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会来,我没有想到。”这是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笑意从她眼里慢慢渗透出来,阴森森的冷笑。

    夏知在这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自己在病房里出现的意义。既然是仅仅只是对这件事做一个行动上的回应,那周越简单露个面就应该可以了,其实他和周礼的母亲大没有进行言语交流的必要。他只要待够一定的时间,而不是一进来立刻就出去,谁也不知道他们在这个房间里说了些什么,所以他们完全可以不说话。因为,对周越来说,至少夏知是这样认为的,周礼的母亲完完全全是一个陌生女人。

    夏知感觉自己像是在看戏。一个看起来是周礼实际上却是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人格的男人,和一个顶着母亲的身份去做了许多年令人发指的殴打虐待之事的女人,这两个人究竟能谈出什么东西来?这点夏知很是好奇。

    “嗯,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需不需要我一一为你列举吗?”周越回应她,语气风轻云淡,既没有世俗里对残暴母亲的愤恨,也没有用刻意的故作轻松来表达对这将死之人的轻视和讽刺,他真的就是完完全全的不在乎而已,所以才能将话说得如此落落自然。

    很显然,周礼的母亲被他这种洒脱的语气给震惊到了。

    在夏知看来,这个女人肯定原以为在这场会面之中自己必然会占上风,那个被她从小打到大的孩子必然畏惧她。哪怕自己此刻躺在病床上,已经没有任何行动能力再去对他施加暴力,可是她相信一颗恐惧的种子早已被埋在他心中,并且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砍不动,锯不倒,那是她留给那个孩子的“最大礼物”,就像他父亲曾用另一种方式给她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一样。

    “列举什么?”周礼母亲问他。

    “在这之前,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周越却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盯着眼前的这个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她儿子的男人,冷冷地说:“我对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想听我什么好话?”周礼母亲用极其微弱的笑声来彰显她对儿子的进一步打击,“想让我反思?道歉?”

    “你确实做了很多错事。”说这话的人是夏知,她实在看不惯周礼母亲临死之前还一副大言不惭的模样,实在可气。

    “周亮升做了更多错事!”周礼母亲喊了出来。虽然声音不响,但是表情却极为吓人。

    周亮升,周礼的父亲。

    “他是做了错事,我知道,出轨的都该死。那周礼呢?周礼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夏知根本不害怕她的表情,因为她充分地了解她的浅薄与可笑。

    “等着,早晚有一天你会重蹈我的覆辙。”周礼母亲恶狠狠地说,“因为他身上流着周亮升的血,他们一家子没有一个好人!”

    “可怜。”周越这时吐出两个字。

    “你可怜谁?!”周礼母亲愤愤地看着他。

    “当然是可怜你。”

    在周越看来“可怜”这个词对她的打击远比“可恨”大得多,他没有跟夏知和程乾讲过自己此番替周礼出面的真正目的,其实并不是单纯为周礼解决这样一场舆论危机,虽然也有这方面的成分,但最主要的则是代替周礼以及他自己将心中巨大的愤怒和不满发泄出来,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报复。

    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周礼心中对母亲的愤恨。他的恐惧有多大,那份愤恨就有多大。周礼之所以会分裂出第二人格,就在于他不会处理自己心中的这种愤恨,他只能压抑着,希望凭借一颗坚强的心来消化所有的不良情绪。然而,很显然,他太高估自己了。他没有消化掉的那些情绪全部都施加到了周越身上,因此很多次在周礼被打到昏厥之后,苏醒来承受这份心灵和身体疼痛的人是周越。

    一开始周越很是不爽,但次数多了,再加上他与周礼母亲也曾经有几次正面的交锋(尽管最终都以他快速逃离现场而告终),渐渐地,周礼心里的那股怨气在周越的心中也滋生起来。

    周礼是这个女人的儿子,他小时候的胆怯和长大后的隐忍令他没有办法消解那份痛苦,可周越却不一样,周越对这个女人毫无善待的念头可言,他此番出现承担着两个人格对这个女人的巨大仇恨,他要完成周礼无力做到的事情,让这个女人在死之前,好好品尝品尝有她自己亲手酿造的苦酒。

    “你更可怜,爹不疼,娘不爱。别以为你现在光鲜亮丽做个大明星就了不起了,我很清楚,你就是一个胆小鬼,懦夫,贱种,你身边的那个女人,她愿意选择跟你在一起,也足够说明她就是一个贱货。”周礼母亲希望自己的话语不落下风,所以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只是,她并没有收获自己想要的效果,对面的两个人听得毫无波澜,那表情分明真的像在可怜她。

    周越说:“如果你稍微有一丝悔恨,那么你就不会承担接下来的这些痛苦。只可惜你连一丝的悔恨都没有。”

    “什么接下来的痛苦?我土都埋到下巴了,我还能有什么痛苦?”

