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目光在他的这些子女身上来回扫视了一边。这些在他人面前的天之骄子,这宫中无比尊贵的人,在他们的父皇面前却连大声喘息都不敢。
苏余心里觉得他们还是挺惨的,想想她自己在亲爹亲妈面前哪需要那么谨小慎微呀。
就在苏余替这些平日里也不怎么听话的小兔崽子惋惜的时候,王寿公公又说了几句:“皇上,您看平日里殿下们学数理学得可不多。老奴虽然愚钝,但也听出了殿下们的进步,老奴看也是实属难得呀。”
苏余抬眸和这个王公公的目光对视上,这个王公公脸上始终带着笑,虽然上了年纪,但苏余还是看出他的肌肤不像男子般粗糙。大抵是常年卑躬屈膝惯了,就算是站着,腰板也没有那么直。
不过王公公对苏余的目光始终都是和善的,苏余也感觉得出来,这个人倒是一直在帮自己。
苏余微微颔首,算是向他表示谢意。
想来苏余也真是替这些皇子公主可怜,明明父亲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可在外人眼里瞧着他们还不如这个宦官在皇帝面前的言论自由多。
室内安静了几秒,苏余静默着像是等待宣判的罪犯。
突然皇上笑了两声,说道:“确实进步不少,看来苏女傅十分勤勉,将朕的子女都好好教导了一番。”
苏余可不敢居功,立马行礼说道:“皇上谬赞,是殿下们勤奋好学,微臣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皇上笑得爽朗,他看起来高兴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身上穿得明黄龙袍一样耀眼。
他说:“聊了几句,朕也饿了,这些点心闻着香甜,不知朕是否可以尝尝?”
苏余立马说道:“当然,是臣的荣幸。”
皇上拿起了一块冰皮月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细细品味。
他仔细看了看月饼的内陷,转头问苏余:“这月饼香甜却也不腻,中间的咸蛋黄加得别出心裁,朕倒是没吃过这种口味的。”
苏余笑着说:“回皇上,月饼是甜食,吃多了难免腻歪,所以微臣在制作之时加了龙井,茶水微苦,刚好可以中和甜味。微臣家中院子里开满了桂花,闻着馨香,微臣便在这月饼里加了些桂花。至于这咸蛋黄,微臣偶然在一处吃到过,觉得新奇却也十分好吃,便也加了进去。这月饼的口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微臣也不过是分享自己所喜,得各位殿下一片笑颜。”
皇上听了忍不住点头,随后又尝了绿豆糕和红豆奶茶。虽然他吃东西的时候和说话的时候一样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但苏余觉得自己做的东西还是十分符合他的胃口的,不然尝那么多纯属找虐。
皇上吃得非常高兴,还下旨让苏余负责宫中中秋宴会的月饼点心,苏余下跪谢恩,皇上摆驾离开。
走的时候,王公公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余一眼,苏余不明就里,自然就是笑着回应。
等皇上走后,诸位殿下都围了上来,萧嘉敏难得用崇拜的语气说:“女傅你好厉害,每回父皇来考核我们的功课都会把我们骂一顿然后十分生气地离开,难得他今日事带着笑离开的。”
十二皇子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若是今日父皇又生气,宫里下人回去禀报,我母妃又要责骂我了。”
“看来女傅还真是厉害,比刘太傅好多了,他是个老古板,上课也没意思。”
苏余谦逊地说:“切不可这样说刘太傅饱读诗书连我都及不上,只是你们父皇对你们期望高,所以自然严格些。”
又和这些殿下们扯皮了几句,苏余总算是到了下班的点。
苏余发现这宫中还真是是非之地,从前总想着走慢一点多看几眼御花园的心情也没有了,苏余便领着锦纹自顾自低头走。
路过一处假山的时候,苏余突然听见前面一阵惊呼,抬眼望去,她就瞧见十二皇子将十一皇子推到了池子里。
旁边站着几个宫人立马手忙脚乱地叫喊着救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苏余信奉的人生准则,况且这个十一皇子萧祈天给苏余的印象始终不错,就他更不在话下了。
苏余赶忙冲上前几步,跳入水中去捞人。
苏余虽然谈不上是游泳健将,但是捞这么个小孩也不是什么难题,况且这水也不深。苏余在御花园里来来回回好几次了,这荷花的根茎都能长出水面,证明着水并不深。但对一个突然落水的小孩儿来说,那可就不一定了。
苏余把萧祈天救上来之后发现他已经晕倒了,判断了一下意识苏余便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苏余这个举动可不得了,顿时把在周围的太监宫女给看呆了。
一个是皇上钦点的女傅,一个是堂堂皇子,他们俩怎么能?
