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了解,所以忌惮,而因为看到了不能理解的剧情,所以就会更加的忌惮。
就像最开始说的那般,段星白已经十四岁了,在天家,三岁都嫌你年纪大不再是个孩子更别说十四岁,尤其是他还在道观里蹲了半年啊不,蹲了十四年,其他四个皇子早已经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手里也有了能用的人,四皇子什么都没有。
在满朝文武眼中,四个皇子已然成了四方稳定的谁都不好打破的平衡之势。
他们想着,这四皇子得做出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才能打破这种稳定之势。
天子的心思太难猜,平日里也不见得多偏爱哪个皇子,他们就算动手也不敢妄动,深怕招来了天子的冷眼,让自家追随的主子得了天子的厌弃。
有的人心思歪啊,想着要不然对两位皇后出。
可问题是什么呢,问题是两位皇后是住在一起的,平日里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而且还会随时随地的换首饰换衣着,纵然是看着两位皇后长大的人都不敢说一定能分得清这两人,万一误伤了自家主子的娘,那故事就是另外一个了。
所以总的来说,四个皇子没着急,但是却有人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替他们急得不得了。
所以此时,所以此刻。
满朝文武或是光明正大或是偷偷摸摸的瞄着与皇子们站在一起,表情很淡,明明是第一次上朝却仿佛像是来闹市中走一圈,一点也不胆怯,天子之威对他无效化的四皇子,暗暗地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从丞相家的三子突然变成了舔魔,到现在站在这里上朝,这位四皇子就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哪怕是四个皇子主动过去打招呼,五皇子亲亲密密的揽着他胳膊,他最多也就是淡笑一下,大一点的情绪波动根本没有。
就感觉什么呢?
满朝文武使劲的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很好的词,就是众生平等。
在这位四皇子的眼里,除了他自己和他看重的那个长得惊为天人现在守在殿外等他的护卫,其他人全都是平等的——大概和路边的狗尾巴草是一个等级的吧,唯一的区别就是路边的狗尾巴草会摇尾巴而他们不会摇尾巴罢了。
哦,丞相家的三子会摇尾巴。
糟糕,输了。
奇怪的胜负欲突然出现了
天子坐在龙椅上,半眯着眼看着金銮殿内的场景,嘴角一直挂着不高也不低的弧度。
今早在金銮殿外发生的事情早已有人上报于他,丞相家的三子赵子夜他印象颇深,因为老大看中了他,但是赵子夜这人他一眼就看明白了,不乐意和天家打深交道的一个小东西——这个秉性就很对段氏一族的胃口啊。
故而他大手一挥发了道旨意,跑是别想跑的,被他那群儿子给看上了还想跑?想都不想要。
结果这都过去多久了,小东西聪明啊,知道钻空子,他又没给个限定日期,就一直拖拖拖,拖的老大跑丞相府跑的比来看他这个亲爹还要勤快,送礼物给这个小东西比送他的还要多。
不孝子!逆子!
老大这人霸道惯了,现在丞相家的三子就跟个兔子一样对着他的脸踹了一百零八jio奔向了并不想要他的老四的怀抱,还回头朝着老大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大竟然也能忍着不当场把人给扛走,恐怕憋着火呢。
想到这,天子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瞅了瞅看似很淡然实际上那眼珠子都放空的段星白,突然开口道:“星白,你有什么要上奏的么?”
“”
从‘哇,这就是金銮殿耶’到‘哦哦,我很有参与感哦’到‘e这个上朝的效率和他以前上班的效率差不多,为什么治家不严这种事情也要拿到金銮殿来说,这不就是浪费时间吗’再到‘也不知道斩哥在干什么,我好累哦,我不想上朝了,呜呜我想回道观’,一开始的激动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段星白现在是心如止水的全程在跑神划水。
所以天子现在这么突然一问,段星白就跟上课跑神突然被老师点到起来回答问题一般,完全不知道对方问了什么问题,大脑和嘴直接分了家,开口就是一句‘儿臣不觉得有什么要上奏的,因为上奏的无效内容太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上奏的了’。
“”
金銮殿内一片寂静。
连天子都稍微愣了愣,想着可以啊,不愧是朕的儿子,老四你一下子就说出了朕的心声!
对,这群大臣就是很烦,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拿到金銮殿来说,什么谁家的儿子打谁家的儿子了,什么谁家今天娶了几个老婆了这点事儿不知道上个奏折吗?非得拿到金銮殿来说,烦!
“四殿下这话说的,不妥当吧?”有言官立即不乐意了,跳了出来,“四皇子未曾参与过朝政,自然是不太懂的。”
潜台词:啥都不懂你在这说个锤子,你就是个门外汉而已!
