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崔绮儿来玉清观找玄英,却被绿缨请回。
这还是头一遭,以往哪怕再紧要的时候,玄英都没有命人将她隔在门外。
绮儿不解,于是便去了裴府寻裴崇道,以期待他能为自己解惑,或者凭借他之手敲开玉清观的大门。
可惜,二人最终只得到一句传话,传令的是绿绣,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脱了稚气,在绿绕的培养下也能独当一面。
“女冠如今有要事出门了,诸位且回吧。”
崔绮儿和裴崇道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太相信这番说辞,可是他们也没法硬闯,实在是玉清观内设有八卦阵,寻常人等无法破解。
“这不应该啊,她如今也不为圣人炼丹,还能有什么要事出门?最近似乎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你怎么想呢?”绮儿看向裴崇道,却见他盯着玉清观的大门,便又问道,“怎么了,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吗?”
“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裴崇道皱眉,刚才绿绣出来的时候,身上有微弱的腥气,他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可是他特地看了眼绿绣的鞋子,虽然主体就是红色,可鞋头上有一点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且不是绣花纹样。
“血腥味,你是怀疑,阿英受伤了,所以不让我们进去?可是不应该啊,此前她受伤,都会差人告知我,怎么这次全无动静。”绮儿不解。
“不好说,也许事发突然,她们来不及。”裴崇道想的更多,但怕崔绮儿担忧,便没有明说。
玉清观的人将她受伤一事守口如瓶,甚至不惜欺瞒崔绮儿,很可能这次的伤势极为凶险,所以不想她担心。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回去?她一定伤得很重。”绮儿不甘心,她不了解玄英做的事,也知道玄英不告诉自己有她的道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没法不担心。
见绮儿猜出,裴崇道倒也不意外,毕竟也是博陵崔氏的贵女,总不至于这点弯都转不过来。
“九娘有没有和你提过,关于院中八卦阵的事儿?”
“你想破阵?你可以吗?这么些年,可从没人成功过。”绮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裴崇道没有答话,可是眼神却很坚定,他得试试。
其实即便绮儿没有来找他,他这两日也准备来找玄英。因为之前来俊臣构陷他们一事,玄英已然被列入来俊臣、武承嗣要报复的名单,加上他的情报来源,发现来俊臣最近与异邦人来往交易,所以准备来找玄英商量此事。
没想到,她竟然突然闭门,他也怀疑起她的伤是否与来俊臣有关。
魏王京郊别院。
武承嗣看着泣不成声的窈娘,压抑着怒火道:“你哭什么哭,她受伤了,你也逃脱不了干系,咱们现在是一伙儿的,你可别搞错了。”
“谁与你是一伙儿的,我哪里知道你把我当诱饵,还故意透露假情报害坊主上钩。”窈娘哭花了妆,昨日她被武承嗣逼着亲眼在暗处看玄英与双狼厮杀,甚至他在玄英几次要逃脱时射箭阻拦,可惜她没功夫,想要出声提醒又怕玄英分心。
“哦?是吗?她把你安排进我府中,你竟然没有反抗,你不想与你的乔郎双宿双飞?你把我骗得好苦啊窈娘!”武承嗣看着她,眼底闪动着危险的光。
“我进府就是为了赎罪,就是为了之后能远离洛阳,可惜被你识破了,你要想挑拨是不可能的。我骗你,你难道没有骗我吗?”窈娘装了这么久的娇憨痴儿,没想到还是被武承嗣看破,索性也懒得再演,看向他的眼里充血通红。
看见窈娘这副样子,武承嗣倒是愣了下,他本只是爱她跳舞有几分玄英在画中的模样,又有几分纯与痴,这完全符合他心中完美情人的模样,仿佛为自己量身打造。且窈娘的伪装实在太好,若不是当日他听了那女下属之言,发现了药渣和香炉之事,恐怕也不可能看破。
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卸下伪装的后的她是如此熟悉又陌生,可他还是会忍不住被她所吸引。明明以外貌来看,窈娘只在妆后有两三分似玄英,卸妆后只有嘴巴略有些像。性子更与先前大相径庭,倔强、执拗、不服输,又有点冷酷,那凶狠劲儿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像坊主?”窈娘见他的眼神变化,便猜出了。
经她这么一说,武承嗣才觉得面前人这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实在是太像当年初见时的陆玄英了!
