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唐曼接过了那一沓纸。
扫过一眼后，她的表情已经从平静转换成了无语。
虽然这些工作并不难，大多都是整理文档、统计数据，归整表格之类的简单事情，但当她从第一页的“1”，看到最后一页的“5555”时，很难不麻木。
尤其是最后一项：为了赞美劳动，你需要准备一出表演。
下班之前做完五千多件事情，还要筹备演出。她是人，不是八爪鱼。
唐曼正想说“这不可能做得完”，那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做不完也没关系，每做完一项让我打勾就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游戏不会安排必死的困局，唐曼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同样冷静：“好啊。”
女人沉默地看着她，过了好一阵才阴恻恻的点头，即使光线昏暗。唐曼也能看见她眼底隐藏的欣喜。
众人齐齐散去，有几个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唐曼无视了他们炙热而贪婪的目光。
“曼姐，”胡可可揉着自己有些疼痛的膝盖，“我们今天真的能把这么多事情做完吗？”
当然不能。
郭婧贴心地帮胡可可拍掉身上的灰尘：“做不完，摆烂吧。”
“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事！”张婉乔气鼓鼓的，“更气的是我们还必须得把这些完成。”
唐曼眉梢微挑：“谁说的我们必须要完成工作了？”
众人一愣，一起看向她。
“咳咳，”唐曼解释道，“既然完成工作的标准是需要那个女人签字，那么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进行最后一步呢？”
她红唇轻启：“找到她，让她签字，不就行了？”
当人群散去后，女人便不知所踪。
几人在办公室里穿梭着，手臂上的水疱还在隐隐发痒，唐曼眉头紧蹙，仔细辨别着那张脸。
但很显然，那个女人并不在这群人的行列中。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
唐曼看向那些紧闭着的独立办公室——
只能是在这些房间里。
她握住离自己最近的其中一扇门的把手，拧不动。
“窗户是开着的！”胡可可指着高墙上半开的窗户，“我让小布进去看看吧。”
窗户的位置有点高，如果是想爬上去，明显是不太现实的。
只见胡可可往后退了几步，奋力一扔。
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半空，小布自己也摆出了冲刺的姿势——
然后它的脑袋磕在了窗沿上，又噗叽一声掉下来。还好郭婧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小布，不然指定得摔个狗啃泥。
小布气哼哼想要抬起软乎乎的胳膊捂住脑袋，但又因为手臂太短压根碰不到脑门，只好费力的抱住双臂。
装作自己很生气的样子。
唐曼面无表情：“棉花撞到墙上也会疼的吗？”
小布：“要不你来试试？”
唐曼尴尬地笑了一声，随后从郭婧怀里接过了小布，让它坐在了自己的唢呐上。
“这样不就行了。”她高举着双手，缓缓将小布拖着送到了窗边。
小布手脚并用，艰难地爬了上去。还没坐稳，又惊恐地跳回了唢呐。
唐曼：？
“怎么了？”胡可可问。
“里边好多键盘在跳舞，我害怕！”小布小声说。
唐曼：“……倒是忘了你是胆小的影子二重身了。”
说着，她制止了小布想要跳下来的动作，换了个窗口：“你再看看这个房间里的情况？”
小布颤抖的身子愈发抖得厉害：“这里边是一群鼠标在织网！”
键盘、鼠标……那下一个会不会是电脑屏幕？
唐曼猜测着，把小布送到了第三个房间。
“有个女人！”小布说，“还有很多……电脑，那个女人在上面……”
它话没有说完，似乎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尖叫一声跳了下来，正好落在郭婧的呆毛上，一脚把呆毛踩塌下去了。
郭婧嫌弃地把小布递给了胡可可。
“你刚刚看见了什么？”唐曼总觉得这个副本的其中一条线已经冒了个头，但到底能否拽出来，她不知道。
“就是有个女人，”小布的五官虽然不能动，但却能让人感受到它的惊慌，“那个人在电脑里找东西吃。”
“什么东西？”唐曼拧着眉，“吃东西？”
“吃人。”
胡可可抱住小布的手不由得收紧：“你说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小布说，“我看见那个女人从电脑屏幕里找出来很多……残肢断臂。”
电脑屏幕？
隐约之中，唐曼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抓住了冒出来的线头。
胡可可闭上眼试图寻找小布刚才看见的画面，过了半晌，她脸色苍白的抬起头：“那个女人，的确是在吃……”