虽说十一皇子才不过十来岁,可这在大家眼里也是有悖常理。
做了几轮心肺复苏,萧祈天才总算是醒了过来。周围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太医也被请来了,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原本在御花园里赏花的皇后和妃嫔都聚了过来。
皇后一来就摆出了威仪,皱眉道:“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伺候殿下的?”
萧祈天的贴身宫人支支吾吾,却还是说出了实情:“是十二殿下……方才拦住了十一殿下的去路,还非要和十一殿下争执,十一殿下便被十二殿下推入了水中。”
罪魁祸首萧祈阳跪在地上,知道眼下事情闹大了也不敢说话。
萧祈天的母妃赵婕妤也跑了过来,看着自己的孩儿浑身湿透顿时一阵心疼,跪在地上求皇后娘娘做主。
苏余之前见到皇后,是在皇上面前,在皇上面前的时候,她是一派母仪天下,温婉动人。此刻的她少了一分女子的顺从和温婉,多了些皇后的威仪。
苏余跪在旁边,看着皇后打算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这事儿往大了说那可是害人性命,往小了说不过是两个孩子打闹失手。可是眼下宫人们振振有词,赵婕妤也要讨公道,那可就不好办了。
萧祁阳的生母玉昭容也赶了过来,她在弱肉强食的后宫中生下了大皇子和十二皇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立马哀戚地说道:“皇后娘娘,祈阳年岁尚小,怎么可能会做出残害兄弟手足之事?这件事不过就是两个孩子打闹一时失手,还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娘娘又问了在场的玉昭容宫中的宫人,在宫里生存的奴才自然是聪明不少,知道向着主子说,挑有利地讲。
于是乎,双方各执一词,谁都没有铁证。
最终,大家都把目光挪到了这个苏余这个在场的第三人身上。
皇后开口问苏余是否看见了事情经过,苏余的目光瞥了一眼刚醒过来嘴唇紧抿的萧祈天,他倒是个倔强孩子。
思忖再三,苏余回答:“回皇后娘娘,微臣赶到的时候十一殿下已经落水,所以微臣并没有看到事情经过。”
皇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祈天和祁阳都是老实孩子,年纪尚幼在一起玩闹也是常有的。皇上最想看到的就是后宫和睦,倘若让他知道自己不过十岁的皇子手足相残定是会勃然大怒,况且此事说出去也是荒诞。”
“今日之事,宫人们没有伺候好殿下是首罪,把今日在场的宫人都拖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虽是玩闹,但祁阳手上没个轻重伤了祈天定是有错,便罚祈阳到本宫宫中抄三十遍道德经。”
苏余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赵婕妤脸上颇有不甘,玉昭容反而觉得自己孩儿受了委屈,一脸不服的样子。
不过皇后就是皇后,金口玉言便判了这件事的对错,没人再敢说三道四。
苏余在原著小说里没写那么多后宫中的事,没想到竟然还有那么多的隐藏剧情。
“女傅。”皇后开口道,“你救皇子有功,本宫自会论功行赏。眼下你衣服都湿透了,就这样出宫实属不便,不如你先到我宫中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回去也不迟。”
苏余叩谢皇后,然后便起身跟着去了皇后的宫中。
走的时候,苏余还瞧见这玉昭容和赵婕妤两个人目光相触火光四射。
苏余真的很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皇后住的地方叫坤宁宫,华丽程度远超苏余的想象。倒也不是说着坤宁宫里有多么金碧辉煌,而是因为眼下明明青天白日,可她却嫌宫里暗点满了烛火。要知道即使是在宫里,蜡烛这种照明物也并非是无尽供应的。
她宫中的屏风上雕刻着花鸟鱼兽,栩栩如生。正殿中央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上有一个雕刻得活灵活现的小兽狻猊,传闻是龙的第五子,当香炉内点燃香,盖上炉盖,就会呈现狻猊吞云吐雾的模样。
就连李清照都在词中写过它“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这香炉在这一摆,宫中顿时香气宜人,令人倦怠的心神都放松了下来。
锦纹不能进入内殿,只能在外候着,所以换衣服是由皇后的宫人帮着。苏余不习惯,便让宫人离开,说可以自己来。
看着皇后给自己挑的衣服长摆长袖的,还真是不习惯,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穿上。
皇后此刻正坐在内殿里品茶,一个有些年岁的宫人跪在下头,那宫人相比较其他宫人穿得好些,腰间的容嗅也是用上等的锦缎制成的。此刻,她正十分认真地汇报着今日的事:“皇上不仅吃了苏女傅的糕点,还赞赏有加。”
皇后闭着眼,宫女站在一旁扇风,虽看起来安详却似乎有波涛汹涌。
“又是游御花园,又是尝糕点,看来皇上确实对她青眼有加。”
皇后的语气淡淡的,没有太多喜怒。
跪在下头的宫人偷瞧着皇后的尊荣,附和道:“兴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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