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夏知感到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在程乾的帮助办理了退院手续。
程乾是一个典型的大哥式人物,照顾比他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非常得心应手。原本夏知要自己打车回他家,但程乾执意开车送她回去,于是二人来到医院的地下车库。
临近程乾那辆黑色大奔时,他突然对夏知说:“车里有个礼物是要送给你的。”
夏知一时间感到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时候要给我送礼物?”
“别问为什么,打开车门一看便知。”
夏知便顺着程乾的手势打开了后车门,她万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坐着一个人,更令她感到吃惊的是,这个人正是周礼。又,或者是周越?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问程乾:“里面的人是谁?”
程乾说:“是周礼。”
“你怎么确定是周礼?”
程乾笑了笑:“周礼恢复过来之后都会给我打电话,我还有另外一个私密的手机号码,只有周礼知道,周越不知道。”
夏知一听,惊喜之情立刻在眉眼间蔓延开来。
“夏知,进来。”周礼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她迅速钻入后车厢,下一秒便被周礼紧紧抱在怀里。这拥抱的力度之大,佛要将她揉碎到自己的身体里。
“夏知,是不是吓到你了?”周礼在她耳旁轻轻地问,还未等她回答,便接着说,“请你原谅我,我本该早些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的。”
“确实吓到我了,”夏知毫不客气地拿拳头轻捶了一下他的后背,“为什么要隐瞒着我?”
但是说完这句话,夏知突然想到其实自己对周礼何尝不也是瞒着什么事情吗?
周礼解释说:“我没想到他会出现得这么突然,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夏知很尴尬地沉默了片刻,这才说:“还好,周越他没做什么。幸亏程先生及时赶来,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周礼这时松开怀里的夏知,盯着她的眼睛,非常急迫地问:“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想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想要伤害你吗?”
夏知淡笑着摇摇头,说:“没有,他没有要伤害我。”
“那你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这个问题令夏知有些不知所措,还好程乾插话进来,说:“贫血,小事情,不用担心。”
“贫血?”周礼看着夏知,“那要补一补。”
他信了,夏知感到一阵解脱。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虽然是对周礼说的话,但此刻程乾用后视镜看了夏知一眼。
夏知与程乾在镜中对视,眼里满是感激。
“现在能看出来周越的意志非常强,你虽然突破出来,但也不要放松警惕。”程乾对周礼交代。
夏知听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如何突破?什么叫放松警惕?尽管心中疑问重重,但她清楚,此刻不是该解答自己疑惑的时候,周礼听得明白就够了。
“是,我清楚。”周礼应道。
“我没料到你还能突破出来,所以以防万一,擅自给你签了下周二的《毕业季演唱会》。”
“真有你的。”周礼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时他看到夏知一脸茫然的模样,便解释说,“周越会演戏但不会唱歌,这是他的致命缺点。所以,一旦到了要唱歌的场面,他一定会隐退起来。”
“而你是会唱歌,但不会演戏?”夏知问他。
“周礼是既会唱歌也会演戏,只不过他只想唱歌不想演戏。”程乾像是思考什么似的沉吟了片刻,这才接着说,“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祈祷》前三集是周礼演的,夏知你可以去看看,还不错。”
“程乾这可话可真是抬举我了,我不太会演戏。”
“是他谦虚,他会演戏,只是一演戏就抑郁,一演戏就抑郁,所以演不了。”
夏知见车厢内的氛围好转了许多,便应道:“那我回去得搜一搜这部剧来看。”
周礼说:“从第四集中间开始,就是周越演的了。”
“那我可以对比一下你俩的演技。”
“我没他演得好。”
“我说过,周越是天生的演员,这点周礼是认可的。”程乾后视镜看了周礼一眼。
周礼点头:“没错。”
“真神奇。”夏知忍不住感慨,“有朝一日你和副人格融合起来,那可真是无敌了。”
“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程乾非常不乐观地说。
周礼抓住夏知的手,仿佛一松开就会永远失去她似的。
夏知看向周礼,微笑着给他回应。
“对了程乾,夏知和周越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明显感受得到。”
周礼这句话是对程乾说的,但却令夏知再度陷入不解。感受?怎么感受?主人格在被压制过程中,意识是清醒的吗?应该不是啊,否则周礼不会问她“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这样的问题……好迷惑,她认为自己实在有必要就“人格分裂”私下里好好地补补课。
程乾不仅能听得懂,还明显异常在意:“展开来说说。”
“我说不上来,总之夏知在周越身旁,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非常强烈。”
“我记得周越说过一句话,”夏知突兀地插话进来,“他要留我的时候,说过‘周礼需要你’这样的话。”
“我也记得。”停顿两三秒后,程乾紧跟着又说,“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说什么了,仿佛……”
“仿佛这是他不小心多嘴说出来的。”夏知很适当地接住了程乾的话。
程乾点头,接着自言自语:“……有没有可能,周礼能突破出来,与夏知在周越身旁有关?”