后面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她现在的技能掌握得并不熟练，小布看见的她只能看见个大概。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胃里翻涌着恶心，马上就要从喉咙溢出来。
“很多血。”她说，“那个女人……在笑，而且……”
断断续续的画面传进脑海中，胡可可骤然睁开眼：“而且她已经发现我们了！”
唐曼尚未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门把手往下压，那是里边的人在开门。
几人对视一眼，唐曼把唢呐横在胸前。
女人拉开门，面容不善，嘴角还未干带着血渍：“工作完成了？找我有事？”
她的眼神里是对食物的炙热，贪婪的神情像是要把人吞噬。
唐曼大脑转得很快：“我们想给你表演个节目。”
404：？
五分钟后，胡可可抱着小布，拧巴着身子，站在最中间。
郭婧面带微笑站在一旁，充当着主持人的角色。
至于张婉乔，唐曼附在她耳边：“你算一下演出费收多少合适。”
“接下来请欣赏——”郭婧的普通话很好，字正腔圆的，“冰殇·泪梦同学带来的：洋娃娃与小熊跳舞。”
三分钟前。
唐曼分别揽住了郭婧和胡可可的肩膀，四个人的脑袋挤在一起，完全无视了站在门口的女人。
“可可你听我说，你们进来是通过电脑屏幕进来的，所以我怀疑这个房间里的屏幕是关键。”她声音并不算小，“我们现在需要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屋，记得最后一项工作吗，劳动节的演出就很合适。”
胡可可小脸皱着：“所以为什么表演的人是我。”
“因为我只会吹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唐曼说，“不然还有一首大出殡，你要试试？”
胡可可脑袋摇得飞起：“那还是别了……”
张婉乔捧着算盘：“既然是献礼，为什么还要收演出费？”
“不然找不到其他理由让你进去。”唐曼瞥了一眼已经开始不耐烦的女人，“要不你也上去一起演出？”
“不了不了，我觉得算账挺好的。”张婉乔是属于那种，看起来好像是能歌善舞的女神，实则是五音不全外加肢体不协调。
以前上音乐鉴赏的选修课时，郭婧还调侃过她：张婉乔同学和她刚刚装上的四肢。
办公室里。
唐曼深呼吸着，对着胡可可点了点头，然后吹响了那耳熟能详的曲调。
怎么说呢，唢呐吹儿歌，本身看起来就很奇怪。
她只吹了几个音调，就感觉到唢呐本身，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郭靖报完幕后就退了下来，悄悄退到了张婉乔旁边：“有没有觉得这画面很诡异。”
“要不是没手机，”张婉乔评论着，“我都想录下来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郭婧再次退了半步，以免挡到胡可可的“舞步”，“我还以为曼姐不会吹唢呐。”
张婉乔捂着嘴，眉眼弯弯：“如果是我，我应该也不好意思说，我只会用唢呐吹儿歌。”
胡可可虽然短暂的学习过跳舞，但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舞步都忘记得差不多了。只能拉着小布不停转圈，还要假装自己很开心的模样。
虽然那笑容，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看。
女人一直冷漠地看着面前的闹剧，如果不是因为她们的理由实在太过天衣无缝，她早就把这群人赶出去了。
唐曼很快就吹到了第二段，她瞥了一眼女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女人的表情从厌恶、到冷眼旁观，再到现在，她的身子竟然还跟着律动。
唐曼手指按着音孔，一边把控着音调，一边思考着如何让女人乖乖在所有工作事项后签字。
一曲完毕。
女人似乎意犹未尽，期盼的眼神看过来，仿佛在说：继续啊。
唐曼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使了个眼色给郭婧，主持人立马尽职尽责地重新回到“舞台”中央：“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还请观众耐心等待。”
在避开视线的第一时间，唐曼就拿出了手机。
刚才她就感觉到唢呐发生了变化，甚至像是它有了生命，能够自己演奏一般。
唐曼迫不及待地点开了员工档案。
果然，在技能那一栏，原本愤怒的喇叭花描述发生了变化。
愤怒的喇叭花：你的演奏令人如痴如醉，当音律响起时，总能让人随着你的节奏摆动，甚至还会情不自禁陷入你的演奏中。
唐曼眼睛亮起来。
她没有等郭婧报幕，直接吹起了另外一首她拿手的曲子。
——大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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