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也懂得什么叫做趁热打铁,眼下杨玉兰入了狱,但是苏鹤扬除了叹息扼腕以外并没有太多的其他情绪。
他们认为,这件事情不过是意外、疏漏,除此之外杨玉兰依旧是那个会操持家务的当家主母。
苏余当然不能让大家的刻板印象持续下去,于是在杨玉兰入狱后不久,苏余便去找了苏鹤扬。
苏余举出了种种证据,证明了杨玉兰在嫁给苏鹤扬之前,跟如今的苏府管家陈柄有过一段青梅竹马的历史,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情谊匪浅。
倘若只是到这里,那也就罢了,但是杨玉兰既然已经嫁给了苏鹤扬,那陈柄竟然还为了她甘愿到苏府当管家,那其中又掺杂了多少的私人情感就不言而喻了。若非是他们两人余情未了,又怎么会费劲心计一定要待在同一个地方呢?
而且,这陈柄还多年未娶。
不仅如此,苏余还找到了四姨娘被下毒的证明,并且这毒还是陈柄从一个从西域来的药商那儿花重金买的。至于这下毒的人,定是这府中的人,苏余既然能做到这个份上,想要揪出他还怕是什么难事吗?
这一桩桩一件件,足够把苏鹤扬给气得手抖了。苏余还不轻不重地提了一句:“母亲原来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竟然连自家人都可以陷害。我此前听闻二哥年幼无故早夭,也不知道是不是谁在作祟。”
对于这个苏鹤扬爱过的那个烟花女子所诞下的苏家二少爷,苏余并没有太多的了解,而且时间过去太久了,根本找不到什么证据去证明。
不过在原著小说中的设定,那个死后入了苏家祖宗祠堂的二少爷就是大夫人害死的。
所以,苏余也不算是冤枉了她。
苏余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鹤扬的表情,看着他气得双目泛红、双手颤抖,苏余就知道她该说的说到这儿就够了。
苏余默默地站在一旁,见苏鹤扬沉默了良久,随后他执笔挥墨,在桌案上价值不菲的宣纸上写下了休书。
苏鹤扬执笔遒劲,双目间不曾见丝毫犹豫。杨玉兰此前和她的一双儿女作妖太多,原本就已经让苏鹤扬心生隔阂,如今又走到了这个份上,苏鹤扬下定决心休她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
苏余看着苏鹤扬一气呵成地将休书写完,写完后他将毛笔丢进笔筒里,铿锵有力地说:“平遥杨氏,不顺父母命,为其逆德也;贪,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嗔,为其反义也。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苏余静默地听着,随后说:“只可惜杨氏如今在牢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见不到这休书了。”
苏鹤扬说:“那便把这封休书送回她娘家便是,她在苏府这些年做的这些好事还不够多吗?也让她的娘家人瞧瞧,他们教养出了多么好的女儿。”
苏余没有再接话,心里只觉得便宜了杨玉兰。如今她入了狱,外面的消息也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恐怕她是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被休的这件事了。
虽然苏余进不去监狱,不过想个法子传点消息进去还是能做到的。不过杀人诛心这件事未眠也太残忍了,苏余就给她最后这一点仁慈。
——
也不知是不知近日来实在是费了太多的心神,以至于苏余总觉得疲倦得很。
近日来一直将心思都花费在家中,以至于都无暇给那些皇子公主们备课了。
不过不论再怎么样,苏余肚子里的存货都可以给这些个殿下们讲很久了。
这皇宫里走了太多回,以至于如今再看那些在春日里竞相争妍的花都觉得毫无新奇。
下了学之后苏余只想抓紧时间回家里睡觉,既然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事是她没有办法改变的,那她就尽量选择逃避和遗忘。谁说逃避没有用,苏余觉得可奏效了。
只不过,这世间的因缘便是如此,你越是不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苏余好端端地走在出宫的路上,一个拐角也能恰好遇见”那个“不太想遇见”的人。
萧祈泽身上穿着赤色圆领朝服,腰束玉带,脚着皮靴,一派丰神俊朗,眼神清明。唯有看见她的时候,波澜不惊的眼神有了丝丝动容。
苏余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径直朝前走去,萧祈泽却拦住了她的去路,苏余往左一分,萧祈泽也往左一分,苏余往右一寸,萧祈泽也往右一寸。
锦纹正跟在苏余身后,瞧着这九皇子的架势也是有点不明所以。怎的,这堂堂的九皇子光天化日之下拦住女官去路,旁人见了不怕有伤风化吗?
