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九皇子想要“补偿”带着苏余出去踏春,那么众人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苏余眼睛看不见了,大家整日盯着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整日待在这宅子里也是乏闷得很。她也得好好珍惜可以难得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

    孤男寡女当然不能单独出去,苏余还是得带个贴身丫鬟锦纹。

    九皇子准备了一辆马车,带了两个侍卫。为了方便丫环照顾,锦纹是和九皇子和苏余一同坐在马车内的。

    虽然也见了九皇子不少次,但锦纹总觉得他的身上给人一种与身俱来的压迫感。你和他说话的时候,注定了是仰视。而他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地在审视你。

    苏余问九皇子:“殿下今日是要带我去哪儿?”

    萧祈泽从来没有单纯地出去旅游踏春过,虽然人出来了,但心里总还是想着朝堂上的事。苏余这么一问,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萧祈泽说:“今日我带你去京城郊外,听闻那里有座脱香坡,春日里漫山遍野开满了花,只要一靠近那里,就会有春风裹挟着花香盈盈相送,让人觉得十分惬意。”

    苏余笑着道:“殿下有心了。”

    萧祈泽轻轻应了一声,没有接着说话。

    若是换了旁人,别说是为他瞎了眼,哪怕是断了四肢送了命,作为皇室的人来说,总会觉得是应该的。

    他们生来尊贵,从小就高人一等,从未觉得平民百姓的命和他们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并不是说他视人命如草芥,而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可当他见到苏余双目空洞地站在他眼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淡然如水,他却总觉得亏欠了什么。

    会撒泼的骄纵女子她见了不少,性子柔弱不堪一击的女子京中更是不在少数,像她这般不露声色性子顽强的,却是罕见。

    马车颠簸了一阵,就到了目的地。

    果不其然,一到这脱香坡,苏余立马就嗅到了新鲜的青草香夹杂着花香,春日的风像是温柔的手轻抚过脸庞,四周静谧若空谷幽兰,倒确实比待在府里好多了。

    锦纹始终扶着苏余,萧祈泽在前边引路,他一边走一边说:“这脱香坡虽四处都弥漫着花香,可你若是想见花却得仔细趴下在草丛里找。这里漫山遍野都是草地,风吹过的时候这碧绿的草地就像是波澜起伏的海面一样,用美不胜收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苏余忍不住想笑,她倒觉得这个萧祈泽还真是尽职尽责,像个导游一样介绍那么详细。

    看见苏余的脸上露出微笑,萧祈泽情不自禁多看了一眼,但却觉得有些冒犯迅速地挪开了,可挪开之后又觉得少看了一会儿就是损失,又挪回了视线。

    季同和季生在不远处喂马,倒也不用担心走远会有何危险。

    走走停停,苏余觉得有些疲乏。

    总是在这山坡上走,一下子就没了新意,萧祈泽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在这样的山坡上走是走不出感觉的,一定要骑在马上策马纵横,感受狂风在耳边呼啸,那才算是真正自由欢快。”

    苏余一听立马来了兴致,说道:“那有何不可?”

    马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季同是驾驶马车的,季生单独骑了一匹马,所以也是有马可骑的。

    萧祈泽没想到苏余会那么爽快答应,便立马让季生牵来了马,苏余眼睛看不见,自然只能和萧祈泽共乘一骑。

    看这两个人竟然要骑马,锦纹自然是十分担忧,毕竟自家小姐行动不便,万一有个好歹让她回去怎么交差?

    季生见锦纹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便把她拉了回去:“你也别闲着,和我们去喂马。”

    锦纹欲哭无泪,只能被拉着走。

    苏余上不了马,萧祈泽毫不含糊拖着她的腰送她上去,随后自己一个翻身跨上了马。

    上了马之后,萧祈泽才想到这两人共乘一骑未免有些拥挤,必须得贴着身才行。而且苏余没有骑马的经验,双腿也不知道夹住马,若是跑起来肯定得掉下去。

    思前想后,为了苏余的安全着想,萧祈泽双手从苏余的身侧绕过去抓住缰绳,尽量不触碰到她。

    抓好缰绳之后,萧祈泽问:“准备好了吗?”

    苏余语调开心地说:“我准备好了。”

    “驾。”

    萧祈泽双腿用力一夹马腹,甩了一下缰绳,马儿便跑了起来。

    锦纹正学着喂马,听着马儿一声呼啸便转过身,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小姐和九皇子坐在马上奔腾出去。

    锦纹立马就不服了,虽说九皇子身份尊贵,但怎么着也是男子,怎么能跟自家小姐挨得这么近?

