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关门声,俞黛丽擦干眼泪,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转身,一边拍着西装上的灰。然后又翻出包里的随身携带的化妆镜,站到了窗边对着日光开始整理凌乱的头发。感觉稍微像一点样子了,才分神对赵霞娟说道:“你赢了。有什么话,就说吧。”赵霞娟留在病房里,怎么可能是像她说的一样为了多看看儿子,一定是对她俞黛丽有话要说。

    赵霞娟面无表情的走到床边,拖过一张小圆凳,坐了下来,也不看俞黛丽,只是冷冷地说:“家里的不动产、现金和各种投资的收藏,都折为两份,由着你挑吧。瑾琳是我们张家的人,以后就跟着我。旁的,你也别想了。”

    俞黛丽扯了扯嘴角,感觉脸上一阵抽痛,心理暗恨赵霞娟这个老太婆下手太狠,出口的话就也冲的很:“我不同意离婚,也不会离婚。张海隆只要活着一天,我就是张夫人。”

    赵霞娟转头将俞黛丽从头打量到脚,这个女人曾经是她儿子的最爱,生的确实美艳动人,加之嘴巴甜姿态低,照理说自己应该很喜欢才对。可自从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俞黛丽,她就本能的厌恶,说不清是为什么,后来住在一起,她也试着调整过,但这股子厌恶劲儿却始终萦绕心底。为此,她琢磨了很多年,她想,大概还是因为那个早逝的孩子吧。

    赵霞娟转过身,看着儿子张海隆,背对着俞黛丽一字一句地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就算你现在不离婚,只要我申请走司法程序,凭借我手里的证据,你还是得净身出户。何必闹的身败名裂呢?还是,见好就收吧。”

    俞黛丽整理完头发,坐到了沙发上,然后从包里抽出一张消毒湿巾,仔仔细细地擦起了双手,瞧见左手中指的指甲贴片已经在刚才的拉扯中掉了,只剩下一层丑丑的胶水痕迹,她嘟起唇心里想,明天得早起去做指甲,不然,这样子怎么出去见人,都是这老虔婆害的。

    她没好气地回嘴道:“你把傅葳葳藏了起来吧?”

    赵霞娟站了起来,警惕的说:“你怎么知道的?对了,我忘了,谢强现在投靠了你,一定是他告诉你的吧?“

    俞黛丽仍旧看着那掉了指甲片的左手,然后又感觉食指上的鸽子蛋都不那么闪亮了,该送去品牌做个清洗保养了吧?然后她透过自己的左手,看着站在病床前的赵霞娟,嘲讽的笑道:“你走司法流程也行,你有证据,我也有证据。”

    然后她放下左手,交叠双腿,抬起眼,看着赵霞娟继续说:“富豪出轨年轻小秘,恶毒婆婆将孙女送至国外,富豪妻子骨肉分离抑郁不已。出门扮演恩爱夫妻,在家却过着以泪洗面独守空房的日子,富豪妻子夜夜流泪到天明,差点罹患神经性失眠症。她受不了内心的煎熬,痛苦万分,只能夜夜买醉,这时候,有一个男同事关心她爱护她,让她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她思前想后,终于下定决定,放弃一切,要与此人长相厮守。”

    说到这里,她露出惋惜而痛苦的表情,用沉痛不已的语气感叹道:“然而,世事弄人,富豪偶发车祸成为植物人,妻子念及两人往昔情谊,不忍他无人照料孤独终老,只好忍痛拿掉真爱的孩子,回来继续照顾丈夫、伺候婆婆。妈,你说说看,这个故事是不是很好听很感动啊?”说完,俞黛丽自己都笑了,笑得前俯后仰。

    赵霞娟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骂:“你!你这个贱人,你不要脸,你信口雌黄,你再敢乱讲,我撕烂你的嘴!”

    “我信口雌黄?妈,这不是跟你学的吗?”俞黛丽讽刺地挖苦,“你让孙翠兰诬陷我,想泼我一身脏水。你也不看看,那孙翠兰是个什么货色,三两下就露了马脚。真不好意思,不能如你所愿了。”

    赵霞娟气得咬牙切齿,指着俞黛丽得手都开始发抖:“俞黛丽!”

    俞黛丽站了起来,走近赵霞娟,板着脸说:“你不用一副震惊的样子,你跟孙翠兰那点子事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什么告诉你了吧,我怀孕你也早就知道了。没看出来啊,刚才的演技还挺好的!不过,我也不差啊。”说完,她哈哈大笑。

    赵霞娟深吸了几口气,对俞黛丽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点头说道:“不论如何,你机关算尽,最后,终究做不成海隆的法定监护人!”