    夏知听不下去,忍不住插话说:“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儿子恨成这个样子?伤害你的又不是他,你完完全全把你的怒火发到了错误的人的身上,你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然而,你在将死之际都连一句对不起也不愿意说,我不相信你内心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那有谁来可怜我?有人可怜我吗?”

    夏知发现,每次提到她的错事,她就立刻提起自己的可怜。她竟然可以做到如此顽固不化,真是令人咋舌。

    “可这是两码事,你是很值得同情,但你自己遭受的那些痛苦能够完全消抵你对周礼的伤害吗?!你的痛苦是你去伤害周礼的正当理由吗?!他爸爸伤害了你,你大可以去报复他爸爸,你却朝周礼发泄,太卑鄙了。”

    然而,夏知的话并无用处,一丝一毫的用处都没有,因为,对于周礼的母亲来说,伤害周礼正是对他父亲的一种报复。

    卑鄙?多漂亮的文化词。这是她对夏知口中“卑鄙”一词有且仅有的一点感悟。

    周越早已经看出用夏知那一套纯粹属于浪费时间,他可很急着在这女人闭眼咽气之前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这个女人有稍微一点点的良知和正常的思考模式,那么她就不会对孩子施暴长达这么多年,指望她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彻底醒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周越也并不是没有给她机会,然而当她开口说出“我对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这句话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恩恩怨怨不会轻易了结。那么,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周越示意夏知不要再讲话,因为接下来是他的主场。

    他松开夏知的手,缓步走到周礼母亲的病床旁,他的表情极为沉静冷峻,开口说道:“你养大了我,这是你对我的恩情,且不论你在养育我的过程中做了多少伤害我的事,但至少你将我养大了。这份恩情,我已经用金钱的方式回报给了你,你培养我花的钱和我这些年源源不断打给你的钱,简直没法比,这你很清楚吧?”

    周礼母亲在对视这方面努力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周越的眼神却依旧是静若湖水,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仇恨不会因为‘亲子关系’这四个字就理所应当的释然。仇恨,就是仇恨。”接着,他两只手撑在病床的边缘,微微弯下身子,“我前面说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现在我一一为你列举——”

    “其实我早就知道父亲和他情人之间的事情,你以为他们瞒着的是我和你,实际上他们瞒着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仅知道父亲有个情人,我还跟他们一起去过游乐园,一起看过电影,一起吃过饭,我们曾经有长达四个月的时间,每个周末都要出去玩,就是在小提琴课的时候。”

    “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死在那一年,他是执意要跟你离婚的。离了婚之后,他就会把我带走,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家四口了。他早就跟我提起过,我当然很乐意跟父亲走。”

    “对了,还有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我住校,每个周六下午,吴阿姨——就是父亲的情人——她都会来给我送吃的,弟弟也会来看我,就是你嘴里的另一个‘贱种’,我们关系非常好。”

    周越注意到,病床的女人每多听到一句话,她握起的拳头就越紧,以至于最后似乎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拳头上,几乎要将手指捏碎。

    “我没有弄死你就是最大的错!!”

    周礼母亲忽然间猛地立直身子要朝周越扑过去,然而周越并没有向后躲开,而是一把摁住她的双肩,用力将她推回到病床靠背上。垂死之人哪有他的力气大,周礼母亲一边破口大骂(都是极其不堪入耳之言)一边挣扎,但最终还是被制服住。

    周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淡淡地说:“我话还没有说完,不要急。”

    “你不是一直在外人面前装好人吗?但今天我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别急别急,最后一句话——亲爱的母亲,我郑重向您承诺,我会过得很幸福,越来越幸福,幸、福、到、死、为、止。”

    “你——!”愤愤的一个“你”,是周礼母亲对周越说的最后一个字。

    在她昏厥过去后,周越牵着夏知的手走出病房并立刻叫来了医生,对他们说了五个字:“请大力抢救。”

    事后,处在巨大震惊中的夏知一脸茫然地问周越,你最后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周礼可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那些堪称“精彩纷呈”的“故事”。

    周越回答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演技向来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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