    季生见锦纹走了神,立刻把她拽回来:“快安心喂马吧。”

    苏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或许是因为眼睛看不见的原因,她只能靠感觉。

    耳畔的风在猛烈地呼啸,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袂翻飞,发丝在空中自由地狂舞,拂面而来的是时而淡然时而浓烈的花香。虽然看不见,但她可以感觉到广袤的天地间只有两人一马在狂奔,那是怎样的自由自在?

    而她的身后,有一个温暖的胸膛守护着她,让她既奔放洒脱,又不会失去安全感。

    萧祈泽从未跟女子一同骑过马,苏余的发丝会时常抚过他的脸庞,温柔又撩拨。他可以嗅到淡淡的茶香,又带着一丝甜味儿,就像她那日送来的奶茶一样。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马儿累了,苏余也觉得心跳得很快,两个人下马休息了一会儿。

    萧祈泽直接放马儿在旁边悠闲地吃草,苏余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躺到了草丛里,双手枕着头像是仰望着天空一般。

    萧祈泽说:“苏县主是个不拘小节的,京中可没有哪家的大家闺秀会这样随意躺在地上。”

    苏余笑了两声说:“端着架子实在太累了,若我做什么都得考虑是否符合我的身份,那人生未免也太过无趣了吧。”

    萧祈泽没有说话,但苏余感觉到自己身边的草地传来了细碎的声音。眼睛看不见,耳朵会灵敏些,她可以听到自己的身边有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一颗强有力的心脏在这天地间跳动。

    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她眼睛看得见的时候,看到的都是戴着盔甲全副武装的萧祈泽。如今她看不见了,才感受到他坚硬外壳下的柔软。

    ---

    张衍考上了状元,是个实打实地好消息。

    他考上状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和京中的挚友苏余分享这件事,却不曾想得到的却是她眼瞎了的这个消息。

    因为苏余不便出门,张衍只能登门拜访。

    新科状元来苏府,苏鹤扬自然是夹道欢迎,但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状元郎竟然是来瞧自家的五姑娘。

    苏鹤扬从前倒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苏余在京中的人脉竟然如此之广。

    贞懿公主邀请过她上门做客,九皇子甚至还说出过对她负责的话,眼下朝中的后起之秀竟然也特地来探望。

    看来将来苏家的发展还需要苏余来帮衬。

    张衍作为新科状元,得到的待遇自然是不同,一上来就好茶好点心招呼着,苏鹤扬甚至还亲自出来迎接。

    见苏鹤扬如此客气,张衍有些惶恐,说道:“伯父不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是来探望一下苏姑娘。”

    苏鹤扬说:“你中了状元,以后入朝为官那咱们就是同僚了,以后可得多加帮衬。”

    这话落入了苏余的耳朵里,苏余只觉得苏鹤扬有些脸皮厚。

    人家状元郎起跳就是六品官,将来可是前途无量,你一个从九品跟人家称什么同僚?

    不过苏余只是放在心里想想,没多说什么。

    苏鹤扬知道张衍是专门来探望苏余的,所以便也不多加打扰,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那以后来往的机会多得是。

    没旁人在的时候,张衍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凄苦之色,他看着始终都是笑盈盈的苏余说道:“不过才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就我也听说了,是为了救九皇子,你怎么可以为了他人不顾自己安危呢?”

    苏余说:“结果是大家都没有办法预见到的,也不必多说什么了。我还是的恭喜你,眼下中了状元,你可以实现自己的报负了。”

    张衍说:“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会入翰林院,但具体职位还没定。其实此次殿试中,有许多人都十分有实力,也是皇上对我青眼有加,才钦点了我做状元。”

    苏余笑着道:“是你有才华,自然受重视。”

    看着苏余脸上的笑温和又柔软,张衍的思绪不自禁地回到了殿试那一天。

    作为九五至尊的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问他们:“你们为何要参加科举考试,入朝为官?”

    许多人都给出了答案。

    “光宗耀祖,造福百姓。”

    “为我朝建功立业。”

    而张衍的回答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皇上听了十分满意,最终钦点了他为金科状元。

    从各方面实力来说,张衍觉得有不少考生可与他平分秋色,但从运气来说,张衍觉得自己倒是占了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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