段星白:“”
嗨呀。
我承认我是走神了,但是我不能容忍你说我不妥当。
我就没受过这种委屈——上辈子不算,这辈子只有半岁的我还没有受过这种委屈!
是个大宝宝哦
段星白:“本皇子今日吃了一个鸡蛋。”
言官:“?四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大言不惭的你就是个蛋。”
段星白双手拢袖,语气还是那么的淡,眉头都没蹙一下,“从上朝到现在,东边水患南边饥荒的奏折上了两个,边境大寒将士们需要物资的奏折上了一个,歌颂天子名声的奏折上了八个,官员的后代打架的奏折上了四个。”
“民生问题了了,边境危防视而不见,尔等熟读百家,一个个现在却如同市井混人,丝毫不见为民做主,丝毫不考虑边境苦寒,只顾着自己痛快,只想着自己的那点个小家。”
言官:“”
满朝文武:“”
武将们的眼神顿时亮了:这个四皇子,和大皇子一样很关心将士们哎!
文臣们不乐意了,当即就开始群攻段星白,说他有辱斯文有辱礼法,而此时赵子夜立马站在了段星白这边,虽然他和四皇子都是咸鱼,但是现在四皇子一条咸鱼怎么能敌得过这么多的人,两条咸鱼力量大!
咸鱼家族永不认输!!
而且吧,他也认为段星白说的超对的,可他不能说。
因为言官们的嘴就跟刀子一样,而且文臣基本上都是抱团的,同一个恩科出来的,同一个师门出来的,同一个地方出来的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了,殊不知历朝历代有多少人是死在笔锋之下。
四皇子太莽了,会招来天子的厌弃的。
如果段星白知道赵子夜现在在想什么,那他绝对能笑出来声。
厌弃好啊,最好能一纸诏书让他立刻马上打包小行李滚回道观去~他就怕便宜天子爹不厌弃,他才不会考虑得到或者失去天子心,他也不怕得罪人,他一个无权无势只想着去清修的皇子,有什么好怕的呢?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是段星白此时真实的写照。
就是可惜这条刚认识的咸鱼朋友跳出来了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道观,这天家的水太深了,真的不适合咸鱼生活啊,咸鱼就要在太阳底下晒干生活的好吗?
段星白看着站在他前方力战群雄的赵子夜如是走神的想着。
赵子夜这人平日里就跟个包子一样,老老实实的跟着丞相和两个哥哥来上朝,然后再老老实实本分的下朝奔回家或者去上班,总而言之,众人知道他有才华,但是却并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的才华。
而此时。
而此刻。
如果之前说赵子夜疯狂朝着四皇子甩尾巴汪汪叫的小小修狗,那么现在一看到四皇子被围攻了,那小小修狗瞬间膨胀起来变成了藏獒,谁朝四皇子汪汪叫他就咬谁。
战斗力强的可怕不说,而且这人反应极快,根本不会在一些文臣们擅用的小陷阱上逗留,直接一爪子挠过去,爪爪见骨见血。
简单的讲,现在的剧情就是四皇子捅破了文臣们的肺管子,而赵子夜这个文臣世家出来的人还嗷嗷叫的给他叫好,为他逐条逐句的背刺文臣,一把又一把的刀戳向了文臣们的身上。
有几个人已经被赵子夜给气晕了,大呼有辱斯文,老丞相家门不幸。
老丞相:“”
老丞相瞟了眼说他家门不幸的人,耷拉了眼皮。
本相都还没教训儿子呢,你倒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了,咋滴啊,你是本相儿子?你也配?
自古文武不和,只不过武将们的嘴比起文臣们来说的确是拙的,所以大部分时间武将们的确是被文臣们给压了一头的。
但是那是之前。
现在四皇子突然冒头,他们可不能看到难得为他们说话的皇子被文臣这么欺负啊,所以不知道是哪个武将开了头,悄悄的朝着文臣们下了黑手——都是兵油子,可知道揍哪儿疼还不留痕迹了。
然后很快的,好好一个金銮殿变成了群战会场,乱的没眼看。
不过实际上,真正的文武大佬们都没有发话,老将军们眯着眼睛直笑,老丞相为首的阁老们也老神在在的看着热闹。
天子一只手托着下巴就这么看着乱成一锅粥的金銮殿,好像还挺开心的模样。
他可是注意到了,赵子夜那小儿拽着老四躲到一边去了,典型的拱了火之后跑路,老大和老二的表情不好看呐,老三一如既往的笑眯眯,老五已经站在了老四的身边,那眼珠子亮的呦,比夜明珠还亮。
混战持续了好一会儿,还是众人自己想起来了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战战兢兢的看了眼坐在龙椅上托腮看着他们的天子,立马稍微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后就又恢复了秩序。
只不过在武力值这方面,文臣到底是吃了武将的大亏。
“打啊,怎么不打了?”天子笑着端了盏茶,乐呵呵道:“继续啊,朕还没看够呢。”
站在龙椅旁的总大监默默的垂下了眼皮——天子的语气越不正经,就说明他此时的想法越不可捉摸。
金銮殿内一片寂静。
“都不说啊,那朕就说了。”
啪。
茶盏被天子放在了御桌上,发出了一声明明不大,却因为金銮殿此时格外寂静而显得很大的声响,令百官们不明显的抖了一下。
“朝廷重臣,一个两个在金銮殿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天子的语气并没有多重,只是那话却字字锥心,“不知道的还以为金銮殿是你们家啊,朕是不是该退位,让你们来这龙椅上坐一坐?”