苏余倒是没想到萧祈泽竟有那么大的胆子,他的性格可是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如今还在宫里,怎么胆子就这么大?是因为她,所以才难得放纵吗?
苏余干脆也就不躲了,干脆停下来面对着萧祈泽,一脸的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
萧祈泽蹙眉说:“那日你在马车上平白说了那番话就走了,让我回去思索良久都不得其解。我若是哪里做的不满你直说便是,就这样把我丢在雨中我未免也太过冤枉了些。”
从前见萧祈泽说话,苏余只感觉他说的每句话都仿佛是经过千般思考的,就算是他在提问,都让人感觉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提问不过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
不过他今日这一番话问出来,苏余倒是觉得他当真对那天的事一头雾水。
不过他问出来也好,任何一段感情也都要有始有终,就算如今是苏余要弃他,也得把话说清楚,可不能让萧祈泽觉得她是个随意玩弄感情的渣女!
苏余看着萧祈泽十分认真地说:“九殿下,微臣思绪良久,实在是觉得这宫中人心复杂,若是与您在一起便无异于卷入了是非当中。我苏余向来好逸恶劳,贪生怕死,实在是不想沾染是非,所以才不想再跟您有过多的纠缠。另外,您是皇子,身份尊贵,微臣不敢相配,所以咱们还是就此作罢吧。”
苏余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萧祈泽的眼睛,苏余就看着他眼睛里所聚的光慢慢消散,渐渐被阴霾所笼罩,他的表情尽管克制平静,但他眼睛里的哀戚让苏余都不觉为之感染,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刚才说话是否太重了。
“为什么?”萧祈泽还是在问这句话,这个时候的他褪去了早早被磨得锋利的目光,有了像是青春疼痛小说里失去最美好的东西的青涩少年。
苏余这才突然想起,虽然深宫斗争让他早早心智成熟,不过面对心爱的和自己想要的东西面前,还是难逃本真的情绪。
苏余刚想再开口说话,萧祈泽便抢言道:“这些事,原就是你不怕的,你不过是拿这些来搪塞我罢了。”
苏余是何等的“骁勇”,这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哪怕是荣和郡主来挑衅她都能自如应付。而且以她的聪明才智,无论何事都能周旋。说是为此便想放弃这段尚在雏型的感情,萧祈泽怎么也不相信。
苏余见他苦苦纠缠,她便只能放狠招来,她说道:“没错,我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想跟你了断,不过是因为我有了更好的去处。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若是跟你一起,以后顶多仰仗皇上给你封个王,我当个憋屈的王妃。可若是嫁给皇上就不同了,我可以当皇妃,将来诞下皇子可是跟你同辈,你还得称我一声娘娘,你说哪个买卖划算?”
苏余这一番言论就连跟在她身后的锦纹都大为吃惊,感觉看四下是否无人。
真的很难想象,自家小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苏余原本以为萧祈泽会用无比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在心中腹诽,她这个无敌渣女。
可是谁知道,萧祈泽只轻轻打量了苏余一眼,便说:“胡说,你自己说的话都前后不一,莫要在为了摆脱我信口胡诌了,我们可是在结香树下许过诺,对着观音立过誓的,毁约灭誓者天诛地灭。”
苏余一时哑口无言,刚想用封建迷信要不得来怼他,却不想他自说自话:“我不管是什么因由,我只想说我对你不会轻易改变,也请你不要如此轻易放弃。”
说罢,萧祈泽十分郑重地作揖行李,随后绕过苏余走开。
苏余看着他昂首阔步离去,心想他是不是听不懂她的话?
锦纹看着自家小姐如此气恼的模样,上前说道:“小姐,想不到这九殿下真够痴情的?”
苏余一听到锦纹这话,心中的气焰又满满地消了下去。
入戏太久了,苏余有时候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戏外的旁观者,还是戏内的经历者。
若是经历者,她确实是对萧祈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若是旁观者,苏余实在是无法接受他做事的手段和残忍的心性。
如今的他年少气质尚未褪去饿,还有如朝阳般明媚的眼神,可若是以后皇位竞争到了白热化阶段,苏余能够接受那样的他吗?
苏余真的不知道,也为无法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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