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王咬牙切齿:“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本王的眼皮底下放箭暗杀罪犯!”

    司空峻强压着心中的愤恨,道:“现在怎么办?人死了,只剩下一纸供状,还要禀告陛下吗?”

    遂王看了看四周,道:“这死人污秽,肯定不能拖去污了父皇的眼。依本王所见,刚才射箭那人的武功不低,极有可能也是岑顺。这样,司空峻,你先去地牢,将昨日收押的十余名山贼的供状带出来吧,我立刻去回禀父皇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

    “是,我这就去!”司空峻收剑转身,步步利落。

    到了地牢,司空峻又特意安排了一些守卫,将这十余名山贼好好看着,以防不测,被人灭口,证据全无。

    拿着供状,司空峻很快便与遂王汇合,两人一同登上了麟德殿。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麟德殿空而宽阔,云彩纹饰遍布殿墙。皇帝头戴宝冠,上面的白玉珠顺势垂下,遮住龙颜,望之而觉慑人。

    皇帝令了两人起身,声音低沉浑厚:“你们两个有何事要禀?”

    “陛下,”司空峻呈上供词,“陛下请过目,这是那些山贼的罪状。事涉虔王殿下,树下不敢多言。”

    皇帝一听虔王,便让太监总管高琛将罪状拿上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一笔一划像蚂蚁般在纸上爬行,挠动着他内心深处的一丝信任。

    “无能!”皇帝重重吐出二字。

    司空峻和遂王立刻跪下,“陛下圣裁。”

    皇帝喘了几口气,渐渐平复了下来,手中紧紧攥着招供状,眼神深邃地望着司空峻和遂王,道:“听说,昨晚还有事情发生?”

    遂王答了“是”,又将一切告诉了皇帝。

    皇帝饶有深意地看着手中攥成一束的罪状,低声道:“户部,户部……只是,此事暂且没有十足的证据,罪人也已死,不如……”

    遂王接道:“父皇,只是这山贼之事还需尽快处置,去年秀女便险些被山贼劫持,的确……事不宜迟啊父皇。”

    高琛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皇帝,“陛下先消消气。”

    皇帝微微闭上眼,“收受贿赂,如今劳民伤财,虔王他怎么还敢……”皇帝叹了口气,“遂王,此事朕交由你主审,你向来不会偏袒任何人,处事公平。朕可有看错你?”

    遂王叩首道:“儿臣多谢父皇信任,此事必定尽心尽力,绝不让一人蒙冤,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涉事之人。”

    “好,”皇帝饶有意味地看着遂王,“此事朕便交由你去做,至于虔王,先将户部交给……交给景王吧,让虔王自己好好反省反省。至于那些已经关起来的山贼,通通处死!”

    遂王和司空峻低低对视一眼,再拜道:“是,儿臣阴白。”

    出了麟德殿,司空峻和遂王两人皆出了一身冷汗。

    几片薄薄的云被风吹散,日头渐渐泛红,大阴宫的青砖碧瓦皆荡漾着金灿灿的光辉。

    走下汉白玉阶,司空峻有些失落道:“山贼虽然都将被处死,只是……陛下竟然又将户部交给了景王殿下,看来如今德妃娘娘又该得意万分了。”

    遂王右手紧握,“父皇偏心,德妃娘娘素来与我娘不合,父皇还偏偏将户部又交给德妃的景王。”

    司空峻觉得遂王此刻颇有些孩子气,不禁笑道:“好了好了,其实若是将户部交由你打理的话,你还不一定能扛得住呢。你想,现在户部给了景王殿下,那么与皇后对抗的人就变成德妃娘娘了。在这宫里头,除了德妃,还能有谁能与皇后说上一二吗?”

    遂王噘了噘嘴,挠头道:“此话似乎也在理。”

    司空峻点点头,满目疲累地望向尚宫局司设房的方向——那遥远的一片碧瓦,此刻也和大阴宫的重重华殿融为一体,尽数倒映着日辉的光晕,晃得刺眼……

    下午,乔桦也听说了今日一早的变故。

    福安心中亦是宽慰,道:“小姐,如今虔王殿下总算是不能像以前那么一样春风得意了。”

    乔桦淡淡一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更何况虔王背后是皇后,虽说虔王只是皇后的养子,但皇后总会护着虔王一点吧,因此要想对付虔王,恐怕没有这般容易。”

    双蝶端来清水,坐在一旁道:“谢谢你,乔桦,你总是帮了我很多,也帮了贤妃娘娘很多。相信贤妃娘娘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

    这样感念的话,乔桦听了亦是动容,不禁开始想象贤妃到底是怎样的人,如何就这样在好不容易盼着儿子长大的时候撒手人寰。

    心中不免可惜,乔桦微垂臻首道:“想必贤妃娘娘九泉之下也安心了,我想,娘娘生前一定是位很好的人,你们才肯如此效忠于她。”

    双蝶眼中不知是幸福还是悲怆,“娘娘从来都是一位很好相与之人,直到她生前最后一刻,她恐怕都还在自责吧。”

    乔桦闻得此话奇怪,疑影愈重道:“贤妃娘娘为何要自责?”

    面上流露出轻微的不忍之色,双蝶慢慢道:“我只是猜想,贤妃娘娘应该很自责才对。因为,她去世前,只把我一个人赶了出来……”

    一阵风吹得身旁落花如雨,双蝶的话却又让乔桦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寒冷到了极致,不知双蝶是话中有话,还是心有苦衷。

    “双蝶,”乔桦问道:“我不太懂你这句话的意思。”

    双蝶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有了浅浅泪痕,她擦了擦眼道:“没事,我解释不清楚的,更何况多说也无用,或许以后你自然能阴白。”

    说罢,不等乔桦回答,双蝶便又拿起水盆起身走了,扬起身后一地碎花,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透亮。

    福安挨着乔桦近了些,道:“如今司空将军也算是小小立了一功,或许一段时日以来,他也不用再出征了。”

    远远重殿之外,是暮色四合的天空,大唐又将迎来一个黑夜,乔桦笑影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再多言。或许她是知道的,司空峻志在保家卫国,出征作战或许更是他愿意做的事情,这立的小小一功,在司空峻眼里,或许并未将其视为功劳。

    “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就把户部牵扯进来了。”乔桦不安地说道。

    福安垂首片刻,抿了抿嘴道:“其实咱们也算是在一步步逼近目的,既然已经确信老爷夫人和少爷的落难与虔王有关,咱们就不该惧怕重重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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