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执药堂时,闻见两个晒药小童正悉悉索索讲着悄悄话,顾长璃心情不错,便驻足了片刻。
“你说,师父她偏不偏心,疯子都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干过什么活,师父也不管管。”
“谁说不是呢,他都十七八岁了吧,整天无所事事,欸,你说,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真的吧……装疯卖傻他图什么?图我们奚落他吗。”
“也是,我就替三七他不值当,平时除了温习课业、练功之外,还要照顾这个半大傻小子……”
“可不是嘛,听闻今天早上那疯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哭闹起来,一个大男人哭哭唧唧的,还打翻了三七送去的药。”
“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吧,你说他穷的就剩裤衩了,能掉什么宝贝东西。”
“许是裤衩掉了?”
“哈哈哈哈……”
“我这边的龙胆草和天花粉已经上架晾晒了,我来帮你。”
“多谢~~嗯~~三七师弟过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着时,三七背了一大筐药材从药圃回来。
“三七师弟,我来帮你。”
三七:“多谢白前师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三七放下箩筐,看着白前和白及两位师兄欲言又止。
“师弟可是有话要说?”白前看着三七白净的小脸问道。
三七微微皱眉,思腹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对白前和白及两位师兄说道:“两位师兄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凤哥哥他很好,他也不傻,只是暂时生病了,我照顾他,一点也不辛苦。”
白前和白及面面相觑,一时间反倒有些尴尬起来。
人后嚼舌根这种长舌妇才会干的事,让他们瞬间在这个比小自己三岁的师弟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
“师弟……我们……”白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七将箩筐内的草药倒入竹筛摊开,摇摇头笑道:“师兄不必多言,我知师兄们是为我好,三七心里感激。三七是被师父捡回凌虚门的,在来凌虚门之前,经常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与恶狗抢夺吃食,我听说凤哥哥在来凌虚门之前也受了不少苦,还受了很重的伤才会这样。所以,我是心甘情愿照顾凤哥哥的。”
顾长璃隐在树后,原本打算停留片刻便离开,没想到看到这一出,个头比两位师兄矮上半个头的小三七,倒是让她刮目相看,小小年纪,慈悲心肠,果真是济世救人的好材料。
话说,方才他们对话中说凤至一大早哭哭唧唧在找东西,怕不就是在找昨天给他的帕子吧,顾长璃心中无奈,一方帕子而已,值得如此伤心欲绝?
于是,顾长璃隐去身形,来到执药堂凤至的住所,凤至因为生病,暂时还未安排去与其他弟子同住。
穿过房门,果真见他蜷在床角,埋着头还在抽泣。
顾长璃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大男人哭成这样的,前世分手的时候,那人渣搂着新欢不屑一顾的神情她致死都没忘,更别提对方会有一丝伤心泪。
顾长璃始终没有现身,她将帕子掏出,一阵微风拂过,海棠帕刚好落在凤至手背,见他抬头,顾长璃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凤至握着失而复得的帕子,又惊又喜。
回到空山云居,顾长璃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练功,甚至有些烦躁,她也不知道在烦些什么,有些莫名其妙。
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心乱了,上一世是没有这些闲暇时间来伤春悲秋,现在有了时间也有了闲情,居然会变得矫情起来。
她坐在海棠树下,观远处云海翻腾,灵鸟嬉戏,和风带着山树的清香,抚平心中的一丝涟漪。
原本觉得教凤至学会写字也不是什么难的事,但现在看来,确实不是那么简单。不说别的,单单是那副傻里傻气的样子,也不见得会静下心来学。
可自己的命被系统捏着,也被凤至捏着,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的万分难受。
晚间,宋修提着两壶云山酿踏着晚风来到空山云居。
顾长璃还坐在海棠树下,活像尊雕塑。
宋修将云山酿放在石桌上,随手化出玲珑玉盏,也不说话,自顾自喝起酒来。
闻到酒香,顾长璃偏头看他:“喝酒可不应该来空山云居。”
“这两坛云山酿可是百年前埋下的,来一杯?”宋修象征性地问道。
从他手中喝到云山酿,唯莫迟君一人尔。
顾长璃:“跟我客套?”
宋修抿了一口,笑道:“哈~果真还是没变,即便你变得比以前更加容易亲近,有些东西始终是不会变得。”
“找我何事?”顾长璃问道,大半夜没事他可不会来空山云居。
“没事就不能找你喝酒了?”宋修肆意道。
“呵~~百年佳酿,我不介意帮你“喝”一坛。”顾长璃坏笑道。
“唉~别别别……掌门本就不胜酒力,喝酒容易误事,误事……”宋修双手护着酒坛嚷嚷道。
他哪里舍得将云山酿给这位掌门师姐,上次跟她喝酒还是百年前,一坛酒,喝一半倒一半,还不肯用酒杯,一坛就是一坛,看得宋修那个心疼啊,比割肉还疼!
