观音奴为正妃的条件之一。现在听起来这么说,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搂着妻子谄媚地说道:“不用不用,这事儿自有父皇、母后做主,太子殿下还无侧妃,我着什么急,现在去跟母后说,肯定要挨骂。如今你我这样情投意合,什么邓清莲,邓红莲爷也不稀罕。”秦王妃听丈夫这样说,也很受用,不由自主往秦王身边又依偎了一下,装着说闲话的口吻说:“王爷您不知道,今日谢润玉入宫,甚是张扬,一身华服、满头珠翠,惹得母后很是不满。她只是侯爷之女,冯岳瑶是国公之女尚且只戴一支玉钗,妙贞是左丞相之女也不过一支珠钗。母后速来崇尚节俭,今日妙贞着太子妃未嫁时穿的旧衣入宫,母后大加赞赏,对谢润玉愈加不喜。”
秦王一脸鄙夷说道:“谢家素来不擅长教养女儿,谢润玉的族姐,有一个不是嫁给我堂兄朱致文了么,那也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缺心眼,父皇母后看重堂兄却极不待见这个侄媳妇。她还有个族姐就是魏国公徐达的夫人,妙贞的继母,也不是什么高明之人,比她们俩稍微强点。父皇选谢润玉当儿媳十有八九也是拉拢堂兄,这种蠢笨之人也不知道哪个弟弟倒霉能摊上。秦王妃一看秦王果然按照自己引导的说到了这里,连忙把一双洁白的玉臂攀住秦王的脖子,顺势依偎在他怀里。她知道秦王和燕王一向不和,投其所好说道:“晋王殿下虽说一向和王爷您形影不离又年龄相仿,可我们毕竟身在皇家,父皇母后稍微的偏爱都是一笔可观的财富。晋王岳父家太过煊赫,多少影响我们秦王府的势力,这几家贵女,以妙贞之父徐达权势最大,且不可许给晋王。否则此消彼长,无形中削弱了是我们秦王府的势力。”秦王一听深以为然,不住称赞:“还是王妃思虑周全,一番分析,全都是为我着想。我看最好就是冯岳瑶能嫁给晋王,把谢润玉那蠢货嫁给老四,五弟与我素来和睦友爱,他又只醉心花花草草就算得徐达为岳父也无甚阻碍。”
秦王妃一看自己的枕头风起了作用,心中暗喜,对待秦王更加温柔体贴。妙贞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入宫的第一天,就被她的这俩小姐妹给婚事安排的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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