    然后她有心刺激俞黛丽,索性摊开了说:“不错,傅葳葳在我这里,而且,不出几个月,她就临盆了,检查报告写的清清楚楚,是个男孩儿。以后我们张家,还得靠这个孩子。”

    赵霞娟也走向俞黛丽,两人面对着面,靠得极近。她满意的看着俞黛丽左脸上的巴掌印,俞黛丽却偏过脸去不让她看,赵霞娟笑了笑,说道:“你不走也可以,可你得长个记性。张家,从今以后,由我说了算。傅葳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张家最重要的人,你俞黛丽,不过是张家养的一条狗,如今不过可怜你,给你口饭吃,为你留着些脸面罢了。”

    俞黛丽胸口起伏不已,站在赵霞娟背后,怒极反笑:“好好好,这么多年你也终于撕下伪善的面具了。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还要照顾好你,照顾好海隆,还有你们张家最重要的两个人呢。”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说:“哎呀,这女人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可怕的很呢,弄不好,要一尸两命的。而且,这孩子生下来以后,那么小,那么弱,能不能养大,也是个未知数呢,万一,像前头那个……”她绕到赵霞娟面前,神神叨叨地描述起那种可怕的场景,然后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神经质笑声。

    “你!是你!是你这个贱人,真的是你!”赵霞娟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冲上去紧紧地抓住俞黛丽的衣领,激动地狂喊。

    俞黛丽轻松地掰开她的手,一把推开这个老妇人,挑眉威胁道:“什么是你是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妈,不是我说你,年纪大了,别老是那么激动。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毕竟,你以后,还得日日夜夜睁大眼睛,看顾好傅葳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俞黛丽不想再跟赵霞娟多做纠缠,语罢,戴上墨镜和口罩,将头发捋到左边,堪堪掩住红肿的左脸。她不放心,再拿出镜子检查了一遍,大致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后,就恢复成高傲冷艳的模样,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出门踩点凌厉劲儿十足,看着竟然像在走t台,一扫之前病房内的狼狈。

    一鼓作气走到电梯间,按了下行按钮,俞黛丽怔怔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自己。那么惨呐,呵呵。

    位于电梯中间的两个座地垃圾桶是方形的,最上面一层带着白色的沙子,那是用来灭烟的,桶身上的口子不大,但从长方形的开口中望去,两个垃圾桶都已经被塞得很满了,所以一个星巴克的纸袋就搁放在了最上面那层。

    一个保洁阿姨正推着一辆清洁收纳手推车过来收垃圾,俞黛丽略略让了让。阿姨漫不经心地拿起了星巴克的纸袋,她大概没想到这里面还装着两杯一点儿都没动过的咖啡,手中一滑,没有拿稳,纸袋掉落再地面上,里面的咖啡撒了一地,顿时狼藉一片。

    离得很近,俞黛丽难免受到波及,有几滴棕褐色的液体溅到了她浅杏的西装裤管上,她低头皱眉看着那些污渍,不发一言,这套衣服算是彻底报废了。

    那保洁阿姨吓得连声道歉,又见俞黛丽一语不发,便愈发害怕,连连说着对不起,一直到俞黛丽进了电梯还在鞠躬。

    藏隆大境

    警员从张翠兰的房间里搜出来好些名牌包包和手表,一一展开,摆放出来,郭炜吹了吹口哨,拿起其中的一块百达翡丽手表对着光照了照,然后又眯着眼睛翻来覆去看了几个地方,最后说道:“做工还行,但一看就是a货。”

    黎安意外的问:“怎么,你还懂奢侈品鉴定?”

    郭炜不好意思的笑笑,给黎安和现场警员展示了一下手表的蓝宝石表盘面,指着反光说:“这款如果是真的,那表盘上涂了双层反射层,强光下反光不会那么厉害,而且会带有蓝色的光晕圈,这个仿款明显没有。还有,这款的原版应该是18k金的,份量也不太对。这几个刻字的地方都是机器痕迹,一看就不是手工的。”

    黎安点了点头,摸着下巴思索:“这么说,这些都是高仿货?”

    郭炜摇摇头:“这我可鉴定不了,要么送到专卖店请几个专业人士看看。”

    黎安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张翠兰要这些a货干什么?她肯定不是自己用,那她是想……”

    她突然想到,张翠兰账户上出现过的二手回收商,推测道:“张翠兰是用高仿假货,要把俞黛丽的真品换出去,所以,她跟那个二手回收商的账户才会有那么大的金额往来!”

    “不会吧,俞黛丽看着也不傻啊,真的假的总能分清吧?!真货假货对一般人或许很难分辨,但对于俞黛丽这种长期使用者,一上手就知道了啊!“郭炜不相信地说道。

    黎安沉思了片刻,叫上郭炜和这几个警员,标记完成后,把这些a货统统搬到二楼主卧里面去,她相信,里面一定能找到相同的颜色和款式。

    好么,黎安的话对不对,在场的警员还来不及求证,郭炜的打脸倒是来的猝不及防。

    警员们上了二楼,黎安让周阿姨打开主卧的门,然后带着他们进了主卧自带的走入式衣柜,哦不,那不叫走入式衣柜,应该叫更衣室。然后,郭炜立马收回了他的话。

    三面直通到顶的大镜子移门拉开,满墙的爱马仕、香奈儿和lv,从包包到鞋子到衣服,而且还装了自动升降机。满柜子的百达翡丽和宝格丽,射灯一打开,闪亮到眼瞎,还有几十个诸如卡地亚、积家的盒子堆叠在一边,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根本不在意这些。