“”
“臣等罪该万死!”
文武百官当场就给跪下了,呼啦啦的跪了一片,除了皇子们没动弹,全给跪了。
“有什么不敢的呢,朕记得此前就说过的,与朝堂无关的事情少拿来说,递个折子朕看看批复就是。”
“结果呢,四皇子说错什么了么?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是不是在你们的眼里,朕老眼昏花,看不清也听不清了?这天下大事还没你们的家事重要呐?”
“”
武将们眨了眨眼慢了半拍,文臣们琢磨出来了,天子这是在给四皇子站台啊。
天子的心,偏到了四皇子那里。
“星白你也是,说话稍微委婉一点,这事儿朕可不给你担着,你总得想个法子来解决的。”
天子乐呵呵的朝着段星白点了点头,“来吧,你方才说大臣们是市井混人,那也得有个解决方法——比如说,让他们不再这么混?”
段星白:“”
实不相瞒,便宜天子爹,你现在要做的是勃然大怒怒发冲冠的把我赶出朝堂不允许我再上朝,然后丢下一句滚回道观好好反省没反省好的话不许回城的话,而不是一脸笑嘻嘻的想要看热闹的模样。
记住你的设定啊,你可是天子啊,可是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的天子啊!
“有一句话,叫做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虽然心里在叽里呱啦的摔盆砸碗,但段星白面上不显,而是拱了拱手后平静道,“没有经历过,自然不能感同身受。”
天子挑起了眉,“所以?”
段星白:“所以很简单,身受同感就行了。”
“既然上朝没有什么家国大事可以拿出来说说,自然表明了很多人是吃闲得发慌,不若将他们给请去送军资吧。”
段星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明显的浅笑,“家眷不可带,最多带一个随从就够了。”
“将士们穿什么他们就穿什么,将士们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若是偷偷开了小灶或者将绫罗绸缎裹在身上,自然是违背天子之令,当斩。”
“而且天子应当派出可信任的人来进行监督,不然万一出了不必要的问题,也不公平不是么。”
“”
金銮殿内依然是那么寂静。
仿佛是地老天荒般的寂静。
押送军资,一来一回至少三个月,现在天寒地冻,需要的时间会更多,而且比起武将,对身子骨没那么好的文人来说,冬天是格外危险的一个季节。
远离朝堂,三个月甚至半年,足够让金銮殿内换一批文臣了!
而武将们看似是赢家,实际上,他们不仅要押送着军资,还得看着随他们出发的文臣不搞小动作,或者说别死在路上,不然天子的心腹可能会认为他们暗中下了黑手,就像今天金銮殿内的打架一样,下了黑手。
所以简单的讲,没有赢家。
满朝文武的眼神顿时无比凝重,连老丞相和老将军们也是如此,在听了四皇子段星白轻描淡写的提议后,他们才发现,四皇子恐怕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圈套。
因为天子不会允许有人在金銮殿里挑衅他的威严,所以他一定会让四皇子来给一个解决方案。
而老丞相和老将军们都知道的,天子烦朝堂内一些人已经很久了,只不过他懒得搭理,也不好一下子全部处理完,现在四皇子给他送上了前所未有的把柄,天子不可能不用!
所以在四皇子首次开口的时候,剧本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朝臣们是一步错步步错,没有摸清天子的心是大忌,死不足惜!
而四皇子只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就砍了一批已经站队的人下去,活生生的空出了不少无主的位置来,本来稳固的朝堂局面瞬间被打碎成渣不说,还赢得了天子的心。
这棋,走的实在是太漂亮了,几乎是捧着天子的心的那种漂亮。
文武百官再次看了一眼四皇子,发现四皇子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注视,所以抬眸,朝着众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夜掌控皇子府。
一面收服赵子夜。
一笑打破了朝局。
这天,是真的变了。
满朝文武精神恍惚的如是在心里喃喃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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