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桑桑认识到这一点后,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以穆叶舟练剑的强度,她觉得她最多只能活一个月,一个月后等不到妖王弄死她,估计这条小命就交代在穆叶舟手上了。

    她强笑道:“大师兄,你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至少让她多活两个月。

    穆叶舟嘴角十分不明显地勾起了一抹笑,下一瞬,在花桑桑未来得及反应前果断出剑。

    “大师兄!”花桑桑:“手下留情啊!”

    她一边大声求饶,一边疯狂躲避接连而来的长剑。

    ……

    两个时辰以后。

    花桑桑披头散发地问穆叶舟:“大师兄,你可还满意?”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若是……不满意,那我……再接再厉。”

    穆叶舟收回剑:“你很识趣。”

    花桑桑:“那当然,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识趣。”

    穆叶舟又道:“你这两天表现不错。”

    花桑桑:“?”

    他在夸她?

    花桑桑认识到这一点,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强忍内心的激动,含蓄道:“既然我表现不错,大师兄有没有什么奖励?”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不含半点杂质,纯粹得像个傻子。

    傻子。

    穆叶舟轻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这难道不是你当狗腿子应该做的吗?”

    你才是狗腿子,你全家都是狗腿子。

    花桑桑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大师兄说得是,我一定继续努力。”

    “只是……”花桑桑想到了什么,踌躇道:“明日我就要去学堂报道了,恐怕不能来练武场陪大师兄练剑了。”

    再练她的老胳膊老腿真的要废了。

    穆叶舟无情无义道:“你可早起一个时辰。”

    花桑桑:“……”

    她强笑道:“是,大师兄。”

    -

    花桑桑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回走。

    她低着头,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她立刻往旁边移了移,来人也跟着移了移。

    她抬头,看见一张清朗明目的脸。

    “岳师兄。”

    花桑桑连忙见礼。

    岳景林道:“公主何至于搞得如此狼狈?”

    花桑桑尴尬道:“方才去了一趟练武场……”

    练武场?以花桑桑的身份,去了练武场谁会陪她练剑?

    岳景林思绪微动,瞬间便明白了。

    他含蓄道:“公主,其实你不必勉强自己。”

    花桑桑听明白他的意思,连忙道:“不勉强不勉强。”

    岳景林想了想,又问:“公主为何如此执着于大师兄?你身份尊贵,乃是妖族公主,实在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他的语气温和有礼,但目光中带着不甚明显的审视。

    堂堂妖族公主,却为了大师兄狼狈成这副模样,若说没有别的目的,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花桑桑坦然与他对视:“我如今是穆师兄的狗腿……咳,小弟,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岳师兄不必再劝。”

    又是当日那番说辞。

    岳景林微微一笑,不再逼问:“是在下多管闲事了。”

    “岳师兄也是关心我,我能理解。”花桑桑道:“只是我对穆师兄的仰慕之情苍天可鉴,任何人都不可能动摇,我只能谢过岳师兄的关心了。”

    花桑桑脸不红心不跳道。

    她知道她不会轻易得到冲虚宗弟子的信任,但没关系,反正她也只需要得到穆叶舟一个人的信任。

    至于其他人,能哄则哄,哄不过去就装傻。

    装傻嘛,她可擅长了。

    岳景林顿了顿,道:“公主对大师兄的情谊令在下敬佩,既如此,我以后不会插手了。”

    花桑桑微笑以对。

    -

    终于到了去学堂报道的日子。

    花桑桑在去学堂报道的前一天就收到了冲虚宗弟子送来的书册。

    书册很厚,有好几册,并不全都是冲虚宗的门规,除了门规之外,更多的是处事之理。

    花桑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花一年的时间来学习了。

    这世间的道理,是最需要时间来学习的。

    有些人究极一生也学不明白。

    不过这样也好,冲虚宗弟子全都经过这一套书册的洗礼,想必应该会遵从君子之风,不会故意为难她的。

    于是第二天一早,花桑桑练完剑赶到学堂时,发现学堂里已经没了自己的位置。

    花桑桑:“……”

    是她高看他们了。

    什么君子之风,这群人根本没有。

    正在这时,负责上课的夫子走进了学堂,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一旁的花桑桑。

    他皱眉道:“你是谁的弟子,上课之前找位置坐好,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花桑桑解释道:“夫子,我没位置坐。”

    夫子不耐道:“没位置便同别人挤一挤,站着像什么话?”

    花桑桑看了一圈,所有人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她实在不知道该坐在哪里。

    她叹口气,正想说自己去搬张书案来,便听见有弟子小声道:“我才不想和妖怪坐在一起,听说他们妖族能够吸食修士的精魂,我可不想被她吸了去。”

    夫子听到这话,皱眉道:“你是妖族送来的妖质?”

    花桑桑回答:“是。”

    夫子听罢,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淡了,他不再看她,摆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便站着上课吧。”

    一来就罚站,花桑桑对此没有多少怨言。

    当初在妖族时,她也常常被欺负,早已习惯了,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就摸索出独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如今在此处受的这些委屈,于她而言不过小打小闹罢了,她连半分多余的心思都不想浪费在这上面。

    花桑桑淡定地站在墙角,思索着要怎么进一步取得穆叶舟的信任。

    这才是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

    一道声音重重响起。

    花桑桑被惊了一跳,立刻回了神,一抬眸,正对上夫子怒火中烧的双眸。

    她吓了一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

    “老夫在问你话!”