不愧是她选来的人,连脾性都与她有些像。
“你什么意思?”武承嗣下意识抗拒这份感觉,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吗?刚进魏王府的时候,你明明透过我在看别人,后来在你书房下面,我看到了那幅画,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要不是坊主坚持让我扮演娇憨痴儿与你做戏。哼,你确实很容易上钩。”
武承嗣盯着窈娘,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可窈娘神色并没有变化,若不是脸上泪水未干,他真以为从始至终站在这里的都是另一个人。
“我没有把你当成她,起码,后来十多天,没有。”武承嗣回答得有些艰难,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他的心底不愿窈娘认为自己只是透过她看到陆玄英。
“随你怎么说吧,我也管不了,现在既然被你发现,那我的任务就是失败了,等我回去复命,之后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窈娘抹去了脸上泪痕,哭一半是做戏,可心底是真的害怕伤心,也恨不得被狼抓伤的是自己。
“不,你不能走,你害得她如此,又一坊容不下你的,既然这样,你跟了我吧!你不用再做什么,也不用再伪装你的本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和我永远在一起。”武承嗣一把拽住窈娘,又将她按进怀中,不停嗅着她颈间的清香。
“你放手,我要去寻我的乔郎!”她挣扎却无果,这事她与玄英最不像的一点了,她身手不佳,面对武承嗣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若非玄英的巧计和又一坊的宝物,她一定无法脱身。
“你真的觉得你那乔郎会爱真实的你吗?你怎么就知道他对你的爱不是畸形的,有悖伦理纲常?你先前在乔府,他是把你当女儿养吧,你又一直一副天真模样,什么样的禽兽才会对视如亲女的女郎下手?或者,是你勾引他的?如果被他发现你的真实面目,你猜他会不会离你而去?”武承嗣笑了,笑得张狂。
窈娘一愣,但很快又恢复:“这就不劳魏王操心了,我的本事足以让我可以隐瞒一辈子,只要他还爱我,就不会发现什么。我们是相爱的,我入乔府时候已经及笄,不存在你说的伦理和勾引问题,我虽然与他年岁有差,那你也比我大了许多啊。你说这话不过就是想哄骗我,可是,我们的爱情永存。”
窈娘以为自己这番话能打消他的某些念头,没想到他拿出一尺素娟,道:“好,那你就看看,我当然相信你对他的爱,可是他真的如你爱他那么爱你吗?怎么我一威逼利诱,他就肯拱手让人,现在又写了这么一首诗托人送进我府里,他不知道我们不在,送信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窈娘接过一看,这素娟上果然写了一首诗。
其他倒没什么,只最后一句让她发抖,不自觉就流下泪来:“一代红颜为君尽1,不可能,不可能,这诗是你找人伪造的,他不可能要我去死,我不信。”
武承嗣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子,怜悯又伤感地看着她泣不成声:“窈娘,我真的没必要骗你,他托人带话,要与你殉情。想来是受不了外界的流言蜚语,说他借着心爱的女人升官,靠女人谋出路,或者他午夜梦回,想到你在我膝下承欢的样子,受不了侮辱。”
“他为什么要相信外界的话啊,我都、我都这么努力地赎罪了,再有两个月我就能与你双宿双飞了呀,乔郎!你不信我,你竟然连我都不信。”窈娘哭得脱力,一下子腿软,好在武承嗣拉她入怀,才没有摔倒。
“可我和你,我没有啊,那都是你的梦,都是你的梦!我没有失节,我没有!这是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在骗我,武承嗣,你说实话,求求你了,大郎,我求你!”窈娘看向他,可怜、可悲的模样让他的心如钝刀子磨一般痛苦。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甚至不肯哄哄我,骗骗我,还说要和我在一起,你让我活在梦里也好,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有刺破云霄之势,引得外面的狼又开始嚎叫。
他还是没有吭声,如果不彻底让她心死,她怎么会愿意留下来呢?他对自己有信心,不仅是窈娘,他还要那个人也留在他身边。
“认清现实吧,窈娘,也别想着去死,你如果死了,我就把乔家全府上下都杀了,连只苍蝇都不放过!”
窈娘抬头看他,眼里的恨意让他有一瞬间胆寒,甚至怀疑她要与自己同归于尽。
“好,那你得答应我个条件,告诉我你究竟如何发现我的不对劲。”突然,她就冷静下来了,眼神中有着漠然,嘴角却挂着笑。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也要见面的,你们终会都归属于我。”
“你们又一坊,真的如铜墙铁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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