“绝不能让夏知和周越呆在一起。”周礼握住夏知的手突然力道加重。
显然,周礼认可了程乾的猜测,所以他才会如此激动。
到了这个时候,夏知终于听明白了一些内容,那便是她待在周越身边可以激发周礼的意志,让主人格有更大的机会突破出来,重新占据自己的身体。所以,如果副人格占据身体,主人格迟迟突破不出来的话,就需要她呆在周越身边去“刺激”潜在的周礼的意志。
“只有周礼出来,才能进行治疗。周越是绝对不会配合的。”程乾的这句话适时解释了夏知存在于周越身边的重要性。
周礼轻微摇摇头,但语气却异常坚决:“夏知呆在周越身边太危险了。”
“那你做到完全压制住副人格吗?”夏知问他。
周礼尚未张口,程乾就先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没办法,我说过,副人格的意志在增强。”
不论是用融合还是休眠的办法,最终解决掉这个“副人格”才是最重要的,因此夏知问程乾:“趁周礼现在还在,我们是不是要抓紧治疗?”
“我已经给他开了药。”
周礼又紧了紧握住的夏知的手,说:“你不用担心,治疗是个漫长的过程,我和程乾心里都有数。”
是了,“打持久战”,程乾刚说过。夏知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轻缓说道:“周礼,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如果我能够帮到你,你一定不要拒绝。”
程乾又透过后视镜看了夏知一眼,眼里满是怜惜。她自己的心理精神状态现在尚且脆弱至极,说是伤痕累累满是斑驳也不为过。
夏知没有留意到程乾的眼神,周礼却留意到了,他忍不住问:“程乾,你和夏知是不是瞒了我些什么?”
程乾立刻收回视线,做出一副坦诚的模样,不疾不徐地反问:“瞒你什么?”
周礼看向夏知,夏知的表情也和程乾一样非常坦诚,并顺带跟着反问:“瞒你什么?”
周礼问:“你住院真的只是因为贫血?”
“这有必要骗你吗?”夏知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
“……贫血需要住院?”周礼问到了点子上。
“夏知贫血晕倒在我家,把我妈吓了一跳,我妈执意让我带她来医院看。就住了一夜而已,这不已经出院了吗?”程乾作为医生,说起这些话来简直是轻车熟路。
周礼出于对程乾的信任,便没有继续搜根问底,而是说:“我不在的时候,还要麻烦程乾你多照顾她。”
程乾“嗯”了一声:“那是应该的,我的收入其中一大部分都来源于你。”
“……我觉得,我应该搬回到周礼家。”夏知这时突然开口。
程乾没有讲话,他再次通过后视镜看了这二人一眼。
周礼意料之中地持反对意见:“夏知,我不能保证周越不会再出来,你搬回来住,有危险。”
“凭你们对周越的了解,他会伤害我吗?”
“我对周越不是非常了解,他总是有意躲着我。”程乾老实回答。
“周越他是个工作狂,一拿到剧本就不管不顾,但在没有剧本的时候,闲极无聊他很有可能会……缠着你。”周礼的语气虽然非常沉稳,但却隐隐透着些冷意。
夏知问:“动手动脚?”
“那我饶不了他。”
“你怎么饶不了他?”夏知笑,“你和他又见不了面。”
“深度睡眠的可控意识层面里是可以见面的。”程乾解释,“只不过两个人动不了手,因为没有□□的存在。”
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话,但车厢里的三个人都笑不出来。
夏知说出要搬回别墅住其实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在周礼主人格被压制的时候能够让自己起到对他潜在意识的刺激作用,另一个方面,则是出于要探究清楚和周越接触到底是不是引发她连连噩梦的原因。
“我要搬回去,住周礼家。”夏知下定决心。
周礼一把抱住她:“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这样做等于把你扔进了虎口里。”
“放心,”夏知轻拍周礼的后背,“我会保护好自己,如果他胆敢把我怎么样——”
“那我就‘杀’了他。”周礼突然接上夏知的话,“用我自己的方式,尽我全部所能。”
闻言,夏知凛然一惧,二十年前的往事猛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想,没有选择把那件事告诉周礼,看来是对的……
程乾握住方向盘的手指也忍不住动了动,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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