    他问她话?他问了她什么?

    花桑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气死他,小心翼翼道:“不知夫子方才问了什么?弟子耳朵不好,没听清。”

    她已经如此低声下气,甚至不惜诋毁自己了,但夫子还是更生气了。

    花桑桑看着夫子怒发冲冠的模样,有些头疼。

    “你叫什么名字!”

    “花桑桑。”

    “花桑桑是吧,你以后不用出现在老夫的课上了,老夫不想看见你。”

    花桑桑:“?”

    还有这么好的事?

    花桑桑虽然心里高兴得不行,但她还是尽力控制住,有礼道:“夫子,这样恐怕于礼不合。”

    “老夫说可以就可以!”

    花桑桑声音更低了:“那,郎长老那边……”

    “老夫自会去说!”

    “诶,是。”

    花桑桑飞速应了,然后速度极快地退出了学堂。

    没想到第一天上学堂就有这么好的事,若是之后的每一个夫子都像他一般就好了。

    可惜了,这夫子的课三日才有一堂。

    花桑桑遗憾地叹口气,然后开开心心地回去休息。

    她今日起得格外早,给穆叶舟当了两个时辰的练剑桩,此刻浑身酸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还被罚站了这么久,回去一碰上床,便立刻睡得人事不知。

    花桑桑回去睡了一早上,下午上课前,她主动找郎长老寻了一张书案,放在了学堂的最后面。

    郎长老看见她,仍然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对于早晨的事,他没有过问半分。

    不知是不是那夫子还未来得及告诉郎长老。

    花桑桑自然也不会多嘴。

    她搬了书案就走。

    学堂里的弟子看见她主动搬了一张新的书案过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花桑桑倒是很淡定,她方才已经从郎长老口中知晓,学堂里本就是有她的书案的,可她到时学堂里坐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个多余的位置。

    想来是这群弟子在她来之前将书案弄走了。

    “哼,有些人,莫非以为来了冲虚宗就是冲虚宗的一员不成?说到底,不过是一介阶下囚罢了。”

    花桑桑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那人是一名长相颇为粗犷的弟子,脸色沉下来的时候,看起来颇为凶神恶煞。

    但花桑桑在妖界长大,比他更凶神恶煞的妖怪她见得多了去,因此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人却仿佛被惹怒般,霍然站了起来,怒道:“你是什么意思?”

    花桑桑茫然地看过去,好半晌才不可思议道:“你是在说我?”

    王霄听到这话,愈发怒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花桑桑觉得很冤。

    王霄声如洪钟道:“你方才看我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花桑桑不得不绞尽脑汁地解释道:“……我觉得师兄你长得很是伟岸,因此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有别的意思。”

    王霄听到这话,一下就愣了,片刻后,花桑桑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直到那绯红布满了耳垂。

    花桑桑:“?”

    脸红什么?她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吗?这不就是普通的恭维吗?

    王霄顶着大红脸哼了一声:“你别以为你说两句好话我就会罩着你,我告诉你,妖就是妖,我是永远不可能和妖怪为伍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花桑桑:“……”

    她极爽快地应道:“好,我知道了。”

    王霄重新坐了下来。

    片刻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他是想找茬来着,怎么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学堂里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就这么放过她了?

    这个妖怪居然三言两语就把王霄安抚住了,怪不得妖界将她送来当妖质,果然不一般。

    弟子们不由得多看了花桑桑两眼,搞得花桑桑莫名不已。

    王霄经身边人的提醒,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憋了半晌,小声道:“她方才夸我伟岸。”

    那人拍马屁道:“师兄自然是伟岸的。”

    王霄满意道:“既然她这么会说话,我今日便放过她一回,明日再收拾她。”

    那人道:“可师兄今晨不是还说,以后要这妖怪再也进不了学堂吗?”

    王霄皱眉,这确实是他说过的话。

    他犹豫道:“那……”

    那人面露喜色。

    “那就从明天开始!”

    “……”

    王霄已经偃旗息鼓,其他人却不肯善罢甘休。

    妖界与修真界为敌多年,双方死伤无数,不少修士死在妖族手里,其中不乏他们的朋友、同门、甚至亲人,这些弟子自然不愿看她好过。

    即使花桑桑手里并没有沾过半分修士的血。

    钟声响起,夫子开始授课。

    这次上课的这个夫子倒是没有刻意针对花桑桑,一堂课无波无澜地过去了。

    只是散学时,坐在花桑桑前面的两名弟子不知何故动起手了。

    花桑桑暗道不好,凭直觉迅速躲开,同一时间,两名弟子不约而同地攻向花桑桑,好在花桑桑早有先见之明,躲得极快。

    但她面前的书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应声碎成了两半。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搬来的书案。

    她抬眸,环视了一周,学堂里的弟子表情各异,或遗憾于两人没有伤到花桑桑,或幸灾乐祸花桑桑刚搬来的书案又不能用了,更多的,看向她的表情是一种漠不关心和冷漠。

    他们中的大多数或许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也没有办法同她好好相处,更别说站出来为她出头。

    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仁慈。

    花桑桑看着裂成两半的书案,觉得这学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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