    最里面还有两个半人高的保险柜,应该存放着更贵重物件。

    郭炜扯扯嘴角,得嘞,看样子,那块百达翡丽手表俞黛丽一年到头也带不了一次,被人掉包当冤大头,不算亏。

    看着豪门贵妇奢华更衣室,黎安皱眉摇头,马上打电话给朱炳信,交代他立刻去二手商处取证,看来,逐一比对耗时耗力,还不如从二手商处下手来得快了。

    众人有序的忙碌起来,黎安在主卧内外稍稍转了转,这栋别墅的主卧面积很大,带着独立的更衣室和洗手间,如果说更衣室还只是普通人家里卧室的面积,洗手间就是普通人家里客厅的大小,而且双向开门,男女主人可以在互不打扰的情况下使用。相较而言,日常睡觉的卧室反而显得比较小。整个卧室与楼下的大厅风格相似,极尽奢华,但又更加精致。

    勃艮第红的墙面加上铬金色的线条,kingsize的大床带着洛可可式的繁复雕花,床单的流云暗纹在水晶灯下泛着丝绸独有的光泽,厚重的红丝绒窗帘搭配金色的镶边花纹,此时正半拉开挂在两侧的黄铜弯钩上,透过白色窗框的玻璃格子望出去,是一大片阳光正好的露台。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张平行摆放于床头的梳妆台,从爬满花朵雕刻的s形弯曲的凳脚,到刻满扇贝贝壳和老鼠叶纹饰的鎏金楣饰,每一处都精致无比,看色泽和质地,绝对不是现代工艺能仿制的,大概是个古董物件。俞黛丽应该十分喜欢这个梳妆台,还特别订制了一块台布防止,白色的丝绸、薄纱和金色的蕾丝拼接出半圆的形状,铺垫在梳妆台面上,弧形的侧面都是长长短短的金色流苏,流苏从正面拼出一个皇冠的形状,而皇冠的正中间则坠着一块闪亮白水晶,确实是俞黛丽的风格无疑。

    这个房间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但像是刻意要展示什么,用力颇为过度些。黎安心中暗暗想。

    她撇了眼床头上方破了个大洞的石榴图,作者用油画的展现形式,把一盘熟透的石榴画的纤毫毕现,打蜡一般的果皮,半青半红,泛着油光,上面还滴着刚刚洗好水珠。剥了一半的石榴被随意放置在盘子边上,那微微皱起的瓣膜,和底下晶莹剔透的红色果肉形成鲜明对比。稍远处有个水晶酒杯,虽然画的模模糊糊,但里面盛的红色液体应该是石榴汁,隐约还浮着冰块,看着诱人得很。叫人不禁想起那句“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这幅画构图精美,笔触细腻,听说是美院院长所赠,果真是有些功力。但这画不像是俞黛丽喜欢的风格,而且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大概是后面才挂上去的吧。如今又破了个大洞,挂在这里更显突兀。可惜了啊。

    主卧虽然很大,但一下子涌进那么些个人高马大的男警员,难免显得拥挤,黎安走到窗边,推开落地的玻璃门顺便通通风。外面是一大片露台,安安静静,草木微微的香气被一阵柔和的清风传来,间或夹杂泥土的干燥气味,像是在召唤一场温润细雨。初春的太阳,暖暖的晒在身上,叫人晕晕欲睡。

    正在黎安无聊到准备数蚂蚁的时候,通向别墅的路上,缓缓驶来一辆商务车。车上下来个女人,正是俞黛丽。只见她施施然下车后,挥手让谢强走了。然后,她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半晌,才走进别墅。

    黎安想起来,警员们进了主卧,还没有跟房屋的女主人俞黛丽打过招呼,便转身下楼找她。

    俞黛丽进了玄关,脱了大衣外套,还是没有取下墨镜和口罩。周桂香闻声出来迎接,她也只是淡淡点了个头,随意交代自己胃口不好,晚上做些清淡的就好。周桂香看着俞黛丽浅杏色西装上又是灰又是不知道哪儿蹭来的污渍,心想俞黛丽这趟出门肯定没什么好事,听着她声音又有些疲惫,便更加小心应对,好在俞黛丽心思不再这里,很快就准备上楼。

    只见俞黛丽正从玄关往楼梯走去,黎安从二楼下来了。黎安微笑着跟她提了搜查主卧的事情,她没什么表情,当然,捂成这样,即使俞黛丽有什么表情,黎安也不可能看出来。

    只听她在口罩后头瓮声瓮气地说:“没事,主卧你们随便查吧。黎队长,等我上楼换件衣服,再到客厅跟你聊。”说完,也不等黎安回答,自顾自上了二楼。

    黎安很诧异,俞黛丽的口吻前所未有的平静,这跟她平时的阴阳怪气差距很大,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她很快回过神,交代了警员几句,招呼了郭炜到客厅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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