“说吧,找我何事?”顾长璃看着宋修说道。
宋修放下酒杯,说道:“我在弈剑门发现了一件怪事,在锻剑塔底层的剑冢附近,似乎有不少痴呆弟子。”
“痴呆弟子,你可确定?”顾长璃反问道。
宋修微微锁眉,摇头道:“并不十分肯定~~但锻剑塔守备严实,每层都设有禁制,底层剑冢更是结界密布,如此严密的布防,还需要大量的守备弟子看守吗?更何况,剑冢内葬的都是弈剑门已故长老及弟子的佩剑,掌门佩剑代代相传,换句话说,剑冢内并没有值得重兵把守的仙器。”
“大量的看守弟子……是多少?”顾长璃问道。
“不下百人。”
“这么多!”顾长璃听后还是一惊,“这一百多都是痴呆者?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宋修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既是严防守备,派去的弟子自当修为了得。初步判断,行为神色有异者在二三十人。”
顾长璃:“你是如何得知这些?”
宋修尴尬笑笑说道:“我这不是喝多了么……”
顾长璃狐疑地看着他,喝多了,骗鬼呢!几百年来,就没见他喝醉过。
“仅凭这些,还不能说明什么。”顾长璃说道。
“可怪就怪在,回程在玉露轩也碰到了类似的事情。”宋修闷头喝了一杯说道。
“玉露轩?不是彻夜赶路吗,还有时间去花楼?”
宋修被一口酒呛到,重点是碰到了类似的事件,不是去不去玉露轩好吗!!更何况玉露轩也不是什么不正经的花楼,里面的姑娘、小倌儿都遮得严实着呢。
“咳咳,再如何急着赶路,也还是要休息的不是,何况玉露轩的玉露美酒,可不是天天都能喝到的。”
“捡重要的说。”顾长璃最烦他东拉西扯,一说起来准没完没了。
“侍酒的小倌曾在弈剑门学过艺,后因作风问题被逐出弈剑门,为求生计辗转至玉露轩,你猜怎么着?”宋修卖了个关子。
“他央求你收了他?”顾长璃揶揄道。
“啧~~我认真的,我见他行为有些迟缓,便趁他不注意,探寻了一下他的灵识,不出所料,灵识有损。”宋修打开如意扇看着顾长璃。
“灵识有损……”顾长璃一下子就想到了凤至,难道是巧合吗。
“我猜,弈剑门剑冢附近那二三十名弟子多半也是灵识有损所致。”宋修一副高深莫测的深情说道。
“你觉得是弈剑门所为?”顾长璃问道,依旧言简意赅。
宋修摇摇头说道:“说不通,自家门下弟子受创对他有什么好处?”
“百害而无一利。”顾长璃一针见血。
“但若是外力所致,二三十名弟子集体出现异样,苏时萩不可能不会察觉,锻剑重地,值守弟子轮班替换更是严谨,可这些日子同苏时萩接触下来,我敢断定,他极有可能并不知晓此事。”
顾长璃起身,遥望远处夜色下的延绵群山,弈剑门诡异频频,又想到原著中火烧凌虚门的惨烈,修仙界怕是有场大乱即将来临。
虽然她改变了与凤至相见的方式,看似化解了两人之间的误会,但在凤至身上又出现了新的不确定性,他的灵识到底是如何受损的,与弈剑门弟子的灵识受损是不是同一人所为,两者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还有当初在青云镇他是被何人掳去拍卖场的,为何要将他的原身公之于众,但或许对方都没有想到,那时凤至的原身,因涅槃失败,虽经救治,但依旧没有呈现最完整的凤凰形态,以至于所有人都没能认出那是一只凤凰。
“此事先别声张,弈剑门内自身派系复杂,我们也不能轻易插手,更何况此事疑云重重,更不是我们能插得了手的。至于桃夭,只要她身为我长璃的弟子,凌虚门便会护她一日平安。”顾长璃说道。
“嗯~~”宋修也赞同掌门的想法,“对了,等莫迟君来了,可以让他帮小凤至看看,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治好了也说不准。”
“呵,莫迟君要知道你骂他瞎猫,估计得抓一麻袋死耗子来看望你。”顾长璃斜他一眼。
想到一麻袋死耗子,宋修浑身起鸡皮疙瘩,胃里还有隐隐翻涌之势。他把如意扇摇得莎莎作响,以平复心绪。
顾长璃看他那怂样,轻笑道:“我知道你的顾虑,让莫迟君看一下也好,如果凤至的病真和弈剑门弟子的怪异有联系,那凌虚门乃至整座青云镇,怕是都要不太平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